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连山雀相迎》京城宋十八

13、舒贵妃

　　玥禾宫中，一位小宫女正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她的面部肿胀，手被面前的女子踩着，那女子衣着雍容华贵，面容娇艳欲滴，发髻慵懒，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贵妃娘娘，奴婢知错了，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小宫女重重地磕着头，血迹和眼泪混在一起，都快看不清容貌了。

　　舒贵妃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向后用力一拽，强迫她仰视着自己，然后轻蔑地说道：“在这玥禾宫中，还没有哪个奴才敢妄议本宫，尤其是拿本宫和那个玄冥族的贱婢相比！”

　　小宫女痛得浑身颤抖：“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可舒贵妃根本不理会她，绝美的脸庞一点一点地向小宫女靠近。

　　半晌，房门被轻轻敲响，舒贵妃的贴身宫女香儿，正端着一盆热水在门外等候。

　　“进来吧。”舒贵妃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香儿踏着小碎步走了进来，她先是瞥了一眼倒在血魄中的宫女，然后面无波澜地唤了声：“娘娘。”

　　“你来的正好。”舒贵妃拿起香儿递来的帕子，优雅地转过身，轻轻擦拭着嘴角的血渍：“老规矩，扔到后院井里去。”

　　“是，娘娘！”

　　舒贵妃一直圣宠不衰，玥禾宫内服侍的宫女太监自然是众多，但舒贵妃的脾气和当今圣上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经常会处死犯错的奴婢，所以除了她带进宫的贴身宫女香儿以外，其余人都十分忌惮舒她，后院的枯井更是无人敢去。

　　午后，香儿和平日一样，跪在舒贵妃的床榻前，轻轻为她捶着双腿。

　　“娘娘，您可听说赤枫寺前的事了？”香儿问道。

　　舒贵妃不以为然：“有何大惊小怪的？不就砍了十个和尚吗，都死了才好呢~”

　　香儿停下手中动作，凑到舒贵妃耳边说道：“那日寺前，聚集了很多鸟儿，好像是应了那个传说，现在宫里都在传呢，说赤羽神鸟就在皇上身边，还说……”

　　舒贵妃一听“赤羽神鸟”四个字，顿时瞪大了眼睛：“还说什么？”

　　“他们还说皇上身边的神鸟就是萱淑仪。”

　　“什么！”

　　此刻，舒贵妃的眼里好像要冒出火一般，她想起那日在凌轩台，萱姬的惊鸿一舞，疑惑地问：“难道她就是朱雀？”

　　香儿冷笑道：“娘娘，宫中有结界，她若能进来，定是卸了法力，那还不是任您宰割。”

　　舒贵妃听后，突然站起身：“走！我倒要看看她是何方神圣！”

　　另一边，朱雀在从镇远王府出来后，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一瓶名为赤炼的毒药，这药无色无味，专门用来对付妖类，她将赤炼混进华沙散后，凭借着镇远王腰牌，畅通无阻地进了北宸皇宫。

　　朱雀以给萱淑仪送书卷为由，在宫女的带领下，很快便来到了霜仪宫，刚踏进宫门，就看见身着鹅黄色罗衣的萱姬，正快步朝她走来。

　　朱雀赶紧行礼道：“淑仪娘娘万福金安！天凉，娘娘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不料，萱姬竟然亲自上前将她扶起，还示意丫鬟接过朱雀手中的东西，然后说道：“连姑娘，我不要紧的，倒是你。”

　　语罢，萱姬一把拉起朱雀的手：“你的手为何如此冰凉，用不用找位御医来看看？”

　　今日的萱姬有些一反常态，她二人只是见过几次面，何时变得如此熟络了？这般热情，倒是让朱雀觉得有点不知所措，连忙尴尬地摆摆手，表示萱姬不用这么麻烦。

　　萱姬也不强迫她，而是拉着她进了偏殿，然后警惕地把门反锁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见四下无人，朱雀开门见山地说道：“殿下叫我把这个给你。”

　　她边说边从腰间掏出了一个黑色瓷瓶，然后稍加摇晃，交到了萱姬手里：“此毒无色无味，中毒者会在三日后死于心悸。”

　　“恩，我知道了。”萱姬会意地点点头，把瓷瓶收了起来。

　　朱雀继续说道：“赤枫寺前，多谢淑仪娘娘为在下求情！”

　　那日萱姬之举，出乎朱雀意料，这也让朱雀对她产生了些许好感。

　　萱姬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笑道：“何必这么客气，殿下对你有意，我自然是要帮衬你的。”

　　话音刚落，朱雀的手顿时停滞在空中，萱姬看着她的反应，笑意越来越浓：“哈哈，不拿你打趣了。”继而话锋一转：“连姑娘，你和寺里的僧人是旧识嘛？”

　　“娘娘何出此言？”朱雀马上警惕了起来。

　　萱姬手中摆弄着茶盏，看似轻描淡写地问道：“那日，我隐约听方丈叫你大人。”

　　朱雀一听，连忙解释道：“在下年幼时经常去寺中，九岁那年也是因为在寺中，才得以躲过灭门之灾，所以认识云华方丈，他可能是误以为在下现在做官了。”

　　萱姬逆光而坐，眼神如一潭幽泉，深不可测：“哦？那寺中的马儿也与你是旧识？”

　　朱雀见她这么问，顿时又是一惊，赶紧敷衍道：“可能是看在下面善吧。”

　　谁知萱姬听到后突然掩面笑了起来，朱雀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也跟着笑了起来。

　　唉，这个萱姬还真是难缠......

