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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赛丽艾x你x芙拉梅】跨越永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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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煦的春风拂过大地,碧绿的青草生出新芽,幼嫩的花朵们沾着露珠从草丛中探出头来,含苞待放。你和弟子斜坐在法杖上一路向南飞去,直入城门。在天上飞行的你们引起了许多人的侧目。
在魔法之都奥伊萨斯特,使用飞行魔法作为交通方式并不是稀罕事,你们惹眼的原因是你们飞行的姿态——没有人会把法杖当作飞行用的驾乘工具。
大陆魔法协会本部的人排在入口两侧,像是早已预料到一切一样把宏伟的大门打开,你和弟子长驱直入,两侧站立的魔法使们甚至没有一丝的表情变化。
“哇——好漂亮,好豪华啊!师父,这里就就是您的朋友的工作地点吗?”
“谁知道呢。”
你用一如既往的愉快的声音回答她,看着眼前的长廊与两侧闪过的彩色花窗,随着室内地形的变化在书架和偶尔出现的魔法使之间穿行,恣意地感受着风掠过皮肤、扬起衣物的感觉。你的弟子在你多年的指导下,就算在迷宫或树林中高速飞行也不在话下,区区这种难度当然不妨碍她跟上你。
你听着她一声声的感慨,想起自己这些年带着她满大陆跑,都没让她好好见识人类社会,一丝惭愧就拂过心头,不过很快又会被抛之脑后。
毕竟,下一阶段已经到来了。
“我带弟子来找你玩了,赛丽艾。”
你们的道路尽头,是一把高大的座椅,从规格和上来看起码是贵族以上的人物才能使用的,而坐在上面的少女——少女外表的有着金色长发与尖耳的精灵正整个人缩在椅子上,胳膊肘靠在扶手上,用手托着腮看向你们。
“还真是你啊,战斗废柴。”
与富有肉感的可爱娇小的外表不同,大陆魔法协会的创始人、大魔法使赛丽艾,就算面对多年未见的同时代好友嘴上也毫不留情。
“哎呀哎呀,真过分,我只是讨厌暴力而已,谁让我是幸福与爱的魔法使呢?”
你依然笑眯眯的,对她的话表现不出一丝责备。法杖落到合适的高度后微微一斜,你就从容优雅地落在了地上,身后的弟子的姿态也与你如出一辙。
“什么幸福与爱啊,你这幅落魄样可不像是过得好的样子。”
“……我很开心哦?”
你笑着看向她那面色严肃的脸,就像你们以前那样。
“变成瘦竹竿了啊。”
她坐在椅子上这么嘟囔。
你依然微笑着,并自顾自地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了一团沙发,毫无顾忌地坐了下来。
她看着你使用的柔软而有韧性的透明的座椅,眉又皱了几分。
“那玩意不会是史莱姆吧?”
“是用史莱姆的核心改造的,我这些年发明了不少东西呢。”
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不过语气依然不客气:“事先说好,我是不会帮你宣传这些玩意的。”
你咯咯地笑了起来,对这些话没有做什么回应。
“话说回来,你这弟子也和你一样啊,又是战斗废柴。”
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的弟子突然被师父的朋友点了名,尽管吓出了一身冷汗,也仅仅是和赛丽艾有了片刻的眼神接触,然后又紧张地抱紧法杖低下了头。
“我才不像你那样那么崇尚战斗呢。自己的弟子当然就要用自己的理念来教导啊,我们的发现可是会改变世界的。”
赛丽艾嗤笑了一声,又突然变了脸色,用低沉的声音对你说:
“一千年没见,你来不会就是为了和我聊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吧?”
