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而已，何必在意》乡白

6、春－晨袭药济堂

　　聊聊？
　　余陌让季云舒进入，是不好意思把人关外面，自己可没打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可确实，这件事不说开不行，面对面说是最好的办法。
　　余陌拉了个凳子坐下，纠结一下后开口：“季小姐，还是那样，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吧。接触也好成亲也罢，就此停下翻过篇去吧。”
　　季云舒不自主地搓了搓双手。她回望余陌的眼睛，她觉得余陌棕黑色的眼睛很好看，像什么呢，像在水底的鹅卵石。
　　嘴角微微扬起，“余陌，你当我开玩笑？”虽然确实没有多认真啦。
　　“在下只是……觉得在下承不起这份错爱。”
　　“这有什么？我将军府什么没有，你只要人到了就行。”季云舒宛若听不懂余陌的拒绝之意，侧着头看他。
　　天未大亮，余陌的五官在明暗交界处显得深邃，映入眼的橘红星火如暖阳般，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发自内心微笑。
　　哎呀呀，余大夫真是越看越耐看，我眼光不错呀。
　　余陌自然不知道季云舒在垂涎他的美色，紧抿着唇，满脸正经，“季小姐，说实话，余某不信一见钟情的说法，更别说成亲之事，所以，季小姐，有什么需要余某帮忙的可以直说。”
　　什么嘛，还以为是那种随便骗骗就可以听话的，行吧行吧，不是傻子也好。季云舒心里直叹麻烦。
　　季云舒扯了个苦涩的笑，“余大夫，你为什么不相信一见钟情呢？况且我十八了，再不嫁就没人要了，遇到看上的不动手等着被人抢吗？”
　　季云舒低下头，看着燃火的铜盆里火星明暗，脑中想起件事，“余大夫，可曾婚配？”之前忘了问了。
　　“没，但……”
　　“可有心仪之人？”
　　“不是，这……”
　　“那就是没有了。”季云舒语气越来越随意，“你未婚我未嫁，我看上你了，要向你提亲，要追求你，这有什么不对？”
　　余陌还要同她讲道理，“就算如此，我已经拒绝了……”
　　“余陌，你以为你能拒绝？”
　　“咚”的一声，凳子被浅色衣袍绊倒，明红衣衫紧随其后，少女被练武服束出的曲线压迫着虚搭的绣松外袍，来不及反应的毯子不轻不重地落到地上，刹那间，氛围骤变。
　　“季小姐……”
　　“别动哦，我不讲理的。”季云舒微昂着头，和余陌近得像一对呢语的恋人，但一双桃花眼黝黑冰冷，打破所有暧昧。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余陌猝不及防，回过神来时，他已是后背抵墙，惯来取药的右手被摁压不得动弹，左边肩膀也被制得死死的，脖子上明显感受到了金属的冰凉。
　　余陌真切地感受到了，眼前这人的不容反抗。
　　不过瞬间，桃花眼一下碎了冰冷，弯成桃花瓣的形状，“余大夫，别害怕，我这匕首还没出鞘呢。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让我生气了。”季云舒拉长了声调，“但是——毕竟我对你一往情深啊，我还不想弄死你。”
　　要不是季风祈那臭小子说无论如何都不能用强的，我早把你五花大绑拖回季府，简单了事，现在这样真是麻烦死了。
　　“季小姐……”余陌低下头，说话带出的温热像根羽毛滑过季云舒的脸颊，“季小姐，你手上的温度可得再烤一会儿。”
　　就在刚刚，余陌原本被摁住的右手不知如何反擎住季云舒的脉门，冰凉的触感让余陌皱了眉，“季小姐，你现在最好去取暖，要不要很容易风寒感冒……”
　　“余陌，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季云舒原本就没用多大力，现在直接卸了力气。
　　“季小姐，不管你怎么说，成亲这事不能玩笑。而且现在是你的身体比较重要，赶紧烤火，你这手冻得不成样子……”
　　“应该是我在威胁你吧。”季云舒手腕翻转，借力将余陌的手扭到他的身后，可以说余陌是被季云舒圈在怀里了。
　　“季小姐，”余陌尽量目视前方，“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执着，但作为一个大夫，我希望你能善待自己。”
　　季云舒根本没有在听，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余大夫，有不少女孩喜欢你吧？”
　　“？”余陌不解其意，同样令人不解还有季云舒本身。
　　季云舒头一偏，忽然像动作倒着重来一遍一样，怎么过来的就怎么坐了回去，还是笑，笑得纯良无害，不忘把毯子捡起。
