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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   此时花城神态闲适,手上银色流光转变,已经接连用厄命挑断了这座君江水主法相的几处关键窍穴。

      在黑蛇惊恐惨白的面色下,更像是一种猫戏老鼠的滑稽场景。

      “我好不容易和哥哥有闲暇时间出来游玩一番,没想到竟然还能碰见你这种腌臜物,真是败坏兴致。”花城本来还想着再戏耍一会儿,但看到谢怜竟然站在一旁和那位淳山君有说有笑,顿时醋意盎然,便抛出厄命,直直刺中法相的左膝关节,“还不跪下跟我家哥哥道歉!?”

      君江水主法相金身被破,承受不住上半身庞大身躯,单膝跪地面向谢怜。

      原本单手成爪,搁置在法相头顶的黑蛇见势不对,竟然狠下心来,左手双指成刀,沿着右手掌心一划,划出一颗圆形铜板大小的伤口,缕缕金色丝线从中溢出。

      瞧着香火精粹散落出来,黑蛇又是惋惜又是愤恨,怒喝道:“事已至此,那便破罐破摔,玉石俱焚吧!”

      他状若疯癫,系在脖子上的水赤练游蛇好像受到惊吓一般,竟然跳了出来,沿着法相的身躯倏忽游走。

      这黑蛇傀儡把伤口抵在法相的后脑勺上,金色香火丝线便如同被一个巨大的漩涡抽动一样,纷纷依附到了法相之上,谢怜远远看去,这法相本就异常扎眼,现在更是光华流转,大放异彩。

      花城却只是环抱双臂,冷眼旁观。因为离得近些,便能注意到那被吸收了香火精粹的黑蛇傀儡被抽干了元气之后,好似枯木一般,跌落到地上。

      汲取香火的法相金身吃饱喝足,浑身看起来像是充了太多气的皮球,终于支撑不住,开始表面寸寸龟裂。周身自头颅而起,裂缝一路延伸,沟壑分明,看起来异常可怖。

      可是尽管是这般变化,花城却紧蹙眉头:“倒是奇怪,原本被厄命削砍出来的创伤,竟慢慢被这流动的香火修复如初了。”

      就连左膝被厄命斩出来的缺口,也在金色丝线的交织下,迅速愈合。

      “临死反扑么?”花城嗤笑,手中厄命上的那颗不断晃动的眼珠子也充满了怨气,自己好不容易干活那么卖力,到头来反倒功亏一篑,这谁受得了?

      脚下的死灵蝶分成两路,一路朝往法相的面庞,一路依旧围绕在各处窍穴,花城道:“既然你这香火精粹这么好用,反倒是死灵蝶上佳的补品了。”

      花城从容道:“我倒是要看看,是你缝补得快,还是死灵蝶啃食得快!”

      就在花城准备凌空坐看这座金身法相轰然倒塌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提醒:“花城主不要被黑蛇骗了,这妖物没死,准备要逃了。”

      “逃?逃得了么?”花城转头,手上的厄命再次抛出,一道银光便把那条原本准备溜走的水赤练游蛇钉在了地上。

      可没成想江阶却是哑然失笑:“我说的不是这条小蛇,而是那具庙祝傀儡。”

      话音刚落,顺着江阶的目光,花城看到那具原本掉落到地上的黑蛇傀儡身躯竟然直直摔到地上,化成黑色灰烬,融入泥土之内。

      这就有些尴尬了,终日打鹰,没想到终究还是被鹰啄了眼,花城有些悻悻然。

      但好在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面色随即恢复如常,朝着谢怜喊道:“哥哥稍休息片刻,我去去就来。”

      随后单手伸出,掌心向上,一只银色飞碟飞落到花城的掌心,花城对着银蝶轻声道:“你还记得气味么?”