你笑着叹了口气,看向弟子,面对她忐忑的表情,只微微一笑,将目光投向门口。她犹豫着与你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从门口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回头看你一眼。
在她走出去的一刻,大门立刻无声地关上,你看到了散发着魔力光芒的结界。
你看着那门上的结界,想起了芙拉梅,心中生出了某种怀念,就在你转回头去的那一刻,赛丽艾的金发已经冲入了你的眼帘。
你低着头,但视野都被赛丽艾的头发挡住,你只能感觉到她的一只小巧的手触碰着你的胸口,指尖与皮肤之间的魔力反应完全在你的预料之中。
“果然啊,”她从你的史莱姆座椅上下去,“魔力流失成这样,你其实是来找我交代后事的吧。”
“倒也没有到那个地步……”你的语气里有一丝心虚,“我大概还能再活五百年……”
“这样啊。”她转身背过手走回自己的大魔法使专属座椅,“如果是你的话,五百年确实够你活的了。”
她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那从几千年前就不曾改变的娇小身材,在背后高大座椅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小巧玲珑。
尽管位于台阶下、坐在柔软的史莱姆座椅上,高度远比台阶上的赛丽艾要低,你也依然习惯像以前那样,因为赛丽艾小巧的身材而将目光微微下移。
你们在自己的座椅上相对而坐,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像是有说不尽的话要告诉对方。
“你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啊。”
她先开了口。
“是啊。但是,就算大家都说我很怪,对这世上绝大多数无法像我们一样长寿的生物而言,我们精灵本身就是怪物,又何必在乎族群内个体之间的差异呢?”
“你那套理论我已经听厌了,直接说说你怎么被搞成这样的吧,战力为零的、幸福与爱的魔法使。”
赛丽艾明显地不耐烦起来,最后一句话在她的意思里明显是讽刺你,可你都认识她多少年了,你才不会因为这个而难受呢。
“就是魔族,魔族啦。那个魔力……大概是全知的修拉哈特做的好事。”
“那个能预见未来的大魔族,全知的修拉哈特?”
你在她问话的空档,又变出一张桌子,上面铺着华丽柔软的桌布,摆放着精美的甜点,还有雅致的茶壶往你面前的茶杯里斟茶。
“嗯。你知道,我很喜欢人类嘛,所以,就算是无法用暴力消灭魔族的我,也想帮人类做点什么,结果好像就被盯上啦——”
你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之后,举起茶杯啜了一口。
“……”
赛丽艾一言不发地盯着你。
你看得出她在想什么,在她的认知里,你虽然身为精灵有一定的魔力,会因为精灵的身份被魔族追杀,但绝没有到会被大魔族视作威胁的程度,一个不会战斗只能逃跑的魔法使,绝不可能让魔王军如此重视。
“我的老友,一千年没见,我们都变了。”
你将杯中的乳茶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回桌面,茶壶自动地浮过来续杯。
“别忘了,那个魔族可是能预见未来的。你无法了解到的事情,它都能看见。至于个中细由,我就用记忆告诉你吧。”
你靠飞行魔法浮了起来,在赛丽艾作出下一步反应之前就已经落到了她的座椅上,一条腿落在椅面上,另一条腿在地面上支撑着身体前倾。你弯下腰低下头,隔着彼此的刘海将额头贴上她的额头,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拢在你的身体下。
你注视着她金黄色的眼眸,发动了记忆共享魔法。
就算是传说级的大魔法使赛丽艾,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解析你一千年来的记忆。所以你只选择性地让她接收了你研发魔法和遭遇魔族袭击的过程,但就算只是这些,一千年来的所有片段加起来数量也足够庞大了,她起码得解析上几天。
幸好你研发的魔法对她而言大多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唯一麻烦的地方只有数量,不过也只是不会让人脑袋迷糊的程度罢了。
记忆对接完毕,你从椅子上退了上去,她拂了拂刘海,一脸不爽地看着你面带微笑退下去。
“喂喂,开什么玩笑……你发明的这些玩意儿,可是会改变人类文明的啊。”
她难得带着有些激动的表情来看你。
你无声地笑了。
你是个不擅长战斗的魔法使,但如果要比“让人幸福”这一点,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魔法使能比得过你。