　　余陌自认这游医当了几年，形形色色的人也见了不少，多少能推测一二，但季云舒的行为他根本看不懂，比如现在。
　　刚刚一副凶神恶煞不让人走的样子，现在倒是一副主人姿态就差没下逐客令了。
　　“余大夫，你走吧，我再烤会儿火。”好像是顺了余陌的意愿，但好像不太对。余陌不在意这些细节，既然谈话进行不下了，尽早走的好。
　　外面天色暗淡，偶有人声入耳，准备准备就该开药济堂大门了。药济堂掌柜显然也这么想，他正好要穿过院子到前堂了。
　　药济堂连同掌柜一共三名医师，陆柏是韦贺的徒弟，算学徒，余陌则是外来的，在这临时落脚。现在也就余陌和掌柜的在医馆住。
　　那白发白须的老者停下了脚步，等着年轻大夫赶上，两人一同到前堂去。
　　——
　　季云舒踩着步子出来时，刚到药济堂的陆柏直接惊吓出声：“季云舒！”
　　季云舒赏了他个白眼。
　　“你怎么在这里？不对，你怎么是从后院出来的？你是不是又翻墙了！季云舒你……”
　　青涩的少年因为太过震惊而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但季云舒正眼都没给就径直略过他，朝着面上毫无波澜的两人走去。
　　药济堂掌柜已经从陆柏那里知道季云舒公然撬墙角的事，也从余陌那里知道季云舒晨袭药济堂的事，此时见到这明红色，气不打一处来，捋着胡子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只当做没看见。
　　季云舒也知道自己惹了这个药济堂老板，但她脸皮厚啊。季云舒冲余陌挑了挑眉，凑到老者眼前，“我在这呆会儿，不用管我。”说了就走，根本没半点请求的意思。
　　见此，老者也不装无视了，气冲冲地说：“季云舒你玩够了没有！你那些事我都听说了，越来越大胆了你啊。你爹不在，你就这么放肆，都放肆到药济堂来了！你赶紧回你的将军府去，别在我这野！”
　　季云舒回头，笑了一声，说：“韦贺，我还没开始野呢。”韦贺是药济堂掌柜的名字，季云舒这样的小辈直呼是不敬，她却喊得熟练，“反正你也赶不走我。”
　　韦贺又哼一声，不看季云舒，冷声说道：“自己去后院搬张凳子，不准占病人的座，老老实实待着，不许影响看诊。”
　　季云舒故意跟他反着来，大大咧咧坐在最显眼的位置，“我就坐这了，要是你们病人多到坐不下，那就是你们这能力不行。再说，我什么时候在药济堂闹过事？”
　　韦贺看了她一眼。
　　季云舒读懂了，眨着眼，说：“昨天是在街上。”
　　你也知道昨天是闹事哦。
　　陆柏都要撸袖子跟季云舒打架了，被余陌拦下后冲季云舒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双眼朝天，该干嘛干嘛去了。
　　韦贺对于季云舒行为又哼了一声，便不再管她，倒是把余陌拉过来，低声嘱咐：“余陌，我知道你老实，如果这季云舒有任何强迫你的事，你跟我说，我帮你解决。”
　　余陌应着，心里觉得季云舒和韦老、陆柏的关系有些微妙，单就表面，好像双方很不对付，但又似乎很熟，嘴上说得强硬，行为上确实什么都没做。
　　罢了罢了，这些事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那一天来得早的病人，会先在见到季云舒的时候吓一大跳，然后就发现，季云舒一直在盯着某位大夫看，目光强烈直白得让人无法忽视，哪怕那大夫都到隔间去诊了，那双桃花眼还紧紧跟着。连着几人都是既绕着季云舒，又忍不住偷瞄。
　　被盯着的大夫就是余陌。
　　余陌是没想到啊，季云舒留在药济堂是专门盯他的，还以为季云舒不会注意自己的……
　　余陌知道了什么叫做如芒在背。几次不小心对上目光，都能看到季云舒对他挑眉或笑得意味深长，时而停下手中的事季云舒就见缝插针要聊几句。十分不妙！
　　余陌现在干什么都不自在，时间一长，那种不自在消失了。抬头一看，季云舒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角落睡着了。
　　季云舒老老实实地只是看着没有动手动脚是有原因的，任谁困了也闹腾不起来呀。坐中间太吵就挪到旁边去了，反正想要的效果差不多了，稍微眯一会儿，困死了。
　　其实季云舒并没有真的睡着，顶多就是意识有些涣散，听到的声音比较模糊，要有什么事可以马上清醒的。
　　有人过来了。
　　季云舒意识回笼，但保持睡着的样子。
　　女的？过来干嘛？给我盖了个毯子？走了，在和余陌说话？真是贴心，说话声也小了。
　　季云舒又眯了一会儿，然后睁开了眼。没见到余陌，但有个偷偷摸摸的身影一下被季云舒抓住。
　　“这不是阿岁嘛，伤没好来找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