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久居故里

1、初遇

　　即使遇见彗星也不行，因为命里是含煞的孤星，改变不了相撞的轨迹。——序言

　　九月末梢，桐华早已入秋，但南方的‘夏日’总是格外漫长，浓浓烈阳乐此不疲炙烤大地。余航呆呆地望着窗外几乎要探进来的百年榕树枝，一只手半撑着脑袋，一只手拿着圆珠笔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咚——”

　　“咚——”

　　“... ...”

　　笔头撞击桌面发出刺耳的响声，监考老师终于忍不了了，她走了过来，敲了敲余航的桌子。

　　“老师，怎么了？”余航望向戴着一副紫色边框眼镜，一脸怒意的老师。

　　老师大概也没想到余航会是这副无辜模样，镇定地扶了扶眼镜，提醒道：“别再敲桌子了。”

　　“哦。”余航连忙放下手中的笔，乖巧道：“好的，老师。”

　　监考老师踩着踢踏的恨天高走向其他地方去，余航又开始百无聊赖地看着钟头。

　　“余航，余航！”

　　斜后方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余航不用回头也能猜到那是谁。监考老师正往这边瞅呢，他可不敢回头。余航修长的指头轻轻放在桌角边缘，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碰桌面，直到后方响起小声的“OK”回应方才停止。

　　“老师，我可以进来吗？”紧张沉闷的气氛中，突然炸起一声清脆脆的响声，许多人都抬起头来，想要看看是谁敢在这么重要的月考上迟到。

　　余航也不例外，伸直了脑袋往外探去。

　　门口站着一个男生，看起来瘦瘦高高一只，穿着个白T恤，被乌黑头发和监考老师遮住了大半身影。余航瞧见另一个老师和监考老师说了些什么，很快，男孩便背着个黑色书包，低着头走了进来。

　　第三组中间刚好有个空缺位置，直到男孩坐下，余航才完全瞧见他的模样，这人生得很白净，裸露在外头的皮肤，只有手臂处稍黑了些。一头乌黑干燥的短发，额前几缕，肆意落在精致的五官上方，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薄唇紧闭，像个冷面书生。

　　那人坐定后便埋案桌前，余航下意识抬眸望了望墙表上的钟，还有半个钟头，考试就要结束了。

　　连着考了两天，学校终于舍得给整个高二年级放两天周末，余航约着楚旭，小吃街，电玩城到处乱逛，周末很快挥霍而去。

　　“喂，大余大余。”

　　楚旭回过头来推推趴在桌子上的余航，昨晚通宵打游戏太晚了，余航一直在补觉。班主任老邱在台上滔滔不绝介绍着事情，没有理会他们，毕竟，桐华中学大多是这样的学生，只要不犯什么大事，老师几乎不会管的。

　　“大余，醒醒，有新鲜事！”楚旭的声音又激动了几分。

　　余航终于舍得从美梦中抬起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迷糊地伸着懒腰，道：“叫你余哥干嘛？”

　　“那，看那！”楚旭示意他看台上。

　　余航这才注意到，老邱身边站了个人——邱果是余航的班主任，高二年级出了名的好说话不管事。今天在台上讲了半节课，班会还没结束。

　　“谁啊这是？”余航清醒不少，依然趴在桌子上，打量着台上的人。班上有些吵闹，大家看起来很激动，余航的座位又正好靠后些，看不大清台上的人。

　　楚旭刚想解释呢，老邱有些沙哑的嗓音悠悠扬扬地传来，“好啦，好啦，大家静一静，接下来就让新同学自己来个介绍吧。”

　　班里顿时没了声响，老邱旁边穿着黑衣服的瘦弱男孩顿了顿，抬起头，被碎发遮住的眼眸扫视了一圈，红唇微启，最后发出又低又脆的声音，“郑若泽。”

　　老邱咧着嘴角很是欣慰地准备听下文，紧接着就尴尬道：“没了？”

　　郑若泽微微点头，老邱讪笑，“哈哈哈，我们小泽刚转过来有些害羞，不过没事，今后高二A班都是你的同学，大家相互关心，共同进步，好不好！”

　　老邱重重地拍了拍郑若泽的肩膀，指了指一个方向，道：“那，若泽你就暂时坐那里去吧！”

　　老邱的手臂直指余航旁边的空位，但余航的眼神却没落在老邱身上，而是和老邱旁边的郑若泽来了个四目对视。

　　余航很少见这样文静瘦弱的男孩，若是站到了他面前，他一定忍不住调侃道，“小弟弟，初几啦？”

　　被人安上弟弟标签的郑若泽很快走过来，拉开余航旁边的位置边坐了下来。

　　老邱走后，班里又开始热闹起来。

　　几个画着浓艳妆容的女生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被余航撇了一眼过去后，又娇羞地迅速回过头去，红着脸和周围的小伙伴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讨论啥。

　　从坐过来伊始，余航这个新同桌便一直埋头写作业，余航寻思着，这也才开学一个月呢，就这么勤奋吗？再说，才考完试，作业应该不多吧？这样想着，余航身子不自觉靠过去，看模样，是想探过头去主动和郑若泽说说话。

