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久居故里

2、矛盾

　　“大余，走，上厕所去！”下课铃一响，楚旭便迅速起身站到了余航身旁，双手插兜，眼底意味再明显不过。

　　学校里规定不能携带手机，楚旭兜里揣着手机想和余航到厕所里玩两盘游戏，这是他俩的大课间必备项目。但今天，余航不想去，从昨天到现在，自己和新同桌还没好好讲过话呢。虽然自己在学习方面吊儿郎当，但是这辈子好不容易来了个学霸当同桌，他高兴啊，他就崇拜这些天生脑子好使的人。

　　余航呼了口气，紧皱眉头，很难受的样子：“旭啊，你自己去。”

　　见余航一副明显憋尿憋急了的模样，楚旭贴心地上手拉起余航。

　　“你松开，我不去。”

　　“嘶——！”因为两人拉扯，椅子与地面发生激烈摩擦。一边本静静趴着的小小人儿探出个脑袋，余航看见郑若泽躲在毛茸茸头发下的耳朵里塞了只耳机。

　　郑若泽确认讲台上没有老师后，又继续趴了下去。

　　“余航，你怎么了，上个厕所至于吗，跟个大姑娘似的？”楚旭有些不明所以，索性放开了余航。

　　“说了啊，”余航重新坐了下来，“我没尿，楚旭你自个去吧。”

　　“不会吧，不会吧？”楚旭瞪大了眼睛，弯腰凑进余航，低声道：“大余，你昨天输给我的那把，不想赢回来了？”

　　余航摇了摇头，推搡着楚旭：“我的楚哥，我的旭，您老就快去吧，别憋坏了！”

　　“欸欸欸欸——！”楚旭被余航推开，也没多说什么，看了一眼古怪的余航，自个往后门走去。

　　楚旭越想越不对劲，先前第一个冲向厕所的人今天怎么理由都不给就不去了？这让他忍不住停在了门边，又忍不住余航那边望去。

　　余航的位置在第三组，紧靠过道，郑若泽靠里，此时的余航，正小心翼翼地凑过头去，想要确认在另一边露出小半只脸的郑若泽究竟有没有睡着。

　　余航先是看到郑若泽白净的脸蛋，紧接着，是浓密的睫毛，睫毛微颤，是还没睡吗？余航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高兴，正欲坐下来开始聊天第一步，门口突然一前一后响起两声叫喊——

　　“余航，你在干什么？”

　　“请问，郑若泽同学在这个班吗？”

　　前面一句话来自还没出门的楚旭，从他刚刚的角度望去，余航微低着头往里探去，那模样，分明，分明像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楚旭脑海里，突然回忆起曾和余航偷摸着看的国外片子，那些他第一次了解时曾给他莫大冲击的画面在一瞬间再次袭击他的大脑，逼他脱口而出余航的大名。

　　后面一句话则来自前门，那里站着一个高挑的女生，在人人都穿着运动校服的学校里，她一条凸显大长腿优势的短裙异常亮眼。

　　有眼尖的同学率先喊出了她的名字——

　　“杨子苑，是杨子苑！”高三年级的学姐，桐华中学公认的校花。

　　高三年级的老师除了学习，闹腾的事情几乎不管，只怕压得太紧，闹出什么大事来，何况这个杨子苑，也是高三届成绩稳坐前三的人物。

　　“同学，请问你找谁？”班长戚小燕率先走上前去。

　　班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前门，除了趴着的郑若泽。

　　余航望了望旁边的人一眼，他刚刚先是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有人喊郑若泽的名字，下意识往前方瞧去。

　　楚旭看见杨子苑走了进去，在余航桌前停了下来。

　　“余航？”杨子苑没有任何粉黛的娇好面容，微微一笑就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可余航不记得自己何时和她有过交集。

　　“嗯。”但他还是镇定地回复了，“同学，我们认识？”

　　“不，不认识！只是听说过高二年级有号被星探塞过名片的学弟，幸会幸会！”杨子苑讲话文邹邹的，余航尴尬地笑了两声。

　　“余航学弟你别误会啊，我是来找郑若泽同学的。”杨子苑大概也意识道这样的自来熟很尴尬。

　　余航微微点了点头，双手插在口袋，眼神示意她往旁边看。

　　杨子苑像是才发现有人在睡觉一般，突然用降低了几个分贝的声音低声道：“余航同学，你能帮我把这信给他一下吗？谢谢。”

　　余航接过信后，杨子苑便飞快地跑了出去，好像生怕余航反悔。

　　粉白色信封？余航瞥了眼正趴着的郑若泽，后者肩膀微动，不知道是不是真睡着了。总之，余航没有叫醒他，他将这封信轻放到桌前，冷冷地扫了一眼班里往这边投来的打量目光，瞬间，那些被抓住八卦小辫的同学立刻回到各自做事的状态，余航也跟着趴在了桌上。他这同桌，还挺有魅力。

