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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物种起源(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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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我起床起到中午十二点,好像是因为做了一个又长又碎的梦。
我没换睡衣就跑到一楼把门牌换成“营业中”,虽然很大概率不会等来任何一个客人。
我这家民宿的名字叫做“荔枝门香”,这是我外公家的房子。自从外公去世,外婆搬到北城去,这套坐落在临水镇的沿街小四层,就孤独静寞了好多年。
二层曾经被出租当做书法培训班,书法培训班的名字就叫做“门香书法”,我来的时候,那眼色的招牌还没被拆去,与整条街的繁华格格不如。
“小姑娘,你把这四层都租下了?现在这地金贵的很呢这房子早年是饭店,里面可大,房间可多了。”邻家的大娘问我。
“这房子是我外公的。”
“唉呦,你是李雨家的女儿啊?这么大了?怎么想着回临水来了?来拿东西?”
“不,我打算定在这了。”
我说出来,才发现我这个想法居然扎根这么深。
总而言之,我,赵怡静。正在以这家民宿老板的身份,撑着还没从一觉睡到正午的混沌状态下缓过劲来的脑袋,坐在前台发呆。
就在半年前,我还是一家上市公司前景无量的职员。
人生真奇妙。
既使临水镇近几年的民俗旅游正红火,但我突然脑抽经营的这家人民宿却像一个只贴钱不回本的无底洞,如果我那失联的前夫知道了这事会怎么说我呢?
“赵怡静,你不要老想问题那么天真,能不能成熟一点,现实一点?”
陈昂一定会这么说的,他说这话时也不凶,他那种人,大概永远学不会像我一样,无所顾虑又歇嘶底里地和配偶吵架了。
12
我没有点商业的脑子,民宿的入住率低于全县民宿的平均水平。
旅游淡季,我甚至直接摆烂,找了一个前不挨节日,后不挨周未的一天,很草率地给我那两个员工放了个没源头的假。
我叫他们今天下午一点来上班,自己却起床到十二点。
我打开电脑开始写小说,民宿的收入微薄,但时间充裕。拜初中熟读各类言情小说所赐,我现在快餐言情写的不错。我小时候曾跟陈昂说过我想成为一名作家,也许这也算一种形式的成功了。
我写那些只用看一点就我猜到结局的故事,小说里的男女生没经历过什么波澜壮阔的曲折,也没有很多轰轰剧烈的誓言。我的责编建议我写个长篇,我最近为此烦的厉害。
我脑袋还半梦着,看见被我摆在置物价当装饰的全套:《物种起源》,它的书页泛着阳光一样的黄,封面还斑驳了隐约的茶渍——很难想相它巅沛流离了怎样的岁月,它当然不是曾属于老陈的那本,这是我来临水镇第一个月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记忆里昂贵的它在一堆旧书里蒙尘。
“这本书好啊”卖书的大伯般勤地举起它“还是正版,给孩子买来读可合适了,这是名著。”
“多少钱?”我问
“35,”他飞快的报数,不过又迅速地反悔了,好像怕我把头走掉那样:“你要的话,25吧,25不讲价,最低25了。”
“70吧”我说,“我想讲价,70行不行?”
神经病吧……老板肯定在心里骂我了。
我当时把上几年班赚的那点存款全用在修缮民宿上了,—如果那点也可以叫做存款的话。银行卡里那些实在动不了,我微信钱包里只剩470块4毛五。那是我的临水镇新开始的全部家当。
我果然还没长大,我愿意为青春和情怀买单,但是又只可以买百元内的单。
(13)
我在电脑上鬼差神错地敲下“《生活家》”后书名号没打完,门开了,带动了我挂在门上的小铃铛,有点凛烈的风吹进来。
一个长卷发,明艳娇媚的女人,穿着对初冬而言有点单薄的衣服走进来。
“要办理住宿吗?”我问。
“在营业?”她挑起眉,已经走到我面前。有些疑惑地问。的确,现在这里怎么也不像个营业的地方。
“在的。”
说是民宿,我觉得也不太是,勉强算是民宿型小旅馆。二、三、都改成了有落地窗的四室二厅二卫的大平层,四层一半做了套间,一半是我自己的起居室。预约制入住,一楼后曾被外公堆放杂物的院子,一经收拾也宽敞别致,侧门又能走几步路去泊水湖公园。一层又有旅馆式的三个小型客房、餐厅、布草间和大厅。大厅卖咖啡和当地的几种产品,夜晚还能听见街上吞吐地热闹悠闲的烟火气。
改造这些,可画了我不少钱和时间。要不是因为孑然一身没房贷车贷,父母没病没灾,哪个像我一样年纪的人敢这样突然来一遭。
“你这也买周周酒吗?”女人问。
周周酒是临水镇的一种精酿,度数不高,适口性强。我也进了货在卖的。
我点点头,但我不太明白,一个优雅又漂亮的女人,为什么要在初冬的中午,找一家一看就生意不好民宿的旅馆买酒喝。
“有的,您要要常温还是热的?”
“有没有冰的?想喝冰的。”她这样问,可我明明看见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指节处已经有些微微冻地泛红。
客人的事情保持倾听,但即使好奇也不能主动去问,要做的只是全心诚意的服务。
我给她端上冰凉的酒时,她己经点了烟,我们这没有禁烟的牌子,烟草的气味混着她的香水味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