　　这时，楚旭突然将椅子靠了过来，脑袋微斜，示意余航看他。

　　余航凑上前去，看着楚旭藏在抽屉外边的手机。

　　“放大点，看不清！”余航佯装生气地拍了拍楚旭的头。

　　“爱看不看！”楚旭摸摸自己被偷袭的脑袋，准备将椅子摇回去。

　　“欸欸欸，我看，我看，楚哥，楚哥，我错了哈。”余航赔笑着站起身来，拉过楚旭，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好在即使是自习，班里也有连绵不断的说话声，响动并不是突兀。

　　楚旭这才放大了手机界面，那里密密麻麻写着一串数字。

　　“啊，才三百零六分啊，我还以为这次起码三百五呢。”余航懊恼道，片刻后又搂着楚旭的脖子，凑近了逼迫他，“你小子多少分？”

　　“咳咳咳，你先放开。”楚旭把手机界面关了，挣扎着想要回去。

　　“哟？还关界面呢，不会比我高吧？”余航凑得更近了，眼皮下拉，一双狡猾的眼睛紧盯着楚旭。

　　“欸，大余，你听我解释！”楚旭挣脱开来，转过头来揉了揉脖子：“我是怕老师发现咱俩答案一样，所以改了几个——”

　　“别别别，别解释，就说你几分吧！”余航摆摆手，一副大老爷模样，他和楚旭可是班上倒数的热门选手，若是楚旭比他多了，那这倒数第一不很容易就成为他了吗？

　　“就，就。”楚旭眼神飘忽不定，下意识抬手捂住脑袋，豁出去了：“三百二十六！”

　　“三百二十六！你大爷，起码改对了四个选择题吧！”余航一跃而起，箍着楚旭的脖子在那斯斯打打。

　　“欸欸欸，大余，轻点，轻点。”楚旭摆手求饶。

　　“休想！”余航开始挠楚旭痒痒。

　　“大余，我，我再告诉你一个劲爆消息！”楚旭拿出绝招，余航这才有所松动，好奇道：“什么？”

　　楚旭扒拉开余航的手臂，转过头来，撑着膝盖，示意余航把头探到过道里来。

　　余航顺着楚旭的目光瞟向一旁，看到感受到目光后顿了顿的郑若泽，扭头问道：“什么？”

　　“你猜猜这次的第一名是谁？”楚旭故意卖关子。

　　“第一？”余航想都没想立刻道：“那还用说，戚小燕呗。”

　　楚旭没有否认，挑了挑眉，一脸得意，继续道，“那你猜，这次的年级第一是谁？”

　　余航内心有种猜测，下意识望了望仍然在奋笔疾书的郑若泽，接着回复道：“等等，第一不会是他吧？”

　　“我靠，老余，你牛逼啊！”楚旭捂着嘴巴惊呼，被余航一副看傻瓜的表情怼了几眼后，又低声道：“就是他，郑若泽，满分750，他考了730，数学还是满分！天呐，桐华中学什么时候还来了这么厉害的角色，关键是，这么厉害的角色还来了我们班，老邱给高兴坏了吧，咱班可从来没出过年级第一呢！”

　　望着激动到眉飞色舞的楚旭，余航扯出一抹僵硬笑容。郑若泽，数学满分？这句话带来的震惊让他起着鸡皮疙瘩，他自信那天墙上的钟表是转动的，半个小时，数学就能做到满分，桐华还真是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

　　十分钟之后，平常难得一见的老邱再次来到了教室，在讲台上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一口常年抽烟导致的黄牙尤为显眼。

　　“这回啊！”老邱激动到泪眼婆沙，“这回，同学们，我们班真的给我一个好大的惊喜！”老邱竟然到了摘眼镜抹泪的地步。

　　“什么啊！邱老师，快告诉我们吧！”身为班长的戚小燕按耐不住。

　　“哈哈哈哈，好，那我就先说一个好消息！”老邱戴上眼镜，高兴道：“戚小燕，你这次没让我失望，终于考进班级前十了！五百零二，恭喜你！”

　　“哇赛！班长牛逼！”班里传来一阵喝彩声，在这种大家都考三四百分的班级，有人考了五百分简直比自己考上还让人激动。

　　戚小燕在喝彩声中红了脸。

　　老邱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咱们班，还有一个进入年级前十的同学！”

　　“谁啊？谁啊？”大家左右瞧瞧，又一脸激动地等待着老邱宣布那个幸运儿会不会是发挥奇迹水平的自己。

　　“就是我们的新同学，郑若泽同学，以七百三十分的总成绩，位列年级第一，也是我桐华中学办校以来，学生取得的最好成绩！”老邱一口气把话说完，模样十分激动。

　　“七百三十！”

　　“天呐！”

　　“不会吧！”

　　“... ...”

　　大家一边激动得站了起来，一边又好像难以接受这个消息，甚至忘记了鼓掌。只有余航稍微凑近了一旁仍在埋头写作业的，漩涡中心的主角，小声说道：“我同桌真厉害！”

　　片刻后，余航得到了一声小小的回应：“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