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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直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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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雨来得很急,打在不冻港的数个玻璃房上,发出邀请人进去躲雨的声音。
玻璃房像一个倒在地上的插花瓶,两米长的圆瓶口内部挂满了零碎的星光灯。
池州和切厄斯屈身躲进了离他们最近的一间房子内。
“欢迎你们的到来。”坐在地上的人放下手里的书,这样说到。
“谢谢。”
切厄斯在来到海岸边后就一直眼红这个特殊的漂亮小房子,这个时候进来了,稀奇得不行,颔首示意感谢之后就左看右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个是什么时候建的?”切厄斯回头问池州。
池州听见有陌生的男声响起来,似乎就在自己的身后,“两年前。”
“对,因为路西镇白天总是会有太阳雨出现,没有带着防雨设备的人来不及躲避,雷蒙德一家人就想出了这个建筑模型,然后投入了成批的建造,不止不冻港这边有,南边的香溪湾也有。”一直坐着的人站了起来,对那个男人的话进行了补充。
“原来是这样啊。”切厄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池州对于他崇拜礼貌的语气有些在意,在四个人坐下之后刻意把切厄斯跟他们隔开了。
切厄斯丝毫没有察觉,还在向给他分享食物的人道谢。
玻璃房的构造使得外面的一切声音都像闷在海绵里,细细的摩擦声有助眠的功效。
切厄斯享受这种氛围,甚至舒服得发出一声喟叹。
“好困。”
池州的一颗心瞬间像被泡进了温润的水里,只能柔软地叹息但是说不出话来,他把肩膀递过去让切厄斯靠着,然后看着切厄斯闭上了眼睛。
切厄斯入睡很快,池州听到他的呼吸声变得平稳,才用余光看了看另外的两个人。
个子矮一点爱看书的那个自我介绍说是叫亚恩,而另外一个温文尔雅戴眼镜的男人叫来瓦。
池州观察到那两个人一直在低声说悄悄话,凑在一起显得很亲密的样子,亚恩总是在往来瓦怀里钻,在池州眼里已经完全超过了朋友的界限。
在切厄斯还没有入睡之前,池州猜想了很多种切厄斯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
令人作呕还是支持,池州统统没有在切厄斯的眼睛里看到。
切厄斯的表达很中立,他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甚至坦然入睡。
这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结果让池州放松下来。
他伸出手去触碰切厄斯的眼睫毛,像玩弄可爱的宠物一样,看他给出想要的反应之后,再缩回手不让人发现。
幼稚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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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在雨里撒欢的人可能是累了,大概过去半个小时之后,玻璃房内又钻进来五六个人,宽阔的空间瞬间变得拥挤。
切厄斯就是在这个时侯被人们的脚步声吵醒的,他被挤得往池州身边又挪了挪。
原本就挨在一起的身体在一瞬间内愈发地靠近。
“哎,好挤啊。”切厄斯凑到池州耳边小声的说。
湿热的气息扫过他的耳廓,池州低下头看见切厄斯露出的锁骨,慌乱地撇开了视线。
他胡乱地点了两下头,突然想不起来自己应该回答什么。
“你怎么在走神?”切厄斯把那个小女孩给他的糖剥掉糖纸放在池州的嘴边。
池州张嘴含住,“没什么。”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了,池州发现亚恩和来瓦似乎从未在意过把他们的关系展示在众人面前。
有的人坦然,有的人卑劣。
池州把头低下去。
进来的几个人一眼就认出了切厄斯,有个长发碧眼的女性兴奋地跟他打招呼,“切厄斯先生好。”
切厄斯点点头,不太愿意应对这种场面。
果然,那位女性很自然地说:“切厄斯先生,要不然你施展一下魔法,让这场雨停了吧。”
众所周知,切厄斯和池州是镇子上唯二会使用魔法的人。
切厄斯刚想要摇头拒绝,就听见了亚恩说话,“我们不能拒绝大自然的一切友好馈赠。”
他指了指外面那些仍然在雨中撒欢的人,“他们仍然在享受雨带给他们的快乐。”
那位女性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他们享受奔跑与大汗淋漓,而我们在累了之后渴望舒适,这都是我们的自由,没有人有权利让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进行,任性是一种剥夺。
不知道这个氛围是不是很容易让人有探究的欲望,有人开口将话题拐到了爱上面去。
“你们认为什么是爱?”
池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沉默不语。
他最开始意识到切厄斯拥有孤独是在一天傍晚,池州从外面回到家,看到切厄斯站在崖边,空荡的背影完全融进黄昏里。
那一刻他的心跳突然加速,害怕切厄斯会突然跳下去。
在完全的担忧下理智是不值得一提的,池州忘记了这个人有绝对的自救能力。
面对池州气喘吁吁的质问,切厄斯看着他笑,“不要担心,我只是在让自己安静下来。”
那天晚上,池州一直在思考切厄斯回答给他的话,他并不能理解切厄斯口中的安静。
于是他在每天出去之前都给切厄斯变出猫、狗、鹦鹉等一切富有生机的动物,那样的安静太可怕,池州并不愿意再看见。
可每次回到家,那些动物都会被切厄斯用丝带绑住嘴,乖乖地贴在墙边一动不动。
池州放弃了,他开始形影不离地跟着切厄斯,甚至让切厄斯以为他是有什么请求,“兔崽子,有话就直说。”
池州摇头,然后开始思考这种关心是否适度,是否超越了亲人的边界。
也是在这个时候,池州在自己鸡零狗碎的一地思绪里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是他第一次在梦里看到那样的切厄斯。
乖巧诱人。
会向他索要亲吻和拥抱。
爱从单纯的陪伴变成占有欲,池州这才意识到,爱并不是无私的,它是一种很小心眼的东西。
池州回过神来,他们的话题已经到了如何表明自己的心意。
亚恩抬头亲了一下来瓦的脸颊,然后对大家说:“就像这样。”
其他人哈哈大笑起来,“这么直白?”
“对,就是这么直白。”
池州愣在那里。
雨已经慢慢地停了下来,人们互相告别,亚恩在走之前走到池州身边小声地说:“勇敢一点。”
然后被来瓦提溜着后衣领拽走了。
那么明显吗?池州看着亚恩做给他的鬼脸,把想问的话憋进喉咙里。
在切厄斯跟在后面也打算回家的时候,被池州拉住了。
切厄斯有些疑惑,问他怎么了?
“我想看这里的日出。”
切厄斯欣然同意,摆手说自己困了,然后拿出放在一旁的自用毛毯和枕头放在地上,“我要睡了。”
池州也在他的身旁躺下来,他看着入睡的人,想到亚恩的话里还有别的含义。
在交换节这一整天,他都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合适的场所,一些话明明就在嘴边却迟迟开不了口,池州恼怒于自己的蠢笨和切厄斯的愚钝。
他想:犹豫和迟疑都没有意义,那什么有意义?
有些人喜欢沉浸在相互试探的暧昧中,互相耗尽力气再也没有兴趣,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喜欢某个人,妄想自我感动,可被暗恋的对象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无意伤害你。
池州伸出手去虚拢在切厄斯身上。
月光将这个空间分割成黑白两片,它在无声地宣告:说出口的喜欢和爱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