　　午后的阳光正好，萱姬觉得二人聊的很投机，便提议带朱雀逛逛霜仪宫，不料门外突然传来丫鬟焦急的声音：“娘娘！不好了！舒贵妃带着人朝这边来了！”

　　朱雀侧耳一听，那脚步声已然来到了霜仪宫门口，萱姬见状，镇定地说道：“事不宜迟，连姑娘，你先到里面躲一下！”

　　走肯定是来不及了，朱雀朝萱姬点点头，闪身躲进内殿，她环顾四周后，突然纵身一跃，躲到了靠门处的房梁上，这里视野最为宽阔，她能从缝隙中，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情景。

　　“舒贵妃驾到！”

　　通传的声音还未结束，舒贵妃便花枝招展地走进了霜仪宫，她身着一身绣满牡丹的暗紫色曳地华服，仿佛在彰显着自己在这后宫中的地位。

　　“臣妾萱姬，参见贵妃娘娘！”在萱淑仪的带领下，宫中众人齐齐跪拜，恭迎舒贵妃的到来。

　　霜仪宫本素雅，而这舒贵妃盛装打扮，如一只开屏的孔雀，与周遭格格不入，只见她冷哼一声，径直走入殿内坐下：

　　“萱淑仪，听闻今年供上来的罗素茶，皇上几乎都给了你这儿，皇后娘娘那边都没分到，妹妹现在可真是后宫中最得宠的人了。”

　　萱姬低垂着眼眸，平静地说道：“皇上对臣妾只是一时新鲜而已，这后宫谁人不知，贵妃您才是皇上捧在心尖上的人，罗素茶明日我便会派宫女送到您和皇后那里。”

　　“如此甚好。”

　　舒贵妃一边说着一边挑起眉毛，示意香儿将随身带来的小盒子呈上来：“淑仪妹妹，前几日本宫新得了一副上好的玉镯，今日特来送给妹妹。”

　　萱姬谢过舒贵妃，然后走上前去准备接过盒子。

　　“妹妹别急啊，香儿，先给萱淑仪试一下~”

　　这舒贵妃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朝着香儿使了个眼色，香儿则一把擒过萱姬的手，把她的袖子往上一撩。

　　萱姬被香儿粗鲁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抽回来，忐忑地问道：“贵妃娘娘这是何意？”

　　“另一只。”舒贵妃丝毫不理会萱姬，一双妖冶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手腕处。

　　还未等萱姬反应过来，她的另一只手也被拉了过去，袖子再次被撩起，玉镯触感冰凉，顺着她的手，滋溜一下滑到了手腕处，大小正好，像是专门为她制作的一样。

　　舒贵妃看着萱姬两个手腕皆是雪白一片，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然后一改来时候的傲慢神情，笑盈盈地夸赞道：“这南齐来的玉镯果然还是适合妹妹！好看极了！”

　　萱姬的手腕纤细，被香儿拉扯得生疼，她有些惊讶，一个丫鬟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道，奈何舒贵妃一向肆意妄为，萱姬只得忍气吞声地说道：“谢谢贵妃姐姐厚爱！”

　　舒贵妃心情颇好，便又和萱姬唠了几句家常，萱姬看见一旁的茶壶，含笑着说道：“贵妃姐姐，妹妹这正巧泡了一壶罗素茶，不知姐姐可否给妹妹个面子。”

　　语罢，萱姬背过身去，替舒贵妃倒了一杯茶，朱雀见她快速地掏出了瓷瓶，将那混着赤炼的华沙散也悄悄放入了茶中。

　　半晌，舒贵妃接过萱姬递来的茶盏，问道：“妹妹相信赤羽神鸟吗？”

　　“身为玄冥族后人，自然是相信。”萱姬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舒贵妃却轻哼一声，置气一般地将萱姬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准备起身离开，在路过萱姬时，突然小声问道：“那你相信因果吗？”

　　萱姬疑惑地看向舒贵妃。

　　“她寺中人的死，都是她的报应！”

　　舒贵妃说完便扬长而去，霜仪宫也在舒贵妃走后，恢复了一片寂静，萱姬不明白舒贵妃为何这么恨赤羽神鸟，忙跑到了内殿，可连山雀也已经悄然离开了。

　　萱姬望着那扇大开着的窗户，叹了口气，都说玄冥族是离神最近的部族，有着感应神明的能力，她本是不信的，可那日在赤枫寺前，她却仿佛见到了传说中的赤羽神鸟。

　　难道，这便是天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