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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第 1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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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傍晚,相夫光子去见了凡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看他们哭的不成样子,她心如刀绞,就算那个失手杀人的海国护卫伏了法又怎样,年轻的凡伊,再也不会对她展露笑脸了,光子对他们一家三口充满了愧疚,决心不论未来多么艰难,都要代为奉养二老。
作为光之国出来的,她不能把身为前国主的炎之虹端绳之以法,可这不表示,其他作恶的人也能逃之夭夭,必须有人,要为了孩子和凡伊的死负责任。
第一个是海国护卫,下面该轮到谁,那就看天意了。
一回明妃楼,她就看到了等在里面的帝恒,他回头冲她微笑,像往常那样温暖惬意:“你的气色不太好,还没吃晚饭吧,我马上叫人……”
“炎之帝恒,你不用对我好一阵歹一阵的,若即若离对我来说没用!”
当今天下,敢这样直呼他大名的,唯有相夫光子一人,可帝恒却毫不在意:“光子,你曾经说过,两个人在一起,就要相互体谅,相互理解,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理解你,袒护你的父亲,一次又一次对我的孩子下手吗?我下午已经跟他摊牌了,我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他,让我告诉你吧,不论是多么天大的理由,我都不会理解他这样的行为,你也是一样,即使你会用‘为了保护我’这样的字眼来美其名曰……因为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就算天塌了,也别想让她放弃孩子!”
次日,火国国府果然发布消息,说“白狐事件”是谣传,赤帝国主有了人生中第一个女儿,叫做炎之长清,是他与爱妃相夫氏所生的第二个孩子。
普天同庆,域内外所有支持这对夫妇的人全部为之欣喜,相夫光子也暂时放弃了某些打算,比如说,离开这里。因为长清的身体很弱,帝恒把她抱回来的时候,孩子还在发着低烧,光子不忍心让她随着自己到处奔走,为了女儿,光子只好让自己变得麻木一些,尽管,最近的一连串不如意让她心灰意懒。
好在小家伙的身子争气,喝了母乳以后烧就退了,第二天是满月酒,忙里抽闲的赤帝国主,说什么都要大操大办一番。前来道贺的人们,不论真心还是假意,光子都看得疲倦不堪,她还没有完全从“余怕”中脱离,从前没有孩子的时候,她单qiang匹马什么都敢闯,可现在顾虑重重,她想,这就是做母亲和不做母亲之间的差别吧。
长润终于可以近距离观察妹妹了,他虽然还小,可也知道骨肉血亲,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他盯着妹妹就不挪眼了,谁靠近想要抱一抱,都会被他挡住,小小的个头,却宛似一个保驾护航不知疲累的守护者。
光子被自个儿的儿子暖到,看着他一天大过一天,开始有点期待他长大以后的样子了,究竟是像她多一点,还是像帝恒多一点呢?
一个转眼,又到了该年的五月上旬,帝恒早已拜托过玉灵碧,请她找出破解类妖化药的方式,而玉灵碧成功了,光子对碧姐的医术毫不怀疑,只是碧姐在给她做全方位检查时,眉间时松时紧,让她看不明白。
“碧姐,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没法医治的病?”
瞧她一脸惆怅的样子,碧姐爱怜的戳戳她脑门:“瞎想什么,有的病你想得还不来找你呢!”
“那碧姐为什么既欢喜又忧愁的模样?”