      银蝶欢快地扑闪着翅膀回应花城,花城便心中了然,笑道:“引路去。”

      一人一蝶不过呼吸之间就没了踪影。

      谢怜看到此处,正要追将上去,就又有一只死灵蝶停在他的肩头,谢怜先是一愣,而后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银蝶的翅膀,回了一句:“知道啦。”便安然站在原地。

      谢怜的目光落在江阶与他座下的巨大铜牛上。凝视片刻,谢怜叹道:“看样子又是一番拉扯了。”

      果然事情如谢怜所说,江阶看着面前那具几近面目全非的君江水主法相,并没有选择直接冲撞上去,而是就像老僧劝人回头,口中喃喃:“停下吧。”

      座下铜牛也感觉到了淳山君的心绪,更何况,面前这具金身法相的主人也是自己将近守护百年的存在。

      便只是踏步向前,用犄角轻轻抵触着仍旧被黑蛇残念侵蚀操纵的水主金身,然后哞哞叫着,好似也在劝。

      可是这座金身兴许是没了操纵之人,又不断被围绕着的死灵蝶啃食着香火,残存的意念不断拉扯,竟然有了崩溃癫狂的迹象。抬起手掌,凌空砸向站在铜牛头顶的江阶,却在即将要接触到的前一刻改变了轨迹,一掌狠狠打在了铜牛的背上。

      此时谢怜肩头的小花怜已经悄然露出了头,却眼见不得这一幕,两只胖胖的小手捂住了眼睛。

      谢怜也是叹息了一声:“何苦呢?”

      水主法相一掌又一掌打在铜牛的身上,铜牛也只能生受着,江阶和铜牛的相劝也不是全然无用,谢怜远远看到,君江水主像上似有两行金色眼泪从双眸夺眶而出。

      但也仅限于此了。

      江阶心中也是了然,这座神像中,再也没有他残存的意识了。轻叹一声,江阶拍了拍铜牛的犄角,铜牛便明白了主人的心意,最终还是蓄力撞到了濒临破损的金身法相。

      在水主像倒塌的瞬间,一滴眼泪从神像中飘落道江阶的面前。

      他伸手握住那颗眼泪,法相落地,轰然碎裂,溅起来的尘土伴随着翻飞的死灵蝶,为这场闹剧画下了最终的落幕。

      谢怜看着这一切,低头言语:“他们真的很互相喜欢呢……”

      旁边传来轻声应和:“嗯,我和哥哥也是真的互相喜欢的。但有时候无论什么样的喜欢,总要勇敢起来才对,总是藏起来或者逃避的喜欢,也很无趣的。”

      谢怜听声音,便知道是花城回来了。

      但谢怜没有去问花城那黑蛇最后的下落,花城也没有去说。

      有他在,事情不会出现纰漏的。

      现如今,听闻花城的回复,谢怜心里反而荡起来了不一样的思绪。

      花城却不待谢怜反问,伸手取下了一直停在对方肩头的银蝶,放飞了出去,然后又捏了捏小花怜的粉嘟嘟脸庞,平静说道:“你知道么哥哥,其实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的时间要久的多。”

      “凡间俗子总讲究金榜提名或者飞黄腾达之后才敢求去心爱之人,其实,换做其他任何鬼神妖物,都是一样的。我喜欢哥哥的时候,是不敢用红红儿的身份去喜欢你,也不敢用鬼火亡魂的身份去喜欢你,只敢用绝境鬼王的身份去喜欢你,不仅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可以毫无顾忌的保护你,更是因为,我觉得,我那个时候才有资格喜欢你。”

      谢怜道:“其实,我没想那么多的……”

      花城知道谢怜的温柔和心善,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不一样的,哥哥。其实我一直觉得我是幸运的,因为都已经熬过来了。因为有时候我也在想,在恐惧,在没有成为花城,没有成为那位打遍仙京的绝境鬼王之前,我若是真的死了……又或者是没死,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鬼物,到时候哪怕一直跟着哥哥身边,想必最终也是没有结果的。”

      “三郎……”谢怜握住花城颤抖的手,轻声安慰,“都过来了,你便是你罢了。”

      花城闭上眼睛,喃喃道:“都过来了……”

      须臾,花城笑靥如花,对着江阶喊道:“淳山君,你想做什么,便放开手去做吧!我这一次,可陪着哥哥,同你趟一趟这君江浑水!”

      不远处尘土飞扬,紧接着便是勒马之后的嘶鸣声。

      待到来人走进,谢怜和花城却注意到,是周如晖带着水部司几人赶来了。

      水部司众人方才只是远远看到两尊法相缠斗,凶狠得厉害,这下走进了之后,才看清楚当事人原来是昨日在水部司露面的三人,纷纷怔在了原地。

      谢怜看到来人,顿感不妙,问道:“周兄怎么来了?”

