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樱雪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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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啦——
耳麦被一脚踩裂，伴随着这阵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半长发的青年也被反钳着手臂整个人掼到了墙上。可即便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形下，他仍是挣动了好一会儿，硬是将头侧了过来。
“哎呀呀，这就被发现了？”黑色发丝下，萩原研二笑意盈盈。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收紧了手掌，换来萩原一迭声地喊痛后，才扯起嘴角：“拜你所赐，现在才发现——”
“卡！”
鬼冢教官一手抬喇叭，一手叉腰，快准狠切断了场地中央打算持续演绎的天雷戏码。
他真是信了萩原这小子的邪！
说什么第一次情报搜查实践课，沿用过往题库太无聊，不如编套全新的内容让新生们沉浸式体验，不仅能破冰还能增强课堂互动性提高督导打分……结果呢？
同事A在B被霸凌时从天而降，两人从此一见钟……肝胆相照惺惺相惜，直到B在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不对，将背叛的同事A绳之以法，两人在狱中沉默相对，最终天各一方背道而驰。
宛如两条永不再行的相交线。
这到底是看了邻国多少肥皂片才想出的狗血剧情？！
“……我这剧本才演到一半呢！”萩原抗议。
鬼冢教官冷酷无情忽略了萩原的叽里咕噜：“涉及情报搜查的内容已经结束，好了，各组注意——”
鬼冢教官突兀地沉默了。
围观群众，啊不，是鬼冢班学生聚在一旁，有女生忍泪握拳：“B君是因为在霸凌时被拯救才会那么信赖同事A——虽然萩原君演出来很迷人啦——但这一切都是错误的相逢！我们要对霸凌零容忍，明天就去高桥班帮降谷同学撑腰！”
疑似受害人原型的降谷零：“……”
鬼冢教官欲言又止，心想女生难免感性（兼被萩原以脸诈骗），转头就发现男生堆里已抱头痛哭：
“田中君！坂田君！我们一定会是一辈子好朋友的！”
“我也永远不会背叛你们的！”
“之前吵架是我不对，我们和好吧！”
疑似被杀鸡儆猴的诸伏景光：“……”
“他俩真无聊。”降谷零说。
诸伏景光认同地点头。
一旁的伊达航：“……”
昨日医务室事件发生后，警校接入了对应的处理小组，前来对接的教官脸上已经是一种习惯成自然的看破红尘，只冲他们挥挥手：“走吧走吧。”
松田一愣：“我们不用留下来？”
教官幽幽看向他俩：“这是第几次了？”
松田阵平当机立断，拽起诸伏景光就跑，获得了三十秒内消失在死亡凝视里的好成绩。
虽说没人会乱嚼舌根，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第二天集合时，邻班阵列里缺失的一块但凡不是瞎子都看得见。一传二，二传三，最终的风言风语忠实反应了警校这届学生的认知：
果然降谷同学又被霸凌了吧！
事已至此，降谷零从没吃过亏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明明是事已至此，被霸凌的其实是小诸伏和阵平酱已经完全说不出口了吧～”
萩原研二笑眯眯托腮。
松田额角鼓起青筋：“到底谁会说这种事啊？！”
他才把吃完退烧药的诸伏景光塞入宿舍，就马不停蹄拽起显然刚睡下的萩原“诶诶别拽我我刚跟小降谷聊完”，冲回了班长的宿舍。
和松田阵平嘭地拍上桌的气势一起的，是他同样掷地有声的话：“我们必须制止他俩继续吵架的幼稚行为！”
萩原：完全被激起了责任心啊。
事已至此，其实小降谷没打算冷战的事就没必要告诉他了。
萩原热切鼓掌，在手挡住的角落里，冲伊达航眨了眨眼。
伊达航默默咽下提醒松田的打算，转而和萩原一起被迫承受了松田阵平长达十分钟的动员，什么在有敌人时应该先一致对外而不是内战——“小阵平果然还是一直想做正义的伙伴嘛嗷！”——再这样下去诸伏景光就得盯着所有人发愣把他们统统认成降谷零——“这听起来就有点惊悚了。”伊达航评价，以及——
“他俩要是冷战到明天等我们站队怎么办？”
伊达航：……
不要说得好像你是他俩的动产啊！松田！
