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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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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晚目送他走远,直至不见人影,才回家。
路灯照亮方寸之间,方寸之外天色昏暗,树木影影绰绰,映摇着白光,只显枝干。
夜色越发深重。越沉重,越静谧,世界陷入安眠。
司言这时正处于失眠。
事实上,他这几天都没睡好。
这两天他被困在这个房间里,窗明几净的房间、四处刷着白面的墙壁,成了他的囚牢。
他这次左腿骨折肯定有很长一段时间要修养。
这段时间他不能去地下拳场做陪练,一天一百块钱,拿不到了。
司言这几天只见到两个人,唯一能消遣的只有手边的书本。
他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他要窒息了。
他被无形的控制住了。
司言的生活被打乱,还有一个人想闯入他的世界。
他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一切。
一个和他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大小姐。
那个人到底想干嘛。
司言没接触过善意,面对善意,只能把她当成洪水猛兽对待,拦在自己生活之外。
他害怕善意,他惧怕幸福。
维持以前的生活就好。
司言脑子里思绪不断,根本无法止住,触也触不到,想法怎么也捉不住,一直不停,把伤口的疼痛都盖住。
他睁开眼睛想翻个身,左腿的疼痛生生阻止了他自己。
司言只好睡直,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上,阖眼。
熬完这一夜。
天空照出一道霞光,太阳从地面升起。
“韩伯,早安。”余晚站在楼梯上笑着问好。
“早安。”韩伯淡淡道。
她走下环形楼梯。
“司言的家长通知过了吗?”
“他是孤儿,身边没有亲人。”
“还有呢?”她想知道更多。
余晚一面接话一面走向厅吧。
她是在贫民窟捡到地司言,跟他聊天中能看出一点他好像对钱比较看重,在这上面拥有比较强的自尊心。
“他住在贫民窟,靠在地下拳场当陪练为生。”韩伯冷冷地说。
“我知道了。”她取出水杯。
余晚提起水壶,水从壶嘴徐徐流出,形成一条完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地倒进杯中。
“他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 余晚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韩伯。
“他被八个小混混围殴。”韩伯语气淡淡。
“能确定吗?”余晚神情如常。
“确定。”
她拿起水杯,一饮而尽。
“韩伯,谢谢你。”她扯着笑朝他说道。
“至于那些小混混——先看着他们,别让他们跑了。”余晚看着手中的水壶思考说。
韩伯明白了意思,走出了厅吧。
司言的事情,还是去询问他自己的意见比较好,她不好擅自为他做出决定。
只是他现在很排斥我,得找个合适的时机。
孤儿、生活穷困、围殴……
余晚感觉自己心中胀胀的。
余晚还太小了,她不知道这种复杂的感觉叫心疼。她只能傻傻的把这种感觉归类为同情。
同情一个人可以,心疼一个人那可是大忌。
阿姨的早餐一份份地摆到盘子上,刚要端走。
余晚朝阿姨示意,接过早餐,把自己的早餐也摆上去。
“小姐,让我送进去吧。”阿姨站在旁边。
她摇摇头,走到门口。
“今天还在看书吗?”余晚端着早餐,推门而入。
司言听到声音抬头看她一眼,又接着看书。
他一手捧着书,一手翻阅。白皙的手触碰着浅褐色的纸张,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被修剪得干干净净,不带一点灰尘。
纸张的翻阅声沙沙。
书只剩下最后两页了。
余晚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不说话,静静地陪着他。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页书很快就看完。
司言把书放在自己面前,不说一句话。
他以这种方式抵抗。
余晚也顺着他,把在床上立个小桌子,把早餐放在桌上。
“医生说,你这几天最好喝粥。”
她把粥舀一碗放在司言面前,又舀了一碗放在自己面前。
“喝吧。皮蛋瘦肉粥,你会喜欢的。”
司言看着她的举动,心情复杂。
他端起粥,舀了一勺,轻轻地吹风,咸香的热粥顺着舌头往下滑。
余晚看他吃了,自己也开动。
俩个人静静的喝粥。
喝完粥,余晚就把碗筷收起,离开房间。
她知道了对方能承受的点在哪。
厨房的阿姨立马上前,把碗从她手中端过。
“阿姨,客房里上钢琴和画架。”余晚说。
“明白。”
余晚留下这句话后就上楼。
阿姨看余晚走了,小跑到客厅里,拿起客厅的座机。
“先生,早。”
“怎么了?”电话那头说话声响起。
余无手指把玩着钢笔,声音低沉。
“最近家里小姐往家里捡了一个人。”阿姨又看了眼四周,小心说到。
“嗯。”他手上不停转着钢笔。这件事他早已从韩伯那里知道了。
“小姐对那人不同寻常。对他十分上心。小姐为那个人做了很多她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我知道了。”余无把电话挂断,把手中的钢笔放下。
看来他要快点处理完这边的事,早点回家。
嘟嘟嘟…
电话传来声音,阿姨放下电话。
动动脖子,随眼扫到小姐就在楼上。
