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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流传千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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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一道轩昂身影降下,披发的男子身着藏蓝色长袍,右手捧着一座掌心大小的黑色莲台,气宇伟岸,眉目俊朗,却透着几丝邪气。
此人,正是方才庞然掌气的来源。
他甫落地,深厚威压便扑面而来。
孟闻昭微微侧身,感受着空气中这道气息。
似曾相识之感,反倒令人不愿去相信。
“翎师兄。”孟闻昭口中轻吟。
披发男子看着她,扬唇笑道:“我就说前方这道身影怎么看起来眼熟,原来是小鹤师妹。”
他开口说话,仍然还是熟悉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云生满谷四位高足之首——沉潜听江之蛟,左丘翎。
离婆多与剩下一位幸存的同门看着地上两具白骨,心中骇然,咳血问道:“为何要袭击我们师兄弟?”
左丘翎移动目光,看了看他二人,一派了然道:“哦,二位还没死啊,那便再容你们活三天吧。三天后,本座亲自来了结你们性命。”
“你!”离婆多又喷出一口鲜血,内伤加剧,赶紧与同门师弟打坐平息。
左丘翎唇边噙着笑,眉目间张扬着生杀予夺的狂妄,清风自若对孟闻昭道:“师妹,师兄就不与你见外了,你还有什么事就让这两个和尚在这三天里为你办了吧,师兄到时候准时来收他们的命。”
即使他的语气轻柔和缓,可字字句句里没有一丝情,反倒阴邪得厉害。
左丘翎转身要走,足下却骤然被划开一道深痕,沙土从裂口中迸出来,扬得漫天,挡住他的脚步。
这一切,来自方才出手的孟闻昭。
“师兄留步,你为何杀害几位大师,是否应该有个交代?”平静的愠怒,就在话语交锋之间。
皆道物是人非,经年不见的大师兄行为做派一反当年,孟闻昭心中悲哀,却也仍是只有这一句能够解释——
人各有志。
当良善的修行初心泯灭,歃血相交的同门情谊也就此烟消云散。
“僧者每日都在传播谣言夺取他人信仰,本座要解放众生信仰,要这片大地万里黄沙不见僧,重回光明。”左丘翎哂笑道:“所以师妹你说,本座路遇四个和尚,是不是该顺手送他们超生。”
“施主胡言!”离婆多盘坐在地,猛咳两声,睁开双目说道:“佛在开化,不在夺取。”
左丘翎讥笑问道:“既然佛未夺取,那为何众生都找不到自己的信仰,要将它寄托在虚无的佛上?”
“是因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信者不能正自性,才认为佛是本性。来日教化信者悟三身四智,他们自然能找到自心佛性。”离婆多正色言辞道。
“错了。”左丘翎道:“不见一法存无见,大似浮云遮日面,不知一法守空知,还如太虚生闪电。所以空门是错,佛心是假,只因有佛,才误导众生迷佛,不能领会唯有本心方生万种法。”
听着他口吐《六祖坛经》偈言,言谈中又含有佛法精奥,离婆多双目大睁,未曾想到这人竟也修过佛。
“愚者,请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本座。”
可他长发乌密,披散不羁,显然已归还尘俗,如今,又走上了与佛截然相反的道路。
离婆多合掌喟然一声,“只是叹施主慧根太过,招致自己走上了迷途。”
“叫你一声愚者,你的头脑还真是配合呀,本座踏开的是迷途,还是万古长路,又岂是你可以预见?”左丘翎单手向他做了一个同样的佛礼,笑颜桀骜道:“世人需自修,一念平直,来年众生成佛。愚者,就带着你简单的头脑去酆都见证这一刻吧。”
“师兄,矫言枉行,你的修佛初衷何在?”孟闻昭出口问道。
她仍记得,那位在云生满谷慈眉柔目,捧着佛经仔细研读的师兄。
“以武滥杀,你的道德又何在?”孟闻昭继续厉色问道。
左丘翎含笑哼了一声,“师妹,师兄仅剩的道义就是念在同门之谊没有为难你了。”
可是一切,在他的宏愿面前,都要让步。
山拦山倒,海阻海平。
“既然如此,翎师兄,恕闻昭不能让你离开了。”