      可没成想周如晖竟好似全然没有听到谢怜的问话,只是瞪着硕大的眼珠子,看到站立在巨大铜牛头顶上的江阶。等到手上的缰绳滑落下来,骏马嘶吼一声,才回过神来:“江兄,这是……”

      这场景,便真的是大眼瞪小眼了。

      谢怜神色尴尬,摸了摸脸颊,心中叹道:“看来是瞒不下去了。”又悄悄瞥了一眼江阶,见后者没有制止的神色,便直接摊牌说了:“其实事情说来也很简单,咱们的这位江兄,便是你想求见数次而不得的东岳正神。”

      周如晖听闻,本来还震惊的神色突然涨红成了猪肝色,讷讷道:“那如此说来,我先前背后说淳山君的那些坏话,可都被正主听了去……”然后小心翼翼对着江阶道,“江兄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罢,大不了之后我多往淳山跑两趟,给你多烧几柱香?”

      谢怜听罢,扶额不语,花城也是笑得活不成了。

      心里想着这位周大人若是之后真成为下任东岳正神,想必也是极为有趣的。

      双方打过招呼之后,谢怜得以知晓,原来是昨日周如晖把江阶的行程放在了心上。

      今日午后,恰巧又在郡守府中偶然间听到有人来报,说是君江水主庙那边出了异象,周如晖心里心里念着水主庙距离江阶要去的灾民那边并不太远,心里便有些担忧,就又是风风火火拉着几个水部司相熟的人,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可没成想刚到水主庙,就只看到断壁残垣和十数具十分骇人的尸首,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又远远瞧见这边的动静,这才有了匆忙赶来的场景。

      眼见已经什么都瞒不住了,谢怜便单独把周如晖拉到了一旁,把事情的缘由经过简单叙述了一番。

      周如晖虽然性情直爽,却也不是个笨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朝着谢怜和花城躬身行了一礼后,便面向江阶喊道:“我不知晓什么淳山君的谋划盘算,但十分清楚江阶的为人处事,江兄若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尽管去做,荆州府衙这边,我能帮忙的,一定会尽力来帮!”

      江阶听闻周如晖的言语,同样是一揖到底。

      接下来便是要赶往淳山处理最后的事情了。

      铜牛转身,踏水而行,身着麻衣装束的东岳正神声若洪钟:“隆双不必太过着急,认罪伏诛,犯人总要在场才行!”

      看着江阶远去淳山的背影,纵然心中感概万千,周如晖仍旧低头思索片刻,转身向身后的水部司众人道:“此间事我已经了解清楚,君江水质之所以甲子之内逐渐变得浑浊,是因为盘踞在其中的一条黑色巨蟒从中施恶。”

      然后略微思索,周如晖继续说道:“月前的江堤决口,便是这条恶蟒的手段,今日君江水主庙中的异象,也是它妄想窃取水主高位的谋划,总之事情有些复杂,稍后我会详细写个案本,交由郡守大人审阅。”

      这些话幸亏没被早已经身形魂魄都被打散的黑蛇听了去,否则若是真的在天有灵,这般歪曲事实,栽赃嫁祸,这妖物早就破口大骂了。

      水部司众人听闻此番言语,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更何况,周如晖最后一句话,明显是想把这件事的奏报之责,拦在身上,既然如此,众人无事一身轻,也乐得只是点头称是。

      周如晖虽然在江阶这边显得心大,但毕竟混迹官场多年,若只是一个愣头青,也不会被新都那边派来荆州做事。

      心里想着,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把所有的罪责和行径都按在已经死去的黑蛇身上,再加上自己事前通过风,想必跟着的水部司人员也会按照自己的说辞回复之后官方的察访。

      突然想到另外一事,周如晖目光一凛,嘱咐身后一名短衫青壮男子:“我就先不回郡守府了,你快马回去,把杜大人请去淳山东岳山君庙,然后我们在淳山脚下汇合。”

      短衫男子知晓周如晖的性情,立即应承了下来,快步上马便折回荆州方向。

      周如晖揉了揉太阳穴,叹道:“江兄,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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