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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遥 ...

  •   小巧的月亮在空中挂得很高,它溢散出的是西班牙银帀一样清亮又纯净的光。
      这个晚上,看不见星星。
      乱飞的虫子,好吵。
      一种莫名的烦躁感像干冰一样在我的心脏内部不断转化,形成了奇妙的气旋。
      …睡不着,很难受--我年久失修的大脑像是出了什么故障。陌生的,熟悉的--各种纷杂凌乱的记忆在眼皮底下放着幻灯片
      一种以我目前保有的认知无法以理性解答的絮语环抱着我,试图麻木我的感官用以模糊我的思维。
      它无孔不入,一种生理上活跃的恐怖感折磨着我的四肢。
      比起死亡来说,这或许不算什么。我这样暗示自己平静下来,不再抖得像个刚被电除颤的心脏病患者。
      但事情并不总会如想象中顺利
      咣-嚓呲-咚--
      我还是从树上掉下来了,本就很不容易才爬上去,现在的情况就更麻烦了。
      我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手,扎满了尖尖的木刺和锋利的石头,好像会生锈,要及时处理。
      但是,白天逛歌舞伎町,现在腿很累,脚疼,肌肉酸涩疲软。
      总之,走不动了,爬不起来。
      于是我把自己的身体平铺在叶子堆上瘫开
      毕竟到处都是树和叶子,会有虫子也是自然的事。正因如此,我每一块肌肉都因担心这些小小客人的到来而紧绷--根本睡不着。
      夜深了,这个城市里几乎没有真正宁静的地方,无论普通人还是其他。
      寻常的夫妻因为一些无所谓的小事争吵不休;歌舞伎厅的灯火彻夜辉煌;贫民窟的孩子,为了生存,相互争夺撕咬;罪犯末路狂欢;迫于生计的打工人依旧奔波着;居酒屋里的酒鬼们烂醉着;穿着黑西装的人们,无休止的浪费着金属和火药……
      至少今晚大概是没有人会来这里了,如此直白的想着,心情逐渐安静。
      或许是人们久到深夜时,大脑就会异常活跃,我开始想一些从前刻意没有关心过,也并不清楚的事…
      诸如此类
      --刚才的情况,算是一种慢性疾病吗?
      或许真的算的上,可在目前的社会环境和身份状态下,我是无法去治疗的。
      --我目前的生命状态算什么呢?似乎从逐渐与人类分离脱节过渡成一个清醒的异类。
      我试着不断的补全着自己残缺的心智和伪装扭曲的认知。
      那把我从冷眼旁观的人群中越推越远,即便竭尽全力也无法真正触摸到值得珍视的那些温柔美好递给我的那只手。
      我的世界和他们之间隔了一个巨大的,可悲的厚壁障,而我所要做的就是用强硫酸把它腐蚀掉。
      --啊,要等到什么时候,麻木的四肢才会恢复知觉…
      诶,好了,本来以为它会持续而缓慢的发作,果然,身/体机能是最有潜力的惊喜。
      我活动活动四肢和关节,它们像用少了润滑油的人偶肢体一样,发出奇怪的嘎吱嘎吱声。
      决定了,去找酒喝。我艰难的爬起来,用两条后腿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回忆带来的并不总是坏处。
      我从记忆的缝隙里瞥见去海边的路上偶遇的居酒屋,桐木色招牌上面写着的,是
      --良子居酒屋
      是没有去过的地方,但招牌上写的字总带给我一些莫名的熟悉感,或许是什么时候听过…
      趁着天只是黑起来不久,我循着还依稀记得的旧路行进着。
      晴月微斜偃出青光,映得布满砺石的道路幽暗,似乎有重重鬼影布于其上,交相挪移。
      白日里色泽明净纤柔的金色花枝,面朝那一方皎洁,仿佛朝圣般地合拢了自己的花瓣。
      昏光之下,它变得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加黯淡。
