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温度》秦扰

21、21℃

　　温限不知道顾洲青为什么突然生气，赶紧道：“顾洲青，你先听我说，我知道我活不久……”

　　“我是想为小炸弹提前找好在我死后能够收养它的人，我觉得你就很适合。”

　　顾洲青心情沉重，“所以，这算什么？”
　　下一秒，他语出惊人，“托孤协议？”

　　温限赶紧解释道：“什么托孤啊？顾洲青，你知道我的情况，这小炸弹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你的意思是，在你死以后，让我收养小炸弹？”

　　温限伸手过来撸了小炸弹一把，故作轻松道：“是，我希望你以后能够好好照顾它。”

　　“温限，这听起来像是你要交代后事了。”顾洲青冷着脸，视线一直紧盯着她。

　　温限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悲伤，很想承认她就是在交代后事。

　　最终，她还是勉强笑了一下，“顾洲青，你误会了，我只是以防万一。”
　　“我要在这段有限的生命中，处理好所有需要我解决的事情。”

　　顾洲青神色晦暗不明，终究只是轻轻应下一句好。
　　他拿笔在收养承诺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温限郑重地将承诺书交由他保管，脸上重新扬起笑容，“顾洲青，谢谢你。”

　　……

　　又一个周末。

　　温限才吃了药不久，收到顾洲青发来的信息，说是找她有事，叫她进来。
　　温限理解的意思是，进巷子里面。

　　顾洲青家在故里巷的里头，温限一次都没有去过，仅仅只是知道而已。

　　而且这边的巷子弯弯绕绕的，哪哪儿都通，对于容易迷路的人来说，也确实难走。

　　但温限看了顾洲青发来的消息，说是一直往里走就能找到了。

　　下一秒，顾洲青的消息再次弹出。

　　这次是一张家门口拍的照片，木门上贴着一对画有简笔小狗的红色对联。
　　看起来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时画上去的。

　　温限顺着照片去找，走了几分钟，果然找到了顾洲青的家。

　　顾洲青早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顾洲青，你等很久了？”温限走过去问他。

　　顾洲青：“没有，我也是刚出来，走吧，我带你进去看看。”
　　温限点头，“好。”

　　顾洲青家里也是有小院的，但和她家的比，明显要简陋许多，院内的角落倒是堆放着一些竹编的东西。
　　还有三张木头做的小板凳，横七竖八地放着。

　　温限没想到顾洲青家里会是这样的，看起来十分清贫，感觉连生活都有可能是个问题。

　　顾洲青让温限先在小院里坐着，自己进去拿东西。

　　温限坐下以后才发现右边角落还有一个木头小屋，门口旁边放着一只碗。
　　那是……

　　“那个就是萨鱼鱼的窝，”少年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认真为她介绍着，“萨鱼鱼是我家小狗的名字。”

　　“萨鱼鱼？”
　　温限迟疑着问：“你怎么给它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难道不好听吗？”顾洲青觉得温限好像是在嫌弃。

　　温限赶紧摇头否认。

　　但顾洲青还是给她解释了，“它是微笑天使萨摩耶，我干脆就用‘萨’字给它当姓了。”
　　“至于‘鱼鱼’这个名，是因为它特别喜欢吃鱼，而且它还是你在那场大雨中救活的。”

　　温限没想到小狗的名字背后还有这样的深意，听着顾洲青的介绍，她的目光也不自觉挪到了他脸上。

　　顾洲青说着，走到她对面的位置，搬了一张小板凳坐下，顺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这是我专门为萨鱼鱼保存的相册，你可以看看。”

　　温限翻开一看，入眼就是一团奶白奶白的小东西，照片上的它缩起来睡觉，看着十分乖巧。

　　这个样子的萨鱼鱼，也勾起了温限的回忆。

　　温限现在记起来了，萨鱼鱼当初被她救起时，狼狈又可怜，跟她在照片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再往后翻还有不少，小萨摩耶咧着嘴笑、低头咬着鱼吃、扒拉人裤脚……什么样子都有。

　　她一直翻到最后，也看到了萨鱼鱼病重的模样，瘦骨嶙峋、无精打采，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断气。
　　温限看着看着，自己也跟着难受起来了。

　　顾洲青贴心扯了张纸巾给她，“别哭，它只是去汪星生活了，并没有离开我们。”

　　“顾洲青，你说……它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生病啊？”温限哽咽出声。

　　她似乎透过小狗生病的样子，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顾洲青绷着唇角，没有吭声，但却抬起了手，在她背上轻轻抚拍着。

　　“温限，你想去见它吗？”顾洲青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温限抬起头，目光对上顾洲青的视线，“我……想。”