“之前你说的事我一直在思考,其实我能体会帝恒的为难之处,作为国主,就是会有许多身不由己的时候,光子,你要体谅他。”
“我知道,只是一想到……他为了大业,或许随时都会舍弃我跟孩子,我对我们的未来就没什么信心了,一面却又挣扎着舍不得他……唉,我相夫光子居然也有今天!”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刚刚既有欢喜又有忧愁是因为……你怀孕了。”
光子怔住。
“如果虹端国主真的那么虎视眈眈,那这个孩子就会拖累你,可是,碧姐已经破除了你体内的类妖化药,你现在却是可以尽情拥有自己孩子的自由之人了,不会再有折寿的风险,这一喜一忧,碧姐也不知道该为你高兴,还是……”
“担忧是肯定的,但碧姐,我依然感到高兴,因为,这是我的孩子。”她笑着安抚碧姐,直到碧姐彻底放下心来展露出明媚的欢颜。
光子从不觉得帝恒是个沾花惹草的负心汉,可她不否认,他给她的安全感,依旧像他若即若离这样,时多时少,长清的失而复得,让她的心才刚刚得到安慰和平复,没想到一转眼,上天又赐给她一个孩子——是她跟帝恒的第三个孩子。
碧姐说,预产期是赤帝七年的一月中旬,光子痛定思痛,终于下了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决定,她要隐瞒这次怀孕的事,哪怕类妖化药已经不会给她带来困扰,长清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她不能无视过往,她没机会做一个安枕无忧的母亲。
炎之皇城这边,医师院不断催促她,说体检日期一拖再拖,为了纯王妃的身体考虑,不可以再延期了,光子怎会不知,这是虹端在往死里盯她呢,幸亏她乘隧道回凝光城的事只有她跟帝恒知道,否则,又要多一项麻烦了。
躲过体检,瞒住怀孕,可肚子一天天的膨胀起来,她又该怎么遮掩呢?瞧,虹端国主又发了疯一样派人来提醒她去体检了,也不知道急个什么,她趁自己被捉住以前,身手利落的出了城门,想不到,那群人居然追了出来。
她虽不至惊慌失措,可也被逼得挺紧,直到,她被一个功夫高强的人强行拖进一所宅院,那人拉下面具,竟是橘贞罗。
“贞罗,你不是说出城会朋友吗?”
“王妃大人,属下要给你引见一个人……请看。”
不是别人,正是活生生的凡伊,相夫光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凡伊,真的是凡伊,姑娘的脸颊是热的,眼里的泪还滴落在光子的手背上,光子知道,这不是梦:“凡伊,你怎么会?”
“对不起,让王妃替我操心了。其实,我也以为我死定了,可我一醒过来,发现自己在停尸间,我就想,我肯定是被当成死人放进去的,火之国有火葬的习俗,我怕他们一时手快把我给炼了,就麻溜儿逃出来了!”
“你呀,还有心思开玩笑,火国国都医院的停尸间怎么会这么容易让你逃出来呢?”
“说起来还引起了骚乱呢,他们以为是尸变,一时间没敢追出来,我就趁乱逃了。王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怎么会,长清和你,都能失而复得,就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了,凡伊,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们跟着我吃苦了。”
“王妃,凡伊不怕吃苦,只要王妃让凡伊跟着您。”
“我很开心,身边有你们这样的家人。”
又一重欢喜,减少了光子眼角的愁容,帝恒心细如尘,自然很快发现:“这次你的部下受了苦,替我好好抚慰他们。”
光子不动声色,一个转身却被帝恒横抱在怀,他把她放进被子里,欺身压上,她却拒绝和他亲热,帝恒不想勉强她,就把她锁在怀里,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静静享受时光的安逸。
除了凝光城那边的碧姐,相夫光子对所有人隐瞒了怀孕的事情,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她以为,一旦被虹端知道她有了第三个孩子,这个孩子会难逃一死,长清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可她没有勇气再承受一次,她也不想让帝恒为难,干脆连着他一起瞒吧。
与其到时候硬碰硬拼个鱼死网破,她宁可暂忍一时,留取生机,她是不怕的,伤也好死也好,从来都无所畏惧,但自从有了孩子,她就不得不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怀孕到有了害喜反应的时候,她加重了忧虑程度,肚子会一天天隆起来,必须早点做打算了,海穹王妃听说她胃口不好,又不肯体检,就带了水果探望她,看她脸色不好,很是挂心。
光子强忍着害喜导致的恶心感,没想到观察入微的海穹王妃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喜了?”
