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误[重生]》yoniko

5、第 5 章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近些日子，庄苒出狱的事已经成为全京城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

　　庄夫人为了不让女儿听到这些闲话，总是明里暗里不让庄苒出门，恐这些闲言碎语伤着了她。毕竟她才刚刚出来，按着她从前的性子，不定会与那些无聊之人起了争执。

　　庄苒这个当事人却好像无甚所谓似的，她笑母亲的焦虑，从前她不顾廉耻追在邵明阳身后的日子，那些人不也这样在背地里说三道四么？

　　过去她无所谓，现在更是无所谓，她早已下定决心与那人划清界限，又何惧别人的碎语闲言？

　　那群人还是那群人，只是庄苒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庄苒了。

　　于是她照旧该出门出门，该上街上街。这日童天赐约她一起去茶楼听戏，她便简单收拾了一下，跟着一道儿去了。

　　只是见着了庄苒后头屁颠屁颠跟着的毛茸茸，童天赐的目光一凝，他指着庄苒身后，“你把毛球也带出来了？”

　　庄苒疑惑地回头一看，果见地上的毛球对着她龇牙咧嘴，摆摆尾巴以示友好，“呜噜”着就跳上庄苒的肩头。她失笑道：“是它自己跟过来了。毛球，你也想听戏？”

　　童天赐不冷不热地瞥了一眼蹲在庄苒肩头的银狐。它雪白的尾巴在空中垂着，耳朵微动，黑亮的眼眸朝这边看过来，那高傲的、漫不经心的眼神，倒是似极了一个人。

　　他瞧着庄苒的神色，笑道：“它倒是有灵性的。”

　　庄苒摸了摸毛球的耳朵尖，有些不好意思。但毛球只是个动物，总不可能事事如着他们的愿来，既然跟着出来了，那便也只能带着它一起了。

　　两人一狐来到了城中最大的一家茶楼，甫一进去，便觉那里面本嘈杂喧嚷的气氛似乎静了一静，却又好像只是他二人的错觉，打眼看过去，大家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大声谈笑、推杯换盏的景象，并没有人刻意向他们投来目光。

　　童天赐对着茶楼老板说了几句，很快有个小二过来，手脚麻利，带他二人上了二楼雅座。

　　两人便先在这二楼上面吃着早茶，待得那折子戏开场，再下去大堂观看。虽说二楼也有观赏的位置，但毕竟楼上的人较之下面少些，单不说失了些那看戏的氛围，且说愿意多加钱在二楼独赏剧目的人多半也是些富贵人家，这群人却也是最乐意八卦庄苒的。

　　倒不是他们小人之心，寻常人家真的知晓这里面弯弯绕绕的毕竟是少数，听过便也就抛在耳后了。那些不入耳的闲言大半是从那些所谓的上流阶层中传出去的，且越传越失真。造谣起来说得栩栩如生头头是道，大抵他们自己都对那些谣言深信不疑，不然又怎会如此锲而不舍地把庄苒那些事真假掺半地一次次散播出去。

　　富家女公子哥们不用担忧生计，自然最是无聊。他们向来乐于八卦同属一个群体的，那些平头百姓们的蝇营狗苟又哪里能入得了这些人的眼。

　　无奈大家的生活都太过风平浪静，女孩们从小被教育要端庄淑女，男孩们从小被教育要彬彬有礼，大概是少有人像庄苒这样活得恣意又真实，热烈又娇蛮，爱起人来什么矜持、什么脸面通通都当耳旁风，这样的性子未免教那些名门大户里的男男女女不知是羡还是妒。

　　而这样的京中贵女一夕之间出了事，大家好像除害一样，欢呼着、雀跃着把庄苒之前那些事添油加醋一番，口口传播，把他们的鄙夷无所顾忌地写在脸上，好像在说：看，庄苒这样的性格，这样的作风，出了事也是活该。

　　更别说，庄苒追求的对象还是那尊贵的三皇子，当今秦王殿下邵明阳。

　　这些人或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或是存着暗戳戳的心思，哪怕是背后同样对邵明阳身边的秋月莹颇有微词，因着庄苒，那也是要违心地支持秋月莹的。

　　比起庄苒，那秋月莹就要讨喜多了。她会做人，会说话，就算是一张虚伪的假面，似乎也强过那赤子之心百倍。更别说，秋月莹是丞相之女，换做是哪个，都会选择她啊。

　　是啊，就连庄苒自己都会这样想，秋月莹是秋丞相的掌上明珠，邵明阳为什么要放着秋月莹不选而看向她呢？

　　秋月莹能给他带来强大的助力，而她，又能给邵明阳带来些什么呢？无非是一些不好的回忆，以及茶余饭后的一笔笑谈。

　　折子戏准点开场。二人徐徐下楼，找了个双排连坐的靠后位置，挨着坐下。

　　今天演的是书生进京赶考抛下糟糠之妻另娶公主的故事。情节老套，但也不乏感人之处，演到高超的部分，底下观众大都发出感慨或啜泣之声，也有人小声讨论剧情，庄苒在一旁却看得昏昏欲睡，眼皮都要合上了。

