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我没时间想曼陀罗华的不寻常。曼陀罗华虽然重要，但在我心中，他的位置远不如娲皇。
曼陀罗华的问题还没有回答完毕，我继续说。
“至于你说，为什么我知道咱俩的身世，却一直没有出现告诉你实情。那我可真是大大的冤枉。”
“我一直在忘川水彼岸看着此岸的你，等你有意识就告诉你一切。但死界发生叛乱，我被那群兔崽子逼着跳下了悬崖，刚爬上来没几天。”
听完我的话，曼陀罗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自己的身世。
但我需要曼陀罗华现在就告诉我，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死界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以及，为什么如今的人都不再敬重娲皇。
我大声将曼陀罗华从思索中惊醒，提醒他回答我的问题。
“现在该你说了。”
曼陀罗华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片刻后，他开口道。
“不如我们在去寻地藏王菩萨的路上，慢慢讲。”
我有些懵。
地脏，王菩萨？
地脏王，菩萨？地，脏王菩萨？
他是谁，跟我们两个有关系吗。
“我们为什么要去找他啊”，我问曼陀罗华。
曼陀罗华已经起身向旅舍外走，我即刻跟上。曼陀罗华一边走，一边对我讲。
“女施主的前三个问题都好说，但第四个，我并不知晓答案。不怕女施主笑话，我修成人形，比女施主晚了太多太多。在我修成人型后，阴间已是如此面貌，而我从未听过‘死界’这个称谓。”
“倘若阴间有过变化，那只能是在我未修成人型之前，但我并不知我未修成人形之前之事。不过在地府中，有一位地藏王菩萨，他比十殿阎罗还要之前来到阴间，这世上没有比地藏王菩萨更了解阴间的人了。”
经过曼陀罗华一顿解释，我明白了，地脏王菩萨就是阴间的百事通。
我跟着曼陀罗华出门去，踩到旅舍的门槛，一下跌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开始，曼陀罗华以为我又在耍什么把戏，立刻躲开三尺远，双手抱胸，裹紧衣服，誓死保卫自己的贞操。
他义正言辞催促我：“女施主，请快快起身，地藏王菩萨的住处离得甚远，徒步而行约要个三四天。女施主不要再耽误了。”
我没动。
“女施主。”
我还是没动。
“女施主！”
不论曼陀罗华怎么喊，我就是不动。
因为我真的动不了，我饿的连地上打个滚的力气都没有。我吃了一肚子香火，结果只撑到我从旅舍出来。
香火是什么人想出的歪门邪道，半点不中用。听说人界为了传承香火还专门制了一套规矩，什么长子，次子，什么女人不准上桌。
结果就如此这般，赶紧把家里的香都掐了吧。
当曼陀罗华第四次唤我，我还跟死鱼一样，脸朝地趴在地上，纹丝不动。曼陀罗华终于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将我抱起来，查看我的状况。
我实在有些惨了，毕竟算上我在尽头崖下的日子，我已经一万五千零五天没吃过东西，海底下的王八也不能这么久不吃东西。
现在我全身无力，曼陀罗华将我往左摇，我就往左摆，将我往右摇，我就向右摆，一整个人死后全身松弛的状态。
这可把曼陀罗华吓了一跳。
他把我抱进旅舍，又是把脉，又是掐诀，还给我喝符水，能试的都试了一遍，我仍然不见好转。走投无路的曼陀罗华，开始在阴曹地府给我招魂，真是用心哪。
但是我觉得，如果真得需要在阴曹地府招魂，不如发动阴兵挨个找，这样还快。
招魂是个大法术，招魂幡，鬼画符，各种法器摆了一地，动静很大，引得无数好事者前来观看。
人都爱看热闹，看热闹不嫌事大。如果事不够大，就开始各种瞎编排让芝麻大小的事听起来很大。
于是，我听到左手边，胸口两个窟窿的农妇对没了一条胳膊一条腿的农妇说。
“知道他俩什么关系吗，奸夫□□。哎呦，长得这么好看还偷人，被浸猪笼双双死啦。那女的死了，她男人还觉得不解气，就用了巫蛊之术，要让女人魂飞魄散。看看那女人难受的，报应啊！”
我还听到右手边，衣衫褴褛裙摆滴血的大姑娘，对手里牵着的，同样衣衫褴褛裙摆滴血的小妹妹说。
“听说了吗，那对小夫妻啊是异国的皇子和公主。他们两个真心相爱，公主的父皇却要公主嫁给一个将军。公主不从，就约上自己的情郎，一同吞金自尽。结果入了地府，公主的父皇还不肯放过这对苦命鸳鸯，要把公主的魂召回去，让皇子一个人孤独终老。”