      许是环境的影响,我感到一种奇妙的寂寞感,肢/体一阵阵发凉,头脑也疼胀了。
      一种细如素丝的思念系着我的小指,那或许来自我已去远方的半身们,也或许来自我的故土。
      顺着它带给我的意思,我以此来祭奠那些如有云雾般隐去的,那些令我恐惧的幸福。
      吮吸着金色花的蜜汁,我在明月的注视下继续向前行进。远方的风,带走了我的顾虑和思恋。
      我,无可遏止地继续着这场永无终止的旅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月隐阴云之后,我从面前昏黄的灯光依稀辨出“居酒屋”几个字,于是即刻拉开门。
      这里的老板娘是个有着黑色长卷发,身材极丰满长相明艳的叼烟成熟女性。
      我进门时,她正一副慵懒的体态同几个满脸通红,一身酒气的大叔唠家常,不到几秒钟,她锐利的目光看似漫不经心的扫过我。
      头脑像是被劈开一样凉飕飕的,不愧是完善的成年人类啊。
      我用尚有剩余的工资买了杯度数低些适应新酒客的清酒。
      酒液澄明,色味静谧而醇酣,实为上等。我含着些微醉意在心中品赏着
      酒精麻痹大脑,撇去一切恼人的思绪,人声迷蒙,让人眼晕,我遂步感觉后颈发热,头脑模糊,眼见安宁的景象也天旋地转。
      微灼的酒液入喉,隆隆作响的意韵升起,它将我的所思所想与世界上的万事万物连接。让我深切的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无比真切的活在世上。
      幸福是让人上瘾的毒,然而此刻,我头脑混沌,忘却恐惧,一心沉浸于幸福之中,拒绝死亡的钝痛带来隐忧。
      然而,心口突如其来的空闷感,让我回到了清醒的现实,本因近乎于饱和的幸福感而飘飘然的心情“咣当”一下坠入谷地。
      是谁死在太阳升起之前呢…我暗自这么想……
      我闭上眼睛感知方位,她死在…海边的墓地。
      我大概是离她最近的一个,所以呢…我理应帮她收尸,只是得快一点了,要不然,我只能在焚烧炉的角落看到一堆燃烧殆尽的骨粉。
      在清酒的影响下,我的腿脚变得很轻便,但是却也更加难以控制了,或许也是因为许久没有遇见这样的事的缘故。
      逆着咸冷的海风,沿着岸边走过高塔,躲着人群抄着近路,我不断地奔跑着,来不及顾得上冰冷无力的感受,和因疏于锻炼而膨胀苦痛的肺部。
      舔着喉中锈甜的血粒,我的脚如疾风般冲过工厂的黑烟,我无法顾及明处的眼光和暗处的刀锋,只是不断的,向目的地奔波。
      我终于看见一片片石质的墓碑林,以及那具新鲜的“我”的尸体…
      死尸很新鲜,但仍能让人产生一种本能的冲击感。--“我”的眼睛是睁着的,角膜已经污浊了,整张脸皱成一团,一副让人害怕的尊容,指甲扭曲的扣进皮肉里。
      每一处细微的死状都让我的指甲盖被浸没毫无疑问的恶感之中。似乎是以痛苦的方式被暂停了机体正常运转。
      我的掌心轻轻拢住她的眼睛,是那个一向行事作风任性,编号为“11”的孩子。
      对于我们这些暂且享有着偷来时间的人,活着也真是一件辛苦的事。
      她的左手食指的指甲盖断了,甲缝中充满久浸海风的沙土,她好像为自己挖好了小小的墓穴,只等我们来到帮她住进这个小小的家。
      好吧…海边的墓园多了一棵苗树,树的中心有她跳动的心脏。
      此时的天光蒙蒙亮起,她用新生出的幼嫩细枝触碰我,就像在假装自己是胆小的海蜗牛,瑟瑟缩缩。眼前盛放着一片片澄蓝的灰光。
      我嗅见她的诗

      是弃置的绷带在航行,烟云缭乱的高脚杯也舞蹈。我们拥有相同的志向,所以走向不同的路。
      思念是发霉的纸巾,渴求是锋利的茶梗。
      我在远方弹着流浪,海风是吉他,听众是四处曼长的藤萝。
      冻结的晨雾黏合幸福,白炽灯笼子保护囚鸟。甲虫走在不同的路上,有着相同的归宿。
      用寄居蟹壳注入稻米,针头烹煮蘑菇汤。
      离别是挚友眼角的沙子,也是把贝壳变成肿瘤。
