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Soyles

18、调香师与盲人女孩

　　女孩的世界没有光，只有前调的苦涩，中调的悲哀，后调的妥协。

　　她自连绵的阴雨中醒来，独自走在蜿蜒的湖边小径，八月的月桂花夹着雨水的芳香，晚星也为她悲鸣。
　　她的世界只有夜晚，但她总会想象，在这片肃穆暗淡的夜空里，有一颗孤星为了她孤独地闪烁。
　　她会循着这颗孤星的方向，乘着夏夜的清风，去追逐蝴蝶、麋鹿与狮子。

　　她摩挲佛手柑的每一株果实，摘下最香甜的那颗，让它在绚烂与寂美之间融化。
　　她听着雨滴落在玫瑰花瓣与茉莉花瓣上的声音，偷尝着空气中夹杂着花朵的甜蜜，让甜蜜慢慢熏红她的脸颊。
　　就像杜松子酒落在唇尖的快感，浪漫而炽热。

　　她在橡木树下躲雨，她知道这是橡木，她甚至想着，如果能给这颗橡木加点香草就好了——那一定是安稳又甜蜜的味道。
　　她捏着松子的底座，小心翼翼地将这家伙从枝头取下。指尖粘上了松香，吸一口便沁人心脾，松香足以在颅内共振，与心跳共鸣。

　　她轻轻地拈过水仙的花蕊，指尖沾上了淡黄色的花粉，花香无痕亦有痕。水仙的花瓣娇弱，只需轻轻一拈，便如雪白的菜粉蝶般停在指尖不愿落下。

　　“怎么在这淋雨呢？”
　　一阵婉转温柔的女声在她耳畔响起，女孩伸出双手，将声音的主人搂在怀里。
　　女孩轻轻在爱人的肩膀埋着脸颊，嗅着爱人身上水果味的芳香。

　　“是柠檬吗？”女孩问道。
　　“对。刚调出来的。过一会儿应该会更加沉稳。”
　　女孩的鼻尖在爱人的脖颈处微微抖动，“还有一丝佛手柑的味道。”

　　这是属于她的庄园，每一株妖艳柔美的花，每一颗细长修美的木，每一种热情似火的香料，就连香甜的空气都可以作为原料。
　　女孩的手拂过爱人的脸颊，爱人的衣领，想象着她今天是怎样动人的打扮。
　　“你带了顶礼帽。”
　　女孩圈住爱人的腰，皱着眉头说道：“你最近又瘦了。”

　　“嘘。”爱人用指尖封住女孩的嘴，惹得女孩忍不住地轻轻舔舐。

　　她的指尖上还留有柑橘与柠檬的味道，果味在舌尖顽皮地蹦跳，随后玫瑰艳丽地登场，包裹住了舌尖。但只要她的味觉足够灵敏的话，她甚至能尝出爱人的味道。

　　“猜猜这次的尾调是什么？”爱人的声音暗哑柔和，像是魅魔般的呢喃低语，吐息如兰。

　　“是……你。”

　　她对于女孩来说，就像香一般。

　　前调温润透亮，细腻绵延。有着柠檬的俏皮，柑橘的清新。
　　女孩裹挟在她前调的浪漫里——浑身与周遭都是那种俏皮柔软的感觉，让她的身心融化。

　　中调犹如水仙与玫瑰的花香，魅惑而性感。
　　女孩心甘情愿地臣服在她的节奏与掌控之下，心甘情愿地被花香包裹。就像钻进了花海里进行了舒适的花瓣浴，每片花瓣贴合着身心，让女孩只需要婉转低声歌唱，轻声附和。

　　后调是奶油的回香，是余味的连绵。
　　恍若每一滴奶油在鼻尖轻快地滑过，在舌尖肆意地兜圈。让人沉醉，流连忘返，又透着一股明媚的慵懒，让女孩欲罢不能。

　　她见不到，却能闻得到，尝得到，摸得到爱人的踪迹。
　　生命也在某些时刻有了明晰的意义，便能够在黑夜里绽放花火，便能在漫无边际的海面上挑灯航行。

　　即便她以后会在夜色里迟暮，即便她终将湮于埃土，也要用着身心做浪漫的香榭，孕育着玫瑰吐出艳丽的花簇。
　　而那团夜里的光芒，是萃取时燃烧的酒精，是香料燃烧时最后的火星，是滴管里滴下的香水反射出的光。

　　香薰、香水在爱人的手里完成，她也在爱人手中绽放——绽放属于她的香味。

作者有话说

　　散文，很少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