中间那俩书生打扮，看不清脸的男人说得更加离谱。
“那女的是吃人的大魔头，那男的是天庭派来降服魔头的天兵，结果造化弄人，魔头与天兵=一见钟情。为民除害是天兵的职责，但他又不愿杀掉爱妻后独自苟活，于是自刎在爱妻尸体边，两人携手走下黄泉路。可这魔头实在罪孽深重，十殿阎罗皆判她下油锅上刀山，让她魂飞魄散。于是，哎呀，可悲可叹啊！”
还可悲可叹。
人死了，才会入阴曹地府。神仙死了，不会入。我这个死界的先王都不知道，神仙死了会去哪，他们倒是说道起来了。
曼陀罗华好一番折腾，招魂的法术也弄完，但我还是个死人样。
曼陀罗华看着我，眉头拧的快成一个疙瘩，估计是在合计要不要把我埋了。
好在曼陀罗华是将我面朝下放在桌子上，我因为太饿，啃掉了半个桌子角。曼陀罗华施完招魂法术，将我抱起来查看，注意到了桌上的缺口。
他看了又看，再三确认，仔细比对桌面上的牙齿印，确认是我后，对我说：“女施主，你是饿了吗。如果是，女施主你就眨眨眼。”
眨眼这两下，差点累的我晕过去。
曼陀罗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女施主，你是饿了呀。”
听到曼陀罗华得出这样一个无趣的结论，围观的好事者们发出一声长长的“嘘”声。顷刻间，密密麻麻的人群做鸟兽散。
我以为饿到这个地步，曼陀罗华终于愿意给我找个人魂啃。善人魂不可以，恶人魂总能吃一吃。
但，就不。
曼陀罗华略施小计，将招魂幡上的字样改成“割肉喂鹰，无上功德”，而后把我往墙角一放，他盘腿坐下，拿了旅舍一只碗放在面前，念道。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身边这只妖孽食人魂魄为生，如今已经几日没有进食，还望各位施主大发善心，施舍我些残肢断臂喂给这妖孽，好救她一命。”
曼陀罗华带着我讨饭呢，是吗。
我们没必要讨饭。我爬上来的这几天，听说阴曹地府有个十八层地狱，里面关满了不入六道轮回的恶鬼，把那些恶鬼抓来一个给我吃，不行吗。
结果，曼陀罗华竟然让我一个死界先王在路边讨饭。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他是我的另一半又能怎样，我非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我，曼珠沙华，死界先王的威严不可侵犯。
但是，我现在的力气，仅够我挪一下脑袋。
我把脑袋从墙角上挪下来，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再也动不了。
曼陀罗华扭头看摔在地上的我，也不扶，坐在原地不紧不慢地说：“女施主，稍安勿躁。”
你让我死界先王脸面尽失，还让我稍安勿躁。
曼陀罗华的乞讨起了效果，招魂幡前渐渐围满人。但我总感觉，这些人不是来把身上的胳膊腿献给我的。
他们对着我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似乎在谋划什么阴谋诡计。压抑难受的气氛，让我想起一万五千年前，死界叛乱的那一晚。
我猜的果然没错。
忽然一块石头砸在我身后的墙上，我确定这块石头本来是想砸我。
扔石头的是个鬼女人，她站出来指着曼陀罗华的鼻子说。
“好你个妖僧，你明知道那是吃人魂的妖精，不降服她也就罢了，还要我们用自己的魂魄喂养她，你安的什么心呐。乡亲们，大家跟我一起，打死那个吃人魂的妖孽。”
我看着举着拳头向我飞奔而来的鬼们，想，这个曼陀罗华不会是故意整我吧。
是不是并不重要，我落在曼陀罗华手里，只能任他摆布。
好在曼陀罗华抱着我跑了，我只是挨了几个石子，没被那群刁民打死。
曼陀罗华带我跑到一家屋橼败落的房子前，这房子一看就很久没有鬼住过。曼陀罗华抱我进屋，却没有把我放下，拧着眉头看得我头皮发麻。
我又干嘛了，我动不了还能惹到他。
曼陀罗华对我说：“女施主，你手臂上长出来的是何物。”
“我胳膊上哪长东西了。”我抱怨出声。
等等，我竟然有力气说话。
我扭头向自己的胳膊看去，在我的手臂在与曼陀罗华胸膛碰触到的地方，长出了一簇一簇的根，扎进曼陀罗华的身体。曼陀罗华的胸前的白衣上出现许多明显的形状，那是我的根顶出来的。
饿急的我慌不择食，竟然在曼陀罗华身上扎下了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