光子哪敢承认,赶忙说最近吃坏东西肠胃不好,才遮掩过去。
就在她不断寻找契机之际,火之国北部发生叛乱,国臣们在大殿上为了谁去征讨,争论不休,这次,光子抱着赌一把的心情,没有和帝恒商量,直接出现在了议事大殿上。
她要赌的,全在虹端身上:“两位国主,请容许我今次的唐突和越矩,只是,我觉得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去做这次战役的总指挥。”
她的出现,像往一汪水波微漾的湖池里猛然丢下一颗炸弹,除了叶上湫等族阀之人一如既往的支持她,依旧是反对声居多。可光子不论他们说什么,通通以不变应万变,她这次,可是有备而来的:“我认为我能够胜任,有以下三个理由,第一,我有过在火之国的出征经验,而且上次虹端国主就说过,以后遇到这样的战事还交给我。”
帝恒的眼神有些复杂,既有阴沉,又有兴味,光子,是在化被动为主动,上次父王说这句话,是为了震慑她、让她退缩,没想到今天被她反过来利用了,不得不说,他的纯王妃,还真挺有意思的。
“第二,为了证明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不需要什么体检。”
帝恒微微皱眉,有些许疑惑,这个,他就有点看不懂了,虽然他猜测过,光子抗拒体检是担心遭到皇城医师的趁机迫害,毕竟,长清是在那里丢的,说不定真的有人里应外合,为此,帝恒已经严酷的,将所有医师开除,转而差遣了帝师团里的医术精英们补上。
“第三,我要继续向全天下的男人们证明,我们女人上阵杀敌,一样不逊色于他们!”
帝恒的忍不住勾起嘴角,还真是天地盟女上主的风格啊。
接着,光子不等这帮人找茬打压,就自顾自开启了新篇章,用一席令人叹服的说辞,使众臣闭嘴,成功争取到了指挥权。实际上,也有虹端“放水”的缘故,而这,恰恰就是她的赌注。她怎会不知,虹端不顾众人反对如此快速答允的理由,在他眼里,她相夫光子就是一个迷惑他儿子的妖女,去战场上杀伐九死一生,只要她死了,作为父亲,他也不用花别的心思对付她了。
光子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可回到明妃楼,帝恒却显得不大愉悦,没法子,不能功亏一篑,光子耐着性子,向他撒娇央求,并一再保证不会乱来,至于出战理由,她说她最近太苦闷了,想找点刺激的做。
于是帝恒也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他派出炎之凿凿和桔梗长歌,要他们一同前去,随行保护纯王妃的安全。
她小有不满:“长歌也就算了,那个炎之凿凿,你真不是派去监视我的?”
“我不会让你逃走的,相夫光子。”
“看来,你猜到我会带着孩子一起去了。”
“就算我反对,你也会执意带走他们的吧。”
“是,我不在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放心让他俩留在皇城,谢谢你答应我。”
“光子,只要你能保住你们三个的安全,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算了吧,真是这样的话,遗人街的事也不会闹成那样。”
帝恒微微垂头,不做声了。
光子想起碧姐的叮嘱,便不忍心为难他了:“我不会逃走的,就是要逃,也得绑着你一起。”
经她这么一逗,帝恒“噗嗤”乐了:“也许真到了那一天,你不用绑我,我也心甘情愿随你走呢。”
为了远远避开险恶因素,相夫光子决定带孕出征,其实,她不告诉帝恒,也是因为帝恒一旦知道了,必定不会让她涉险参战,到时候,即便她被保护的严严实实,虹端等人的疾言厉色,也是她不愿意在孕中忍受的,很多苦,她吃一次就够了。
再说,虹端行事诡谲,无孔不入,连帝恒都未必鬼的过他,光子生怕第三个孩子跟第二个一样险些失去。这是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对她来说,反而是险象环生的战场,更容易助她保护孩子,只要脱离那座耳目无处不在、连所谓“亲人”都危险至极的地方,她就有可能成功。
她感受到自己体内有温暖的力量,有了上次带孕出征护子周全的经验,她什么都不怕了,加上光元能的流转,她驾驭起来就跟呼吸一样自如,她用这种充满了仁爱与包容的力量,反复囤积在小腹内部,将那里的胎儿牢牢裹住,她有把握,只要不遭受致命攻击,再大的颠簸都影响不到她的孩子。
五月十二日,相夫光子率领的平定叛乱部队抵达造反乱军的大本营之外,还没到战场,敌人就迅速来袭了,为振奋士气,她飞身离马,率先生擒了敌方阵营中的一名将领,在一片呼声的支持下,她自己也极为惊讶,速度、力量和精确度,居然突飞猛进,难道这活体元能脱离了类妖化药的束缚,就能帮助她在潜意识之下得到战力的提升?