　　“那走吧。”
　　顾洲青起身，朝着她伸出手。
　　温限犹豫一瞬，搭了上去。
　　她被顾洲青拉了起来。

　　“你等一下。”顾洲青又走进了屋子里头，也不知道是要去干什么。

　　温限安静等着。

　　直到她听见一阵清脆的响铃声，是从里面传出的，下一刻，少年推着一辆自行车走了出来。

　　“顾洲青，你家里原来还有车啊？”温限有些惊讶。

　　看那辆自行车的款式，似乎也是个老牌子了，再看车子的磨损程度，应该也是用过许久的了。

　　顾洲青将自行车推到外面，长腿一跨，坐了上去，“温限，赏个脸，你愿意坐我的车吗？”
　　温限浅浅一笑，主动坐上了后座的位置。

　　顾洲青暗示道：“温限，这是我头一次骑自行车载人，你记得坐稳扶好。”
　　温限：“好。”

　　又是一阵响铃声，自行车动起来了。

　　温限起初还能适应，哪知道后面骑出了巷子以后，顾洲青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路上有井盖，温限被颠了好几下，甚至还撞到了顾洲青的后背。

　　只听见顾洲青轻嘶一声，故意高声叫道：“温同学，我这是存心报复我呢？”

　　“我没有！”温限赶紧解释，“是车子太颠了……”
　　她话说到一半，车子突然又狠狠颠了一下。
　　温限被颠疼了。

　　顾洲青似乎是听清了她的叫声，赶紧刹车停下。

　　结果，好巧不巧，温限又因为惯性，小脸狠狠撞到了他的背上。

　　顾洲青连忙道歉：“温限，你没事吧？有没有被撞疼？”

　　“我……没事。”温限捂住自己鼻子，下意识用手揉了起来，都被撞疼了。

　　“顾洲青，你骑车果然不适合载人。”温限忍不住往他的后背上戳了两下子。

　　顾洲青却还是低声笑着，转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温限是真的不能再忍了，“你骑慢点！”
　　“好。”顾洲青点头，重新在车子上坐好。

　　但这一次，顾洲青在骑动车子前，忽然拉住了温限的手，将她手带到自己的腰上。

　　“你搂着我，这样肯定能稳。”
　　温限犹豫道：“这不太好吧？”

　　顾洲青发出一声低笑：“怕什么？哪怕是被占了便宜，我也心甘情愿。”

　　温限顿时脸热了。
　　她觉得顾洲青是故意的！

　　但除了搂腰以外，温限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谁叫她不会骑自行车呢？

　　小的时候，温限也想过要学骑自行车，但父母不让，担心她会磕着碰着，把自己给弄伤。

　　而现在呢？
　　她有能力保护自己了，但却没有那个活力了。

　　温限到底还是乖乖抱住了顾洲青的腰身。

　　别看顾洲青长得清瘦，但身上那层衣料底下，还是很有东西的。

　　温限偷偷想着，脸却不自觉贴到了顾洲青身上。

　　……

　　骑车到了地方儿，顾洲青车子停好锁上，带着温限走进去。

　　那是一片不小的墓园。

　　温限意外道：“萨鱼鱼，它是葬在这里？”

　　“是，”顾洲青认真说，“哪怕它只是一只小狗，那也是我的家人。”
　　“我希望它能在墓园里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永远留下名字。”

　　所以，顾洲青花钱给它买了一块墓地。

　　到了墓前，温限看见上面刻着一只简笔画的萨摩耶，下方还写有它的名字。

　　温限站着墓前看它，“鱼鱼，好久不见。”

　　顾洲青也跟着说：“鱼鱼，爸爸来看你了，给你介绍一下，她是你的救命恩人，温限。”

　　大概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容易压抑自己的心情，温限那股难受的劲儿又上来了。

　　她觉得胸口又闷又胀，眼睛也在发酸。

　　好像又有什么东西要模糊她的视线了。

　　这时候，一只大手伸了过来，虚挡在她的眼睛上。

　　耳边听到顾洲青低沉的说话声，似乎距离她很近、很近。

　　“温限，别哭，你难道忘了吗？我们的鱼鱼可是微笑天使！”

　　温限感受到些许湿润，吸着鼻子道：“我不会哭的，哭多了难受，也不讨鱼鱼喜欢。”

　　顾洲青轻轻附和着她的话，“是啊，所以你要笑，知道了吗？”

　　慢慢地，顾洲青放开了她。
　　温限说到做到，没有再哭的冲动，只是那双眼睛上还能看出几分可疑的红。

　　顾洲青退后几步，拉开距离，“温限，你和它说说话吧，今天也算是你们的正式认识。”

　　温限点头。

　　等顾洲青离开以后，温限蹲下身，轻轻摸了一下墓碑，像是在摸小狗本狗一样。

　　“萨鱼鱼，好可惜，我那时候没有成为你的主人，但我想……你已经拥有了一位更好的主人。”

　　顾洲青，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