      不要回头看流淌的悲伤,把码头藏进内脏。

      很奇怪的文字,但我还是能从字缝间抽出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基本上是这样的
      〈因为在流浪时卖艺不慎,在一个早上喝了免费的茶被迷晕带去非法实验,死于药物。〉
      这些是最基础的…唔,还有
      〈流浪途中结交了友人。买了吉他,但因此损失了它,还弄丟了喜欢的绷带,所以感觉很难过,浑身没劲。看守她的人一个喜欢吸烟,一个喜欢喝高级酒。〉
      呃…呃嗯,竟然还有什么,〈被带走之前,“我”吃的上一顿是美味的米饭和蘑菇汤。在这时候“我”才突然的非常想念“我们”,快点来救“我”吧,再不来我的内脏就要被卖去码头了!〉,这种话。
      十一号用一种看珍奇生物的眼光盯着我
      “竟然有这么高的鉴赏力和文学理解能力,很厉害痳你。”
      她迟疑地顿了顿
      “我说,这么有潜力不如去写文章吧,社会动荡不安,文坛凋零,正是你这种人出场的大好时机呢”
      莫名的疑问充斥着我的脑袋
      “既然如此这般,十一号为什么不去投稿呢?”
      她瞪大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正是因为时代如此,根本没到诗人大展拳脚的时机呢,恐怕撞到头破血流也出不了头--再说我书写文章全凭灵感,受不了出板社的约束……”
      她的话音渐渐弱下来,只听见从喉咙里发出的几声咕哝
      “说不定,你也是因为这个道理吧…”
      她正不知缘故的沉默着,趁着这个时间,我也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片我从未来过的海边墓地,整片的墓碑群数不胜数。无谓人们生前的阵营、地位如何,此后,除我以外的大家都平等的安然沉睡着。
      这里埋葬着被火拼殃及其他的普通人,嘴里常念叨着下一单就金盆洗手的杀手,为理想信念疲于奔命的人,平庸的或出彩的组织成员,为执著于目标牺牲的黑客,痛苦的退役军人,死于病痛或饥饿的孤儿,被暗杀的作家,殉职的警员,不为人所知的地下工作者,被情所杀的职员,带着安详微笑离世的老人,曾被拐卖的小孩,为追名逐利而殒命的商人,但求一死的病人…
      墓园里的当然不只有死人,比如说我看见背靠着一块孤零零墓碑的特产君。
      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安静,不像往常那样哗众取宠,大概是因为死者的生命已经永远结束了,无论是多么成功的小丑表演,也无法使他们开怀大笑。
      能够注视活着的人,并且给予他们回应的,只有同样也活着的人。我们都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望着特产和那个生前应该与他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死者墓碑所产生的独有静谧氛围。
      我有一种莫名的艳羡感,希望能攒到买一块墓地的钱,但更重要的是拥有一个能在我死后,时不时能够来到此地看望我的人。
      当然,在那种无厘头的感觉来到以后不久,我就发现它的荒谬之处了。
      毕竟这种事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至少对现阶段的我来说,倒绝可能会是我来到坟前看望他人。
      仅存的对于正常人类的观念告诉我,我不应该打搅特产与压在死者头上的石头叙旧,即便他已经发现我的到来。
      回到了十一号面前,她依旧神色冷凝的在想些什么,抬头发现我还在这里,就一味张着嘴支支吾吾,可能是想与我聊些我们分开后发生的事。
      我用极快的语速告诉她自己现在工作的地点,她呆呆的点了头又蠕动着嘴巴懦懦地想出声。
      只是现在已经没时间再与她闲聊,我不经意间发现天色已经逐渐变白,太阳快升起来了。
      上班!!!