拜松田所赐，伊达航耳濡目染……近墨者黑……总之多少受到了一点影响，当晚还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仍是大家的班长，只不过班级变成了教堂，白百合与管弦乐交织的唯美氛围中，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分坐两端，却异口同声：
“——班长，你选哪个？”
伊达航神情复杂地醒来，恍恍惚惚间只觉得梦里的教堂不能叫婚姻殿堂，而该是爱情坟墓。实在不行就让他俩把自己埋了吧，诸伏不一定能铲，降谷想必能够胜任。
结果现在看，这两人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可惜上课时手机还是得交上去。”降谷零十分遗憾。
诸伏景光笑眯眯：“但作为全新的课程导览，教官那里想必会有录像的。班长，你说呢？”
伊达航毫不犹豫，斩钉截铁：“请务必也给我一份。”
“降谷！”鬼冢教官像是终于想起要逮在边上摸鱼的特优生了，“你去顶楼一趟，把这次的特训设备关闭后全部回收。”
“是！”
今天风很大，从楼顶望去，千百枝樱花树梢随风摇曳，层层叠叠的粉色波涛中，樱雪纷纷而落，激起一片惊叹的浪潮。萩原研二撑在天台边，正出神地看着下方，半长的额发被风吹起，连带着衣襟也簌簌振响。
降谷零微不可察僵了一秒，但很快他就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走到了萩原身边。
“我以为你会先去把录像带删了。”
“诶——研二酱今天难道不帅气吗？”萩原笑，“小阵平倒是跑去了，不过有班长和诸伏在，想必来不及啦。”
降谷零对这对幼驯染的相处模式不置可否：“等在这里，是还想问什么吗？”
“一直紧绷着的话，是会错失很多美景的。”萩原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不觉得这里是最适合看樱雪的地方么？”
降谷零垂下眼，视线掠过铺满跑道的花瓣，在一簇簇人群中精准找到了诸伏景光。他的幼驯染靠在一棵樱树旁，斑驳的光影落了满身，边上的松田似是正和伊达航交涉些什么，估计是那盘录像带。
萩原等他愣神过后，才不紧不慢开口：“虽然昨天已经聊过了，但感觉那时候的小降谷其实在隐藏着什么哦。”
萩原指腹抵在额角，作出一副苦恼的姿态，鸢尾花般的眼眸却闪着光。
“就好像，在被什么东西看着一样。”
“……萩原你以后考虑往微表情专家方向发展吗？”
“才不要，我进警校可不是为了这个的啊。”
短短几句间，降谷零本就没多坚决的抗拒就像盛夏的水汽，很快便消弭无踪。
他从衣袋里取出一枚黑色圆片，把它搁到了天台的围栏上。
他没有对这枚圆片进行解释，萩原也没有要问的意思。
“萩原你，是为什么才选择警校的呢？”降谷零选择了继续之前的话题。
“这个呀，”萩原沉默了几秒，“我小时候，家里是开汽车修理厂的哦。汽车是时髦的新品，那会儿班上孩子们最喜欢的玩具就是各式各样的汽车模型，如果一个孩子有最新款的模型，那在下一个款式出来前，他都会是全校人缘最棒的小孩。汽车越产越多，孩子们手里的玩具也越来越多，于是有一天，他们厌倦了。”萩原耸耸肩，“就像吹泡泡，到了某个临界点，啪——修理厂倒闭了。”
每日回家迎接他的不再是家人的笑脸，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而是疲惫、彷徨和未知。不知道第二日是否还能站在校园操场上看旗帜升起的未知。
“做生意风险又大又容易赔本，公务员就不一样了，这可是铁饭碗。”萩原重新露出了笑容，“小降谷呢？”
“我是想找人。”降谷零低声说。
他的记忆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微风和煦的午后，洁净的白窗帘吹起又回落，金发的女人在他面前蹲下，抚摸着他头的手掌有着母亲般的温暖。
“是想借用警视厅的力量？”
“最初是这样。但如果始终只依靠外来的力量，是没有办法保护想保护的人和事吧。”
“可小降谷有没有想过，过分的保护欲其实会加重别人的负担哦？或者说，这种想法难免有些个人英雄主义了。”萩原鲜少有这么直白的时刻，但此刻他却很认真。
降谷零抿紧嘴。
“我第一次见到hiro是在公园。”降谷零说，“那天太阳很大，是夏天，很少有人愿意在这个天气外出。我遇见hiro时他坐在河床边发呆，整个西区就他一个人，所以我走过去，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玩。”回忆像阳光中云彩的金边，不论何时抬头，都提醒着仰望者今天是个好天气，“我那时因外表常被孤立，我本以为hiro和我一样，后来发现不是。他明明不是，却从那以后就陪着我，不论别人跟他说什么也没疏远过我。”