阿姨没放在心上,继续去做该做的事情。
余晚换好衣服,整理好东西,站在楼上看着阿姨放下电话。
她转身回到房间,继续去画她未完成的鸟笼。
下午六点四十八。
敲门声响起。
有人来了,司言看向门口。
“请进。”
余晚一手拿着药箱,一手拿着书走进来。
“我给你带了书进来。”她晃了晃手中的书。
余晚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把药箱放在地上。
她向司言递书。
司言接过书轻声说:“谢谢。”
他的书在早上就已经读完了,今天一整天,他都很无聊。没有人送,他也不想叫人拿。没有想到她会记住,亲自送过来。
他看了一眼书,《复活》、《罪与罚》、和一本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的《小王子》。
他把书垒起来,放在一旁。
“你今天要换药,我把药箱带来了。我来帮你吧。”余晚把药箱提起放在床上。
“不用,我知道怎么换药,可以自己来。”司言直接拒绝。
他以前处理过。
“你把药箱留下吧,我现在要换药了。”司言下了逐客令。
余晚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选择离开。
她走出房间,之后最好还是不在下午的时候去陪着他,早餐时间去就好。
他对自己太抗拒了。
司言看着留下来的白色药箱,确实是要换药了。
他把床下的垃圾桶拉到床边,然后把药箱打开。
药箱里面,装满了各类常见药物。
他想要的东西就摆在最面上。
他从中拿出碘伏,纱布、绷带还有医用胶带放在一旁,等着待会取用。
他把腿架在垃圾桶上方,解开绷带,一圈一圈往下绕,揭开纱布。
然后把碘伏直接往伤口上倒,褐色的液体顺着小腿流畅的线条往下流,滴到垃圾桶中。
接着把纱布按在伤口上,一手按着纱布,一手把绷带缠上。
他用牙咬下一段医用胶带,贴在上面。
药就换好了。
这段过程对司言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他把裤腿捋下去,然后把腿移回床上。
他又从中拿出红花油。
他以前最想买的东西就是红花油。
这东西活血化瘀在地下拳场都是很有名的,他从别的拳手那试过。
很润,很有用。
可惜这东西十块钱,十块钱够他吃一天的饭。
他把红花油拧开,一股刺激性的味道传出。
司言把红花油倒在手心,揉搓发热。
然后按在自己身上青紫色瘀伤处,用力的揉着。
生疼。
越疼越有用,他又用力一些。
一天
余晚端起阿姨早已放好的餐盘,敲门。
“进来。”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推门进入房间。
四周通光,房间明亮。
又是她。
余晚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支起桌子,把餐盘放在桌子上。
“今天的早餐有南瓜浓汤和奶黄包。”
“你这两天最好以流食为主。”她把南瓜汤端到司言面前。
司言看着眼前这碗和他记忆中不一样的南瓜汤,尝一口。
清甜的南瓜味,口感绵密,一步顺到胃,暖暖的。喝完后他都在不自觉的回味。
他立马又喝了一口,不再矜持,一碗南瓜浓汤被他连着一口喝完。
喝得太快,黄色的南瓜浓汤粘得嘴边都是。
余晚看着他嘴边的花胡子笑出声。
司言盯着她笑了好一会才明白她在笑什么,脸上有些不悦。
余晚见他表情严肃起来立马绷住笑容。
她从手边抽一张纸,表情无辜的把纸递给他。
司言接过纸,擦嘴。
余晚见他好像不那么生气,开始吃起了自己的早餐。
她的早餐还没吃呢。
刚喝两口,发觉面前的人南瓜浓汤已经喝完了,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又觉得好笑,但这次憋住了,快速把汤喝完。
她暗暗整理好表情,问:“我喝完了,我还要一碗,我也帮你拿一碗吧。”
没等司言反应过来。
余晚坐直身朝他靠进。
按下了他身旁的按钮。
“阿姨,南瓜浓汤太好喝了,喝不够,再拿两碗进来。”
“好。”声音从通话机传来。
南瓜浓汤马上就送进来了。
余晚把其中一碗放在司言的面前,示意他喝。
司言刚呆了几秒,碗就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有些别扭的接过碗,拿着勺子一勺一勺舀着喝。
余晚看他那副样子,这次没忍住,笑出了声。
司言原本脸上还是愠怒,看着眼前人的笑颜,被感染的放软了神情,嘴角微扬。
之后的几天都是如此。
余晚帮他盛粥,给他拿书。
两个人静静地吃着早餐。
司言每日读书,她就陪在他的身边。
阳光从窗户泄了一地,斜打在他的身上。
光打在根根细软的发丝、纤细的身、他美丽如斯的苍白面庞、抿紧的唇以及深邃幽黯的眼。
他安静的靠在床边,白皙的指尖不时翻动浅褐色的书页,在阳光的笼罩下是赶不尽的忧郁。
余晚在他的远处,用画笔尽力描绘出这份美。
司言看书,余晚看他。
余晚每天端着早餐过来,各种事情从不假他人之手,也不会打扰到他
最开始司言还很难接受,当她进来时,身体还会不自觉的紧绷。
再到后来,司言已经习惯了自己早上的时候身边多一个人,视若无睹就好。
一日复一日地照顾。
司言从刚开始把刺铺得全身都是,到慢慢把刺放得软和下来。
他已经习惯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余晚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悄悄地在他的世界屏障上开一道缝。
司言用手撑着坐起身歪着身子把厚厚的窗帘拉开一层。
一层白纱外,是被雨水浸湿上色的世界。
他倚在床上,背靠着夜色,拿着手边的书,挑个昏黄的小灯,整夜翻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