　　她从前不是这么嗜睡的，许是因为到了春天，加上她幸得重生，这具身子还有些不惯的缘故。

　　耳听得周围稀稀拉拉起身，还有人挪凳子发出的“吱吱呀呀”之声，庄苒这才悠悠转醒。再看台上，着戏服的优伶也在陆续下场，原是这场戏已经结束，她竟是只看了开头多一点便睡过去了。

　　她掩住口唇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余光瞟见身边空空如也，这才发现童天赐不在。

　　庄苒有些抱歉，明明应承了他陪他出来看戏，她却一个人呼呼大睡，眼下见其他观众陆陆续续离开，四下里都没有他的身影，该不会他生了气，自己先走了吧？

　　若是这样，下次她得好好地给他赔个不是……庄苒习惯性地侧转脑袋，却没看到那白乎乎的小毛团，怎地毛球也不见了？

　　她倏然一惊站起来，茫然四顾。真的不见了，哪里都看不到那毛茸茸的身影了。

　　毛球一向黏她，又是个有灵性的活物，怎会突然不见了呢？

　　若是被坏人捉了去，那该怎么办？

　　那可是邵明阳的宠物，庄苒不敢再细想下去，如果毛球找不到，邵明阳势必要和她再起纷争。虽然他嘴上说是送给了她，可谁知他会不会突然反口，抑或那只是他一时气话呢？

　　她潜意识里是并没有把邵明阳的话当真的，一径想的是，若毛球走丢了，她却还要再和邵明阳你来我往，这样下去，可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种恐惧和担忧甚至超过了毛球不见带来的焦虑，庄苒细细地在大堂里寻了起来，每一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见着店里的小二和老板也是一句一句问，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奇怪的眼光。

　　她一面呼唤着毛球的名字，一面睁大眼睛搜寻着，此刻更是恨不能上天入地，或是拥有那传说中的天眼，好看一看，这顽皮的小家伙到底去了哪。

　　就在庄苒遍寻不到的时候，身后传来几道不大不小的女声，对话的音量恰巧能让她听得分明，“瞧，那不是咱们的大红人庄苒么？”

　　另一道女声咯咯笑起来，“还真是，我方才瞧着她身边跟着个跛足拐子，我当是谁呢还不敢认，真是她。”

　　谈论依然在继续。“你们少说几句啊，万一秦王就在附近，可不得把你们这些话都听了去。”

　　“这你就想多了，秦王巴不得离她远远的，哪里还敢在她出现的地方逗留？秦王一个眼神，保不齐人家就又误会了，命都不要地往上扑呢！”

　　几个女孩被这夸张的说法逗得笑作一团，“哈哈哈哈哈哈……”

　　庄苒的背脊挺得笔直，长睫低垂。那白天鹅一般修长的颈子被日间的晨光笼罩，有穿堂风自身前掠过，扬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整个人立在柔光之中，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向前走去。

　　息事宁人的态度显然只能管住她自己，身后几人中有一女孩忍不住脱口对着她单薄的背影叫道：“庄苒。”

　　她停步，回身看向那几个坐在一张桌子前的女孩。

　　当中一个抱胸看着庄苒，只觉面前的女子容貌娇美，一双潋滟桃花眼，尖巧的下巴，鼻梁秀挺，纵静静立在那里，身上也有种说不出来的高雅气质。她的确是美丽的，这样让人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令当中那女孩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不爽，想想方才所见庄苒和童天赐，眼珠转了转，阴阳怪气道：“庄苒，你几曾也看得上那瘸子了？我们可记得，你原来可是对人家视而不见呢！”

　　这些女孩，她们自问瞧不上庄苒这个人，更瞧不上她的作风派头，却也不知为何这样关注她，将她身边的人和事倒是打听得清清楚楚。

　　庄苒竟也没有生气，她一心挂住那不见了的银狐毛球，不欲与她们胡搅蛮缠。但见她们犹不肯罢休，其中一女拦在路前，大有她不肯说话就不被她走的气势，只好平声道：“请你让开，我该走了。”

　　几个女孩面面相觑，俱是惊疑不定。依庄苒的性子这会儿早都吵起来了，哪里会跟她们客气？人大抵都是欺软怕硬，见着庄苒不知为何步步忍让，便要得寸进尺，嚣张地笑道：“我看是秦王看不上她，搁这儿留后手呢，也不怕人家笑话！”

　　话里话外句句不离邵明阳，前世那些痛苦的记忆咆哮着涌进脑海，庄苒的面色陡然蒙上一层灰败。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另一道隐隐带着愠怒的声音，“她都说不认识你们了，还不让开？”

　　庄苒感激地转过身去，童天赐走了过来，身形一跛一跛的，目光严厉地扫了在场一圈儿人，“她同秦王无甚干系，请你们嘴巴放尊重些。”

　　挑起事端的女孩有些不服，眼光扫过童天赐的左腿，带着些许轻蔑。童天赐不过是普通商贾之子，身世同他们这些权贵子女差远了，“是吗？那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童天赐同样回以一个有些轻蔑的笑容，“庄苒是我的人，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