      唔…不断发生的繁琐意外,让我把这件事抛于脑后……现在必须要加紧赶路了
      我远远的与她挥手告别,见她呆立在原地,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仍终于哑然…
      “一号小海---保重啊啊啊----”
      依稀有遥远的回音传到我这里,再回头,已经看不清她的身影。
      我感觉就像心中的拼图,咔嘣一下回了位。一种温热的咸味从眼部扩散到隐痛的咽喉。
      我的头脑再次变得晕沉,但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原来感受到他人温柔的触碰也会醉啊。我如此这般的想着,或许自己已经变得更加完善了吧…
      超负荷的运动量让赶路变得艰难了,我的每一次深呼吸都像是给肺按上一颗图钉,在□□的煎熬下,我也没有多余的闲暇去顾及周围的景色。
      “下次再来这一起小聚啊--等一下吧,让我先出去吹点冷风,醒醒酒。”我从居酒屋附近嘈杂的人声中依稀分辩出杏先辈的声音。“呦,新人君耶,怎么,难不成乖宝宝是熬了个通宵吗?”
      我只顾得上急促喘气,一时间回不上话。
      “这样吧,也是新人君你运气好,山崎前辈我啊,摩托刚好修好,顺路捎你去溜达溜达吧…”
      她看着我摆出一副拒绝的姿态,撇撇嘴
      “怎么,别以为我不会在迟到到前送你回咖啡厅的,我可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好~前~辈~哦~”
      仔细思考之后,她的话确实有信服力,于是我跟在她后面坐上了一辆拉风的--黑蓝色摩托车,啊,还会反光。
      我应该庆幸它不是迷彩的吗
      杏前辈并没有看出我的想法,拿出了自己的备用头盔,套到我的脑袋上,在附近一面玻璃墙的映照下,我们看起来非常像飞车党。
      而随着引擎的轰鸣声,我也见识到了杏前辈的车技--是真的能把车开飞起来呢…啊,应该说,不愧是前辈。
      因为天还没亮透,并没有多余的交警来管辖这辆明显超速的摩托,我货真价实的体验了风驰电掣的感受。本来对于人体算是温和的晨风,就像是用钝菜刀刮着我的面庞。这头盔可真透风呢,我不禁如此感叹。
      最终还是在迟到前来到了漩涡咖啡厅,这时候我感觉胃中一阵翻涌,生理性的呕吐感让我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嘴。
      前辈…还真是厉害……
      在有限的时间内,我尽力调整自己的状态--褊好员工服的领子,绾好袖口,抚平裙边的褶皱。
      然后列好队形,对着第一个走进门的客人,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用清甜且一致的声音柔缓道
      “欢迎光临!”