这次北部的叛乱发起者是北佳一族的族长上壤,随军出征的炎之凿凿提醒主帅纯王妃,这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虽然年轻,可侈欲无边,甚至仗着北佳一族坐拥北部天险“断棋山”,动不动就朝周围的各个族阀发起挑战,还多次扬言要铲平他们的地域,纳入囊中。在炎之王室的统治下,火国断然不许这种情况发生,因此前任老族长、上壤的父亲在世时,还能用家规严苛的约束儿子,然而不久前,老族长过世,便再也没人能阻止北佳上壤的野心了,帝恒注意他很久了,因此老族长一过世,他就已经采取了预防手段。
因而,还不等北佳上壤正式发起挑战,国府就打算先发制人了,不论派去的是谁,目标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平叛。
以往战争,多伤无辜性命,做了母亲以后,光子更加珍惜和尊重他人的生命,她派信使将一封信射上北佳外城的城墙,不久,北佳上壤如期出现。
站在城楼上的男子,身披威武战甲,一头银发束成高马尾飘在脑后,右眼上斜绑着一只黑色的眼罩,他确实年轻,看上去和相夫光子差不多大,仅剩的左眼里杀气腾腾。
“北佳族长,我奉赤帝国主之命前来讨伐你,我劝你为了全城百姓的生命,还是趁早投降的好,只要你俯首称臣,我会力保你的性命。”
“开什么玩笑,炎之帝恒就派你这么个女人过来当说客吗?你以为我会在乎那些贱民的性命吗?好啊,你回去告诉帝恒跟他老子,只要他们炎之王族退位,小爷我就自动弃战!”
炎之凿凿乘在另一匹马上,开口讥讽:“异想天开!纯王妃,别跟他废话了,他们北佳一族谋反,全族必杀!”
“你也听到了吧,帝恒身边的走狗都这么说了,还耽误时间干什么!开打吧!”
“慢着!”光子暗自谋划,要用怎样的方式,在减损伤亡的情况下达成平叛目的:“北佳上壤,你应该知道,炎之王室统治火之国多年,不是你区区一个条件就能动摇的,换个角度说,如果这场战争你输了,你将一无所有,还会丢掉性命、令全族蒙羞,你现在如果不投降,就等于是以卵击石,两条路,哪个更划算,你不会不清楚。”
“我承认你再说下去,我或许会被你感动的,但是……来不及了!”城楼上的男人忽然五官狰狞狂笑出声,他喝令手下打开城门,从里面乌泱泱涌出数千名脸孔惨灰、神情麻木的人,他们的额头上有一闪一闪的红色“卍”字,像频繁跳跃的信号灯一样,搅得人心慌意乱。
光子的预感很不好,向来泰然自若的炎之凿凿此刻也面容严肃:“这是……天魔教的尸魂傀儡!”
果然是尸魂傀儡,光子大惊失色,根本无法相信:“可你看这些人的衣服,上面的标识正是北佳一族的族徽,北佳城有个特色,他们的民众为表支持,都会在衣服上绣有北佳族徽……难道……这家伙!”
向来温和乖巧的桔梗长歌也露出罕见的愤怒:“北佳上壤,居然把自己的民众做成尸体一般的尸魂傀儡,实在是不能原谅!”
原本的“降低折损率”成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在相夫光子眼前无情的破碎掉,她看着不断涌现出来的尸魂傀儡民众,从几千数到上万,最后确定了,北佳上壤,已经让自己的城变为了一座“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