孟闻昭缠身上去拦他,两人接掌一刻,顿时皆明了双方修为比及分别之时有进无退。
应无瑕密切关注着战场,一旦孟闻昭有危,她便出剑相助。
身侧的峭山因气流的冲击而摇动,簌簌滚落沙石。
缠斗无益,左丘翎无心驻足在这里,一掌佯攻划开空隙,抽身即走,“师兄今日不奉陪了。”
他去如游鸿之影,孟闻昭一时看不见他离去的方向,无处可追。
默了默,她选择回头,扶起离婆多与另一位老僧,自责道:“抱歉大师,害你们涉险了。”
离婆多因受伤背脊佝偻,摇了摇头,“生死有命,孟施主不必自责,只是鬼吟窟的万字法印,少了两位师弟,恐怕剩下我们二人已是有心无力。”
没想到,一掌之差,他们答应的事情就只留功败垂成。
左丘翎脱离出战场,径自朝要办事之地所去。
“站住,你是哪位?”江涛剑岳正门外,四个护卫拦住他。
“沉潜听江左丘翎,前来找我的师妹,谢宓。”他微微一颔首道。
听闻谢宓在为江涛剑岳效力,且近月来在江湖上威名一时无两,左丘翎此时找来,就是要见她。
他自报名号,立刻有人进去通报,不过多时,那人又跑出来,躬身请道:“左丘先生里面请,鹿君此时不在,已经有人去传讯了,岳公此刻正在会客厅等您。”
左丘翎在他的引路下进入江涛剑岳会客厅,家婢将茶水点心一并摆好,行礼退下。正座上,上官鹰扬起身迎接他。
“先生,多年不见了,今日你是贵客,就让某一尽地主之谊吧。”
说起二人前缘,江涛剑岳初立不久之时,左丘翎游学至剑岳故址,还为上官鹰扬讲学过《楞严经》。
但如今日新月异,江涛剑岳已经新建到更辉煌大气的土地上了。
左丘翎一笑,“岳公实是人中龙凤,将剑岳管理有方。”
“先生谬赞,先生的学问亦让某铭记于心,只是不知今日你大驾来找谢宓有何要事啊?”上官鹰扬眯了眯眼道:“可否让某也相助一二?”
左丘翎忽笑两声。
上官鹰扬亦笑,接着道:“剑岳人手众多,能帮到先生自然是最好的。”
左丘翎的学问,岂止是在一门佛经上。
他与上官鹰扬相视,彼此的心思心照不宣,便直接开门见山道:“若能借助岳公的力量助我成事,来日江涛剑岳有需要的地方,本座当然也要做个人情。”
成事者,善揣人情,方能以人情导事。
左丘翎这一程所图,势在必得,他不介意借助别人的力量,自然也不介意盟友间以利换利。
两人聊了一刻,谢宓到来。
“师兄。”
“鹿妹。”
谢宓在会客厅与左丘翎照了面,都是对彼此心知肚明的旧识了,寒暄一贯免去,左丘翎开口便道:“鹿妹你近日的风头可不小,为兄特地来找你,是有一事相商。”
“师兄,你我之间无需客气。”谢宓道。
“那么为兄便说了,虽是你名声正盛,可今日我见到小鹤了,”左丘翎道,“她的锋芒也不输于你,恐怕近日没少给你使绊子吧?”
他的这两位师妹,各个都心性坚定执拗,如今行事水火之别,怎可能握手言和。
“是啊,小鹤可使我操了不少心。”谢宓平静的像在谈一件家常。
左丘翎笑一声,“如今她双目失明,你可以趁机而上了,若有不便之处,为兄可以代劳。”
说到“双目失明”时,谢宓、上官鹰扬皆用一道惊异神色望着他。
左丘翎看了看他们,说道:“看来二位还不知道,我今日看到小鹤师妹时,她双眼已无法视物。原来不是出自你们之手,本座如今也好奇,是谁有那么大能耐了。”
上官鹰扬摩挲着椅柄上雕刻的虎头,缓缓道:“不管是谁做的,先生带来的真是个好消息。”
左丘翎道:“那么互利互惠,本座也需要一物,请二位为我找寻一番了,日后小鹤拦在你们的霸业面前,本座也好理所当然偏心鹿妹一回。”
谢宓将手边半盏茶轻轻放下,“师兄需要什么?”
“听说有一种火生长在流风中,有形体无温度,不伤人却能焚烧异常之物,因及其珍贵而迄今存量稀少,散落在中原大地,”左丘翎道:“其名叫流风朱明。”
他的言语清晰掷地,引起谢宓的轻笑声。
“没想到师兄找的东西这么巧,岳公也在找此物,只可惜前些日子我在要到手之际,被小鹤坏了事。”
“哦?东西在何处?”
“来日庄。”谢宓道:“师兄你需要的,正是来日庄的宝物。”
“除了和尚,本座不杀人。”左丘翎先言在前道。
“你不愿意做的事,自然不必操劳。”谢宓回答,心中已有盘算,“除了师兄,没有人有能力更适合折鹤翼了,如今我们离取到流风朱明只剩咫尺之遥。”
但,比起试试失明的师妹还有几分能为之前,她更想知道孟闻昭双目的损伤从何而来。
亲爱的小鹤,你如今自露其短,岳公却如虎添翼。这是否,离你的死期又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