      那个专程前来喝茶点的女客瞬时间红了耳尖,缩了缩脖子,然后标准正步走向她贯常坐的位置,点了一杯美式黑咖啡和戚风蛋糕。
      …………这是一号海子辛苦工作的分割线…………
      在谢绝了一位熟客递向我的苹果糖之后,忽视他莫名哀怨的眼神,我走向后厨,结束了今天的轮班。总算舒展了腰肢,带着满满元气笑意的六号,在交接时冲我来了个wink,真是辛苦,仅悬磨练业务能力,就已经磨练到自己身上了。
      于是,我也从休息室的沙发上爬起来,冲着镜子,来了个又暖又甜的笑…还是不太行……
      我又试着把弧度放低,笑容瞬间洋溢着温柔恬淡的光彩,这次终归好一些了。我长吁一口气。
      山名前辈用一种慈祥的目光很欣慰地看着我
      “云居…最近工作很努力啊,下周有没有多余的时间呢?夏日祭就快到了,在中华街和商店街那边还有庆典…”
      她探头往四周望了望,似乎担心被什么人听见
      “…我们可以一起去。呃--就算是没有和服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出一件”
      我总觉得这种特色庆典有助于我更加了解正常人类的生活习性和民俗,于是痛快地答应了她,然后转身就走。
      指尖轻轻地敲了下迎客的玻璃风铃,折了几片屋前偶见的兰草,趁着下工时间溜出店门。
      看着人群来来回回,我捏着兰草吹起不成调的小曲,本准备接下来就这样消磨掉这份悠闲度日的时光--但是我忽然听到几声哼哼一样的细弱猫叫。
      “咪呜~”
      我循声看去,只看见一只通体浅浅橘黄的猫,正舔着隔壁饭店据说用来吸走毒素的洋葱。
      在我聚精会神观察它的时候,它也发现了我的到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像磁铁的正负两极,相互接近时就会互相吸引,我对它移不开眼睛。
      它也慵懒的伸两下爪子,打了个哈欠,就跳到我的腿上来了。
      我刹时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用手把它翻了个面。是女孩子,她没有发出生气的吼叫,连用爪子扑腾都懒得扑,就像是暖融融的面团,软乎乎的躺在怀里。
      …好可爱
      于是我开始认真打算把她带走,但她似乎也起了同样的打算。肉垫一揭,就轻巧的跃下来,收起爪子拍拍我,然后走一步回头看我一下,发出友好的叫声。
      我明白了,她想让我跟上来,于是我逐步逐步跟着她七拐八拐地绕着路走。
      终于,她停了下来…嗯--?!是一个简陋但漂亮的猫窝和几个废弃的集装箱,似乎是听见她的脚步声,箱子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喵喵声。
      她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打败了其中一个猫猫首领,赶走了半箱猫咪,其它猫也顺从地让开位置。
      她用我听不懂的猫语使唤十几只壮猫运来了一张小床垫,然后莫名兴奋的是示意我躺上去
      在我大脑一片空白,形如蒙圈地盯着她时,她故作矜贵仪态地把一些不知品种的带骨生肉朝我扒拉了扒拉。
      原来如此啊,我这时候才恍然大悟,我好像要被猫养了。
      于是我接受了她的同居申请,但拒绝了她共享食物的意见,并尝试学习猫语。
      “咪嗷喵蒙,噶嘛~”猫们发出了难懂的声音
      ……算了吧,我放弃学习这门新语种了。
      或许是我无法忍受,集装箱那边猫尿的臭烘烘味道,也可能是她觉得我需要多加锻炼才会健康,
      总而言之,她领着我雄赳赳气昂昂的溜达在横滨的街上,向其它猫展示自己的“宠人”
      ……
      我把这只过分自我的猫一把拎了起来,而她似乎呆乎乎的,还没有反应到发生了什么。等她回过神来,就扑腾扑腾的要下来,还不小心抓到了我。
      .....流血了诶
      我感觉整个人就像是褪色一样,变得灰白白的,不顾猫猫像是在说些什么的挽留,固执地缩在了墙角。
      好过分诶......我还没有证明和足够的钱去打狂犬疫苗..可能会痛苦的发病而死的.....