他转向萩原，眼睫微微发颤。
“我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些人不止动过嘴。可hiro从来不说。他是那种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独自把事情解决了的人。也许你是对的，我知道你是对的。”降谷零的手攥着栏杆，片刻后又松懈下来，“所以……”
所以他不再要求诸伏景光对自己坦白一切了。
但这不意味着他会放手或对此不闻不问，降谷零视线来回扫着楼下集结的人群，目光凌厉，杀气腾腾。
“原来是这样。嘛，那没办法了，研二酱也帮忙分担些吧~”
在降谷零说出自己的决定前，萩原研二先一步打断了他。
降谷零一怔。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把自己心神从楼下收回，转而正视拦在他面前的萩原研二。他本以为萩原是来向他问责的，是的，本应如此，从他将情报全盘托出起降谷零就有了觉悟。归根结底他们只是一届警校的同期，而被盯上的其实只有他和诸伏景光两人，除此之外的任何人都可以选择继续自己的生活。
当然，降谷零相信这些同期亦是朋友的品性，正直、勇敢、临危相助，但他们都还未曾得到契机真正瞥见这一系列事件后暗涌的底色。
除了萩原研二。
和他们一起见过持着枪，不曾掩饰杀意的安室透的萩原研二。
你当然可以选择去帮助身边受困的朋友，但假如这场救援需以命相搏呢？
诸伏景光或许比他更早就看见了这一端倪，只不过诸伏景光愣是想把降谷零都推出这个漩涡。
降谷零默默把这串杂念从心里扫出，转而正色看向萩原研二：“为什么？”
相比他的认真，萩原研二却随意得多，他在风中竖起两根手指：“一个可以说是松田啦，那家伙可是想好要踩油门后就绝不会回头的家伙，我可是完全绑架在他的车上了。至于第二点……逃避是无济于事的，对吧？零。”
风旋转着直上天空，日章旗迎着阳光猎猎作响，降谷零忽地心下一松，好似缠绕着身体的枷锁在某一刻轻了重量。他有些别扭地扯了扯衣领，但还不等他说出些什么真挚的心声，下一刻他就眼前一黑脑袋一沉，萩原手压在了他的头上，狠狠揉了几下。
降谷零：！！！
萩原看着降谷零瞪圆的眼睛，眉眼弯起：“而且，我并不反感和小降谷还有小诸伏成为朋友喔。”
“——就让我们一起为回到正常生活做出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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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警校内栽种的是日本国境内最常见的染井吉野樱，它常见到在国外直接被冠以“东京樱花”之名。这也是最宜群植的一个品种，兼具了母本大叶早樱的繁多和父本大岛樱的美感，花色鲜艳亮丽，枝叶繁茂旺盛，行走其下，犹如置身海底，头顶是浪潮似汹涌的花枝，遮天蔽日。
但纵然今年花期迟了许多，这也该是最后一批樱雪了。
诸伏景光望着纷坠的樱花，一时竟有些怅然。
但下一刻，这份感伤情绪就因身边两人消弭无形。
伊达航和松田阵平一前一后风驰电掣冲开花瓣，速度快得像是想跟在樱花国道上行使的新干线一战高下，果不其然，鬼冢教官的哨声紧跟其后，一时间鸡飞狗跳，群魔乱舞，诸伏景光默默把自己往树后藏了藏。
他对于两人想拖住自己的目的给予物理上的肯定，对这两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到把所有人送进教官手里这一行为给予精神上的表彰。
也不知萩原和zero谈得怎么样了，诸伏景光想。
那边松田已被鬼冢教官逮住，整个人像只炸毛的海胆，诸伏景光忍俊不禁，正想走过去时，有人喊住了他。
“诸伏同学。”
別所直树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粉色的棱镜体在他左肩盘旋。
诸伏景光眨了下眼。
“別所同学。”他从善如流应上，眉眼微弯，“下午好。”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樱雪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