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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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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然高烧不退,整个人烧得像是煮熟的螃蟹,全身通红。
大夫把过脉,说是冻着了,又有些水土不服,开了长长的药方,嘱咐着喝下药之后,冰敷散温,等天亮看看是否退烧再说。
莫秋忙前忙后地照顾萨然喝药、冰敷,何若风坐在萨然的床前嫌弃道:“看着像是个皮实的野人,怎么身子骨弱得跟个大姑娘似的?”
莫秋小声回怼道:“什么叫像,人家分明就是个姑娘。”
何若风瞟了一眼莫秋:“你倒是学得快,才和她一起不过半日,就已经学会气人了。”
莫秋闻言,因紧张萨然而一直紧绷的面色和缓下来,向着何若风微微一笑:“夜深了,大公子先去歇息吧,奴婢定会尽心照顾姑娘的。”
何若风从莫秋手中接过她刚投过凉水的帕子,敷在萨然的额头上:“你去休息吧,不过是换换帕子,喂两口水而已,我弄得了。”
莫秋不从:“大公子,这是奴婢的本分,您若是不放心,等姑娘醒了,立即去叫您,可否?”
何若风摆手:“我今日又被停了职,反正无事,还是我来照顾她吧,毕竟有点事情做,还能舒怀些。”
莫秋脸上漾起一丝欣慰的笑意:“我原想大公子的眼光和脾性,真是很难找到能入得了眼的人,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姑娘。奴婢替大公子开心,那奴婢就去耳房候着了。”
莫秋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了他们二人,何若风看着烧得红彤彤的萨然,心里分外担忧。他觉得命运就是如此的可笑,一再地捉弄他,好不容易有个看上去特别的人,却没想到如此脆弱,总是会有性命之忧?
初见时,她被老虎扑倒;再见时,她被贼人绑架;第三次见时,她被兵油子当了奸细要砍头;现在算是第四次见面,她病得神志不清。
他自幼追随父亲久经沙场,杀人如麻,怎料到还会有这样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救同一个人?前三次他都救下了她,可这一次他却觉得无能为力,他不懂医术,没法笃定地将她从病痛中救下来。
他劝自己,不过是一场小病而已,明日退烧就好了。可看着萨然毫无知觉地躺在那里,却又担心她就此不再醒来。
他想,她不再醒来又能怎样呢?不过是少了一个不怕他、会拿真心来靠近他的人而已……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对未来没有期待,只求着能上阵杀敌,用血腥刺激着自己活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
可他还是觉得不舍,将她滚烫的手紧紧握住,就好像牵住了她的命一样,只要紧紧握着,她的命就一直在。他本不相信神佛,但此时心里却是一遍遍地祈祷着,向所有他知道的神佛祈祷,让她能平安无恙地醒来。
他就这样心乱如麻地在她的床边坐了一夜,直到窗外透进了日光,可眼前的这个少女却依旧发着高烧,双目紧闭。
何若风终是坐不住了,喊人立即找大夫过来。
大夫又是把脉,又是翻眼皮,忙活到最后却是摇头叹息,说自己能力有限,还是快些另请良医吧。
何若风抬脚将那大夫踹了出去,嚷着让人再去多找几个更厉害的大夫过来。
下人们赶紧去找,但心里皆觉为难,这大夫已是宁城最好的,一时半刻上哪儿去找更好的?
莫秋带着灵闻进了屋,何若风瞥了一眼来人,不悦道:“他来何用?”
灵闻虔诚道:“我自幼随父亲行医,虽不及父亲医术精湛,但耳濡目染,也积累了些经验,不知可否让小的一试?”
何若风犹豫了片刻,终是点头。
灵闻上前像模像样地查看萨然的病情,半晌后,回道:“姑娘几日来劳顿惊惧,食不果腹,身上有外伤感染,又受了风寒,加之过量饮酒,这一切累积郁结,所以才病至如斯。”
何若风蹙眉:“你能治?”
“小的尽力。”
灵闻手法娴熟地给萨然施了针灸,半日后,果然退了烧。
何若风不禁对灵闻另眼相看:“你小小年纪,医术竟如此了得?”