      我感受到心情不可抑制地越来越沮丧,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不留透气孔,用身/体的痛苦消灭心情的难受。
      但是我很快也非常清醒的意识到,这除了给其他“我”添麻烦,被当作“黑历史”记录,嘲笑,一点别的用处也没有……
      在体内不断升腾的难过和气闷让我一阵热一阵凉,但经过仔细的识别,我发现那并不只是精神上的--我,发烧了。
      随便找人带了路去药店开些致死量的药,就着咖啡厅供应的热水饮下,除了犯困,肚子疼,头好晕哦,之外的,并没有任何事发生。
      因为走路摇摇晃晃,没有成功买到酒。
      于是我只是躺在员工休息间的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眯着。待在咖啡厅的二号,五号,六号,在工作结束之后轮流给我敷冷毛巾,喂温水,这或许就是病号的幸福吧。
      在意识短暂回笼的期间,我如此这般的想着,然后眼前就一片漆黑
      我的浅意识跌进一片空白的海洋,外界的光彩无法通过折射来到这里,所以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我安宁的浮沉在浪花之上,浪底是死去的水鸟和活着的虱子。
      如果再不用醒来就好了....这样的想法如呼吸一般自然的浮现在我的心头,就像有一阵细微的风刮过去,转瞬间便没有它的踪影.......
      我的意识在脑海中游荡,面前有几只烟灰做成的红蚁和三两个锡纸制的士兵在比武,他们的脚踏不到实处,自己却非常快乐。
      我清楚的意识到,如果我告诉他们,他们自己的处境,他们的快乐就会转化为痛苦,但他们所处的环境却不会发生改变,所以我必须保持缄默,什么也不可以说。
      于是我离开了这个地方,因为我如果呆在那里,就是一个会让笑容消失的危险物品。
      然后我又不知怎么的走到了一个奇怪的几何牢房,在这个地方,重力是不规律存在的,我必须不断的从一个无限循环的黄黑相间的椭圆形跑步机上大力奔跑。
      力竭后,就会被类似于橡胶履带的东西送到一个狭窄的三角形里。还在坚硬的矩形里,“哐哐哐”的打旋......有种意识被碾碎成块状的奇妙感觉,就像是纬度给了我一个巨大的变化空间。
      我的意识当机立断,一发觉大事不妙就跑了出去。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爽快的踢到了一片蓝紫色的莆莆花田。
      这里有的种子被风一吹飘的到处都是,我一不小心就吸进鼻子里一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走到花田中央的榆树下,有一只水杯在大夸特夸把眼睛变成石头的妙处。
      “这太奇怪了。”我这么告诉它
      “不,你说的不对,如果我们不把眼睛变成石头的话,难道要把石头变成眼睛吗,那多瘆人啊”
      我试着思考了一下,忽然感觉它说的好有道理呢。接着没再与它搭话,只是摸了摸树洞中央一条发光的绳子。
      然后就被挤出了浅意识层...
      因为一点小病就掉线这么久,会不会被骂…我还怀着少许不安,掀开了眼皮,又被较强的灯光刺激出生理性泪水,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影子站在身前,想试着发出声音,但声音好像不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一样,嗓子又哑又疼。
      唔…反正我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喝过岩浆一类的东西,咳咳咳……
      看见我一副好像要把肺咳出来的样子,那个人影发出疑似气急败坏的吵嚷声。
      听音色和口吻--是晴乃啊,真的没有想到她会在这种订餐高峰期照顾店里不省心的后辈…
      我想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背盖在身上的毯子里钻出,从沙发上爬起来继续工作,然后又被迅速的按了下去并被点着头指教
      “不可以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工作,身体是第一位的!如果把它看作一个一,如果没有了它,后面附加的财富、地位、人际关系等组成的一个个零全都会没有意义。”
      她脸色涨红,看起来就像一块桃泥红豆团团
      “云居,这件事很重要,所以你要记住,绝对不要不把它当回事。再说了,传染给顾客也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的。”
      “前辈不把我看做一个赚取利益营销机器的吗?这么做才是最好的吧。”
      我糯糯地咕哝了一句
      “怎么可能?”
