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下相思》邓佳期

4、夜谈，夜探

　　“公子，公子。”书童绕了半个书院，都没找到谢初商，焦急万分，“公子你去哪里了？”谢初商又咳嗽了两声。
　　“缥儿，你家公子还没死呢！”
　　“缥儿是担心你啊！”他忙用袖子擦了擦汗，搬炮竹热得一身汗，找公子又急出一身汗。
　　“公子，我来拿。”缥儿想着理所当然地接过镜盒，谢初商没有递给他的意思，赶紧转移话题，“公子，求求你。缥儿还小，身子没长好，不想挨谢管家的板子。”
　　“回去吧。累了。”他摸了摸锦盒，“这么想我走吗？”
　　回到住处的谢初商翻动着书页，心不在焉。明明知道那扇暗门是在试探他，可还是想要一探究竟。想着想着，一夜无眠。
　　第二天，谢初商在禅心书院的花圃里摆弄花草。
　　“公子，您要哪些花，缥儿给您备下即可，您这——”
　　“别说，禅心书院的花培得真不错，嫁接、催花，不如帝都山的花匠逊色。”
　　“公子，您这知道的是来求医的，不晓得的还以为您这是来求学的。那么清心寡欲，真不像你。”
　　“清心寡欲。”谢初商哈哈大笑，自己从不是这样克制约束的人。

　　月如钩。
　　花房红烛摇曳。屋内一片寂静。床榻上的荷衣侧卧，盖着薄薄的丝衾，淡淡的鼻息似有若无。
　　猛然她睁开清亮的眼睛，谢初商仅离她一尺，身子不由得往后退，指间的银针顺势飞了出去。
　　“是我。”谢初商的声音响起，“没吓到你吧。”
　　“谢初商，这里是禅心书院，你最好有所收敛。”荷衣坐在塌上打量着正和她对视的男子，一身简单的玄衣，依稀可见衣襟、袖口和腰间绣着银色的祥云纹。银发束起配着一墨玉冠。
　　“你知道我在帝都山不收敛？”他挑眉看着荷衣，白色的寝衣，散落着丝绸般的长发，眼神中没有局促不安。果然是不一般的女子。
　　“目的？”冷冷的声音。
　　“偷香窃玉而来。”他露出玩世不恭的笑，“此等旖旎，突然有些心动。”
　　“滚出去。”荷衣咬牙切齿说出这三个字。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谢初商赶紧见好就收，“我就说睡不着，找你来说说话。瞧，
　　我准备了夜宵。”指了指一旁的黄花梨提盒。
　　“大晚上，你喜欢跑女子闺房找姑娘说话？”荷衣本身对一些事情置若罔闻，但瞧见谢初商这副模样，心中也有所谓保留，到底是纨绔子弟，还是城府颇深？
　　只见谢初商将提盒中的美馔拿了出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
　　荷衣披上外衣便从里屋走了出来，坐了下来。
　　“雪霁羹，你尝尝。”谢初商要了一小碗递给荷衣，“可惜你花房那么多花，竟然都没为啥味道，不然以花香入菜也是极好的。”
　　“你做的？”
　　“借了书院的厨房一用。”谢初商示意荷衣尝一尝。
　　荷衣舀了一勺，闻了闻，微微地品了一口。
　　“怎么样？”有些期待地问道。
　　“芙蓉花有清热解毒之效。”
　　“我问我手艺。 ”
　　荷衣舀了一勺送到了他的嘴边，“自己尝尝。”说完，她也察觉到了不妥。他却已经将勺子含于口中。
　　谢初商有滋有味地品了品，“翩然花间影，眉目盛清辉。”
　　“谢公子涉猎广泛。”
　　“惭愧，小七只钟情于对美的物，美的人。”
　　字字句句总在撩拨些什么，可毕竟久居春辰山，涉世不深。生怕自己多想了，倒是自己曲解了他。便没有接他的话。
　　接下来，不过是谢初商一边介绍，一边为荷衣布菜。每每荷衣浅尝辄止，谢初商都会把剩下的吃了。
　　一时间，房中气氛微妙。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天南海北，更多的时间是谢初商七分真三分假的漫谈，荷衣饮茶倾听。闲聊了近一个时辰，谢初商才收拾食盒离开相思引。

　　谢初商经常往返于禅心书院和山下的谢宅，银灰色的头发束起，不再有帷帽的遮掩，他的模样自然隐忍侧目，禅心书院的新来的七师弟宛若天人。
　　“看看看，那就是禅心书院新收的弟子，又和气又没架子，一表人才啊。”
　　“可不是，出手又大方，前天把老李的草药都包了。”
　　“昨天，西村的二丫差点被几条野狗咬了，还是七师弟救的呢。”
　　“这样的儿郎，谁家姑娘嫁给他，都是天大的福气啊！”
　　下山采购药材的凤鸣珂听到路边妇人的议论，嘴角露出讽刺地笑，不愧是富甲一方的谢家。商人总是趋利避害，而他还会收买人心。师姐明明已经给了他逼出余毒的解药，却仍然留在禅心书院，四处招摇她收了他这个弟子。

　　春辰山的日子过得悠闲自在，乐不思蜀。
　　帝都山，暗潮涌动。自缁衣楼被武侯连根拔起，朝中曾与缁衣楼有所牵扯的官员人人自危。一时间，武侯安皓尘颇有只手遮天之势。深谙制衡之术的天家，怎能允许一家独大，摆手之间，创造了新的规则，新的平衡就此建立。昔日籍籍无名的侍郎陆绥在掌权者的扶持下，在朝堂上与武侯争锋相对。

　　“谢师宴？”凤鸣珂看着手中制作考究的请帖。
　　“是的，凤师父，公子半月前已经让小的们准备好了，八月十五那日，请凤师父和荷衣姑娘屈尊下山来谢宅一聚。”
　　“我与谢公子非亲非故，中秋佳节没必要聚。”
　　“凤师父，公子说您和荷衣姑娘就他一命，便是再生父母。中秋佳节谢救命之恩最合适不过了。”缥儿自小口齿伶俐，加上谢初商有意培养更是能说会道，“公子为了自此小聚，也是煞费苦心，还望凤师父和荷衣姑娘赏脸。”
　　“荷衣，姑娘？”凤鸣珂合上请帖，凌厉的眼神宛若一把尖刀直射缥儿，他睫毛微颤，身形却也无晃动。
　　“是。”声音虽轻，但很是肯定。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八月中。
　　午后缥儿就牵着华丽的马车停在禅心书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