　　直到打放学铃，那封信仍然原原本本的摆在那里，郑若泽甚至没准备将他收进书包里。

　　“诶，等等！”余航终于叫住了他。

　　赶着回家的郑若泽停了下来，一双水润的眼睛迷茫地看着余航。

　　“你的信。”余航伸出指头，指了指郑若泽桌子和他的桌子交界处那条缝上的信。

　　郑若泽眼睛瞪大了，指了指自己，余航点点头，他又走上前去，将那信封拿了起来，定定地看着余航。

　　余航的心脏好像密密麻麻地爬上很多小蚂蚁，他有一种快要问出口的冲动。

　　奇怪，他什么时候对女孩子的情书感兴趣了，何况那还是别人的情书，余航率先避开了目光，重新坐了下来，开始收拾书包。

　　郑若泽也很快跑开了。

　　“欸，楚旭，我们——”余航话还没说出口呢，就瞧见刚刚还在前面收拾的楚旭，此刻位置已经空了，这小子，从前门先走了吗？也不打声招呼。

　　下午的课简直如坐针毡，余航满脑子都是那封信。

　　“同学们看啊，这个概率——”老师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课本。

　　周围的同学大都在老师的催眠语音和外头燥热气流的二重奏里睡得呼呼响，但也有认真听课的人，比如，一直在做笔记的郑若泽。

　　余航战术性移了移自己的凳子，见郑若泽没有反应，又移了一点，郑若泽仍然没有反应。

　　“喂！”余航小声喊道。

　　“啊！”换来的却是郑若泽一阵惊呼，最恐怖的是，他连人带桌地倒了下去，余航眼疾手快地上前拉住他，郑若泽才不至于跟着摔地。

　　“那边怎么了？”数学老师齐涧关心的问候传来。

　　“老师，没事！”余航率先扶稳郑若泽，接着又拉起椅子，很快结束了这场插曲。

　　“你有事吗？”郑若泽坐下后，对余航轻声说了声谢谢。

　　余航心情大好，终于找到话头，连忙道：“没事，没事，应该的。”

　　片刻后，郑若泽瞥了瞥一旁时不时盯着自己的余航，在下一次目光投过来时，和余航来了个四目相对。

　　“其实，我想告诉你。”余航终于组织好语言，“就上午那封信，是一个高三的学姐给你的，今天上午你睡着了，估计下午她还得来一趟。”

　　“哦，我知道了。”郑若泽点点头，一副很乖的模样。

　　“你知道？谁告诉你的？”余航下意识疑惑道，郑若泽还交了其他朋友？

　　“信里写了的。”郑若泽淡淡道。

　　余航发现这人是有问必答啊，索性套话道：“嗷，还没恭喜你呢，没想到我同桌人气这么好，杨子苑可是桐华校花，成绩还超好，第一次见她给人递情书。”

　　郑若泽歪了歪脑袋，小声道：“情书？不是的。”

　　余航觉得从半个窗户撒进来的余晖好像落在了一只听话的小猫咪身上，郑若泽就是那只小猫咪，乖乖的，问什么就答什么。

　　“不是吗？哈，我以为情书呢。”余航皱皱眉，故作惋惜模样。

　　“杨姐请我教她数学，我拒绝了。”郑若泽语气淡淡的，像在说一件再不平凡的事情。

　　余航反倒很激动，“为什么？”

　　“因为我才高二呢，还有很多知识点没学，胜任不了。况且学姐学理我学文，理科和文科数学还是有差距的。”郑若泽理所当然道，接着又眨巴眼睛看着正在拟措辞的余航，“同桌，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啊？”余航被那一声同桌叫得不知所措，忙道：“没了，哈哈。”

　　沉闷的晚自习终于结束，余航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等楚旭一块回家。

　　人都要走光了，楚旭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楚哥，你又怎么了？”余航讨好着上前，他才发现，楚旭一整个下午加晚上都没理过他。

　　“我值日。”楚旭只是淡淡道。

　　“好，我等你。”

　　“不用。”

　　一瞬间的沉默，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微妙。

　　“请问？”一阵熟悉的清脆嗓音响起，郑若泽走上前来，望着楚旭，“我来扫地你来拖地可以吗？”

　　“你们一起值日啊？”余航率先问出。

　　“嗯。我没事，你先走吧。”楚旭总算正常说话了。

　　“没事，我等你。”

　　“嗡嗡——！”余航的手机意外震动起来，这时间，谁给他打电话？

　　“喂——”

　　“... ...”

　　余航出去接电话，片刻后便回来了，脸色焦急道：“那，旭，我先回去了，我爸今天来接我了。”

　　望着一脸激动的余航，楚旭没有继续扫兴，强迫自己拉扯出一抹笑容，回应道：“嗯嗯，滚吧，臭余航！”

　　余航给了楚旭一个飞吻，被后者假意拿起扫把追赶，余航装模作样地跑开了，他知道，楚旭莫名其貌的生气算是结束了。

　　郑若泽还在低头扫地，楚旭拖着洗好的扫把回来，看着那扫得认真的瘦小身影，顿了顿，便走上前去，他想问郑若泽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