      她用一副我似乎脑子有问题的眼神看着我
      “唔...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就是无关紧要的路人后辈了,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我的话音还没落,她就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珠子
      “这种事情还非要我提吗...我们不是朋友嘛,如果你之前笨蛋到没有察觉到这一点,那么就从现在开始,我已经决定好要成为一个任劳任怨照顾你的朋友了。”
      她面色严肃,字正腔圆的说着,脖颈和耳根都红得像是要滴血。我有点担心她的耳朵,但又犹豫着要不要打断她,最终又不争气地睡过去了。
      这次倒是没有什么怪梦,一觉安眠,醒后整个人也晕乎乎的,手脚皆因过度的休息而发软。
      在半梦半醒的恍惚之间,好像有人在问我的梦想。我便认真地答道
      小屋向阳,金色花爬着我的围墙,猫叫着,我看见夕阳。打盹的叶子带走我的忧伤,打旋儿的风声吃了园里的桑,疲倦的夕阳窃了红光。门外有风铃在报晴的响,门内有隐鼠堆了谷仓。
      夜黑风高月亮呛,人人忘了谈死亡--都一齐睡去了.......可能没有人继续问了,后天也没有继续再答下去
      终于把意识拢成一块,天早已大亮...我好像睡了很久呢。
      依旧睡眼惺忪,大脑不在线状态的我吸了吸鼻子--嗓子烧的厉害,只能发出一些沙哑又含糊的音,就被迫放了一天假。
      在这个社会,努力生活,工作的人们真是很不容易呢。我只是放松地活着享受可贵的休息时光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即便是在这种时候,病痛往往会夺走我可悲的隐忧。
      透过尚模糊的视野,我久违的因应激的烦躁察望四周…房门旁多了一个晴天娃娃--之所以注意到它,是因为它滑稽的笑容和吊颈时不协调的身体。
      于是,在与它互视,用电波交流后,我将它装进外衣夹层携带,达成了目的一致。
      顺着清凉的液体而向下,微苦的药粉和极难下咽的消炎药在食道中搅和,产生反应。
      腹中鼓起了分散的气泡汇杂而产生的咕噜声--副作用仅限简单的胀痛。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我不得不揉着太阳穴,狠捶自己的脑袋,让它不要总出那么多故障。
      视觉到彻底模糊了,眼前熟悉的景色像蒙了一层酒精构成的雾,仿佛只是稍加重呼吸,我的意识便会抛盔弃甲的丧失掉。
      我听见门口迎客的风铃响动,一团熟悉的带猎鹿帽的人影大咧咧的咬着茶点,她身边的金茶色人影团团,侧好像是扶着眼镜,准备点些咖啡果汁什么的。
      似乎是因为视线模糊,所以听觉和嗅觉变得更加灵敏,一些细微的声音,便在我耳中放大
      汽水瓶中气泡破碎的声音、那个人影,貌似与头发摩擦的声音、咬点心的嘎吱声和喉咙深处传来的唔噜声,以及逐渐走来的轻快脚步声……
      “你发烧了。”
      清亮的少年音色,毫不犹豫地指出,我并不意外,毕竟如今我已分出猫和人的区别,所以我说
      “猫先生,可以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水吗?我现在够不到。”
      于是我便嘱咐着这个奇特的猫咪,猫咪生气地把毛蓬松起来,但还是把水递了过来。
      “反正说了你也不会听的...真是笨蛋......”
      猫咪先生用软绵绵又有点委屈的语气唔哝着,我转过头来想看看它漂亮的绿眼睛,但只能看到一片好像处于冬季的露浓霜重的白茫茫雾气。
      “连眼睛都烧的看不清了,真是麻烦。”
      这只奇特的的猫咪先生竟然还会关心我,一种奇妙的感动,就像浓茶,咕嘟咕嘟的从后脑勺灌注。
      “猫咪先生,非常抱歉,我现在身体疲弱,没有办法给你上供食物。所以,下次一定会的”
      黑毛毛的猫猫,看起来像是疑惑,又像是夹杂着喜悦的惊奇,它歪了歪脑袋
      “想感谢超级厉害的乱步大人的话,要中华街附近的那家粗点心店的粗点心。”
      于是我坚定的记住了这个信息,并决定等这个月的工资发下来就去请猫猫吃粗点心。
      但是猫猫可以吃粗点心吧?