灵闻忙惶恐澄清道:“小的医术其实不精,只是恰好能治姑娘的病而已。我爹是个医痴,读过百部医书,最爱钻研疑难杂症,可惜却遭芙蕖教迫害惨死。小的对医学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偶尔帮我爹打打下手,不曾用心学。”
何若风上前拍了拍灵闻:“芙蕖教当初会笼络你爹给北荒大汗治病,想来他医术定是高明。但医者若只是侍奉权贵,不能泽被百姓,医术再高明又有何用,反而遭致杀身之祸。你既有所能,也别埋没了,平日里可以帮人看看病,但若确实不喜欢,也不强求,尽管去做自己钟爱之事就好。”
灵闻感激地拜了下去:“小的谨尊将军教导。”
灵闻连着给萨然针灸了七日,萨然终于康复如初。
何若风因之前在大营里自作主张砍了宁城田副总兵的属下,被停了职。这对他来说,实属家常便饭,又因此而不用再应付那北荒王妃,他反而乐得自在。这几日见萨然在灵闻的医治下,健康无虞,闲来无事,他就跑去隔壁找那怪老头黄蔓喝酒吟诗,附庸风雅,酝酿感情。他第一次时过于矫揉造作,回来后悔不已,此后再去便以本性示人,竟和那黄蔓甚是投缘,几杯酒下肚,互相引为知己,结成了忘年交。
萨然的病完全好了,就想跟着何若风一起去见那怪老头,两人轻车熟路地翻墙进了黄蔓的院子,那边黄蔓已自己喝得半醉。
黄蔓看到萨然,眯着眼回忆了片刻,才道:“你个女娃娃,又来了?你是不是还欠我一只鸡?”
萨然撇嘴:“没有!鸡,你吃了。酒,他赔了。你是馋鸡,又讹我!”她近日里和灵闻、莫秋混在一起,中原话进步神速,平日里对话已基本没什么问题。
何若风点头,但还是让萨然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帮黄蔓再烤只鸡。
萨然翻墙回去,不多时就拿着一只收拾好的鸡又翻了回来,她熟练地在院子里升起一堆火,将鸡烤上。
不知是黄蔓家的柴有些潮湿,还是风向的原因,院子里一时浓烟滚滚,呛得人狂咳不止,眼泪横流。
黄蔓不悦:“咳咳,上次可没,咳咳,这么多幺蛾子,你个女娃娃是,咳咳,在报复老夫吗?”
萨然挠头:“上次在后院,一样烤的。现在你的柴不好,不是我不好?”
何若风懒得理会他二人逗嘴,径自起身,将那冒烟的木柴移走,又差人准备了更好的酒菜,终于安抚下黄蔓。
萨然见黄蔓脸上的神色缓和下来,便凑过去坐了下来,捧起酒坛,刚想大口喝下,却被何若风伸手拦下。
何若风将酒杯递给萨然,耐心道:“酒可不是这样喝的,要一口一口地细品,才能品出这其中的美妙滋味。”他知道萨然之前的病亦有饮酒过量的原因,她刚刚康复,本不宜饮酒,但知道劝她亦不会听,只能想法子让她少喝些。
萨然举起酒杯,学着何若风的样子抿了一口,咂摸了几下,并没品出什么滋味,只觉得很不过瘾,还是想举坛豪饮,却被何若风蹙眉,死死按住。
两人皆不示弱,彼此望着,较上了劲。
那边黄蔓看着他二人间的眉来眼去,突然脸色大变,将桌子一掀,抄起根棍子,劈头盖脸地向萨然砸来。
何若风一把将萨然拽到身前,躲过了黄蔓的当头一棍,再向前一步,卸下黄蔓手中的棍子,不解道:“先生这是为何?”
黄蔓双目赤红,神情狰狞,彷佛堕了魔一般,阴枭凄厉地喊道:“你个奸夫,我今日必将你和那□□一并杀了!”他本是个枯瘦老头,可此时狂性大发,不管不顾,如野兽一般拼命反扑。
何若风使出全力才将黄蔓按住,惊疑不定地大声问道:“先生,还认得我是何人?”
黄蔓像是失了听觉一般,并不答话,只是疯狂地挣扎撕咬,口中魔障一般地反复叫嚷着:“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何若风被他抓挠地双手血淋淋的,只得一个手刀挥向黄蔓的后脖颈,将他击晕过去。
萨然惊魂未定地愣在原地,见黄蔓终于消停了,才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道:“老头脾气大,一只鸡,要两条命!”
何若风摇头:“和鸡没关系,你快去叫灵闻来。”
灵闻过来给黄蔓把了脉,为难地挠头:“将军,小的医术浅薄,诊不出病因,不知道可否让小的试着扎几针,看看能不能让他醒转?”
何若风扶额:“他若醒来,是否还会发狂?”
灵闻摇头,老实回道:“不好说。”
何若风摆手:“那先不用醒转,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打晕的。”转头差人去找正经大夫。
然而,正经大夫还没到,黄蔓却“嘤咛”一声醒转过来,他眼神虽迷蒙,但神色却不再狰狞,而是满脸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