      “猫不可以,乱步大人当然可以。”
      这句会读心术的猫轻而易举地解答了我的疑问,总而言之,是可以吃的,但只能请它吃。
      那么事不宜迟,今天就带它去吃吧。
      我用胳膊肘支起我的躯干,先是缓慢用力,找准时机,再猛的竭尽全力撑一下。
      我,成功的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拖着软弱的四肢,刚想走几步,就被磨磨蹭蹭又爱操心的猫猫摁在沙发上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站起来的诶
      “生病了就不要想着到处乱逛,笨蛋的职责是好好躺在沙发上休息”
      猫猫眯起眼睛,我甚至幻视它舔了舔爪爪上的毛
      茶点最终还是被端上桌了,那个金茶色的好人眼睛,也还是拎走了那只猫。
      咖啡厅里重归宁静,员工休息室门外响起咖啡机打磨咖啡豆的哑音,以及同事们用银勺搅拌饮品、拉花时发出的的砰砰脆响
      一切静谧的喧嚣交汇,我的大脑皮层像被浸入绿湖的浮萍,在碧水之央,无定地沉沉浮浮。
      在白天入睡的好处是,不会听见无时无刻不在鸣的枪声和奇怪的爆炸声,但也有显而易见的坏处,随时随地会被各种各样的人吵醒。
      比如说……这次又是谁?
      一个矮而扁平的棕色影子,在门口探头探脑,发出了哞哞的声音。
      ……是牛诶
      很快,又有一个戴着草帽的人影走进来…贤治,来找牛的罢。
      我自觉他牵了牛就会走,也就没有打扰他教训乱跑的小牛。
      不曾想,他见到病怏怏的我还开心的打了招呼慰问,在地上搁了一篮子新鲜的蔬菜。
      然后就自然而然的聊起来,他在平日里见到的大城市人们都在干些什么事啊,如何培育好蔬菜啊,如何教育宠物啊,诸如此类的轻松又日常的事。谈的我不禁也舒心了些,笑意便爬上眉梢。
      不过意外总是比打算来的更快些,几十个穿着黑西装,带着黑墨镜的彪形大汉闯入店内。
      这些暴l徒打来时,除我和贤治以外,全店一齐举手抱头,蹲在地上。
      我的话,第一是还不太适应这个城市的节奏,第二是身体无力又实在懒得动。或许贤治也是这样,我暗自如此设想。
      但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贤治不费九牛一毛之力三下五除二的将他们抛出店外。
      果然还是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不够啊,我恍然大悟--这些事在这里的人看来铁定是很寻常的。
      但因为体力不支,中途又睡去了,睡时又朦胧听见好人眼镜向咖啡厅赔偿损失。
      “新人君,快醒醒!”
      --这一次是被山崎杏前辈疯狂地摇醒了。
      “快看快看,真的是新加入了一个超可爱的小萝莉。”
      我的视线出现回归清晰,一个穿着可爱和服的蓝发的少女一顿一顿地咬着可丽饼,唇角沾上了星星点点的奶油渍。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她用无机质的墨蓝眼睛,扫了我一眼。
      我的汗毛莫名的立了起来,打了个寒噤
      “啊啾--”
      然后就不小心把沾满病毒的飞沫喷到了,忽然蹲下的杏前辈背后的晴乃身上......
      糟糕了……
      “--云居!!!”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开了晴乃企图抓住我的手,然后--跑!
      我疯狂的摆动手臂疾跑,冲出咖啡厅,沿点心店,跑进中华街,穿过红绿灯之后继续疾驰,越过图书馆,绕着人群,再拐去商店街......
      成功的甩掉了晴乃。
      “哈啾--”正沾沾自喜,又擤了擤鼻涕,忽然感觉一阵福至心灵,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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