将魔法储存在物品上制造出的量产型魔导具,包括可移动厨房、留影球、洗衣球、换衣球、保鲜魔盒、魔力土在内的众多原理不难但能极大地便利人类生活的魔导具,都是你在这一千年的旅途里发明出来的。
赛丽艾眼中的强大是战无不胜,对你而言,强大应该是能够带给他人幸福。
“命都没有了还幸福什么啊。”赛丽艾的话会这么说。
但是,就算你只是个无法战斗、只会防御和逃跑的魔法使,也有很多自己能做到的事。
有很多人因为你的魔力种子而从饥荒中被解救了出来。
有很多人因你发明的魔法火炉度过了北方的严冬。
你的魔法没有攻击力,但它绝不是毫无意义,就像芙拉梅最喜欢的花田魔法一样。只要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哪怕必须面对悲惨的事实,也会获得挺过去就是春暖花开的勇气。
残酷血腥的战斗可以毁灭生命,但如果连生者都放弃了活着的希望,那生命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接下来的五百年,请多指教咯。”
你用魔法将已经装好乳茶的茶杯送到赛丽艾面前,“尝尝吗?我根据北部高原的配方改进的。”
她犹豫着接了过去,尝过以后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只淡淡地给出一句:
“……味道不错。”
“哎呀?真意外。尝过这个的人可都说是令人上瘾的美味呢。”
“你以为我是谁啊,我又不像你一样那么贪嘴。”
“嗯嗯……”你略显苦恼地歪了歪头,下一刻又转为笑脸,“那我就先在你这儿逛逛啦——”
你起身,将桌椅都收回随身的魔法亚空间中,转身走向出口。
“我一直没给我的弟子教什么正统理论,接下来可有的忙的了。”
你的意思就是整个魔法协会的藏书你都会毫不顾忌地翻并且拿来教学生。
“不准给我添乱。”
“知道。”
你回头冲她一笑,又坐上法杖飞了起来。
小丫头看上去已经和这里的魔法使们打成了一片,在过道里缠着一个个子小小的长发女孩说个没完,眼睛都放光了。
“啊!师父!”她抬头朝你大喊一声,身旁那个长发姑娘也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向你,你朝她们微微一笑,平稳落地。
“师父!这是赞泽大人!是赛丽艾大人的弟子喔!她头发超级长,好可爱呀!”
你笑着俯下身观察弟子新认识的朋友,和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对视,又轻轻地笑起来,重新挺起腰,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
“你好,一级魔法使赞泽。从今天开始,我和我的弟子就会在奥伊萨斯特生活了,因为赛丽艾的缘故,也会经常来这里的,请多指教。”
“……赛丽艾大人,经常提起您。”
她看着你伸出的手,犹豫了片刻,然后她的头发伸过来卷住了你的手,晃了两下就收回去了。
“噗——”
你听了她的话又笑了起来,在心里感叹赛丽艾在这一点上还是没变。
还是一样的口是心非。
接下来的日子里,你的弟子虽然也听你讲解魔法理论,不过那些都是上千年前芙拉梅发明的理论,放在现代早已有了更好更清晰的解释,所以比起听你讲她更喜欢偷偷溜去找赞泽给她讲。而你也因为一千年没复习魔法理论而陷入了不得不找赛丽艾给你补习的窘境。虽然她几乎每次都会不耐烦地拿书扔你,但是扔过来的书往往都是最适合你学习的。
口是心非。
她从几千年前开始就是这样。你每次想到这个都会笑。
为了让自己的魔法和魔导具能够被传承下去,你也抽时间将自己的发现编成了数不尽的著作。虽然在魔法的作用下几天完成一本不是问题,但考虑到润色修改(加上一些奇妙的发现过程之类的,也会附带思路)实际上创造著作的时间还是会多一些。除了魔导书,你也想把自己旅行的见闻记录下来,哪怕很多都只是一些平淡无聊的小事,你也想记下自己存在过的证明。
“你那弟子要是在这里好好学习的话,也能成为人类中不错的魔法使。但被你养了这么多年,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学会实战。一点战斗经验都没有,直觉倒是挺灵敏的吗?都是跟你逃命练出来的吧。”
“就不能让我的弟子一直待在和平的地区吗?哪怕只是能带着人跑也很厉害了喔。”
你和她约了往后每天都对接一点记忆,慢慢地在五百年内把你这一千年的旅途见闻都交给她,偶尔她也会就你的弟子的潜质发表议论,不过很明显你们还是意见不和,就像当初捡到芙拉梅时那样。
人类历史上顶点的大魔法使芙拉梅,其实算是你和赛丽艾共同的弟子。只不过战斗的方面都是赛丽艾来教,而你教的则更多是那些赛丽艾眼中没用的魔法。
比如,花田魔法。
“老师您和师父她不一样呢。”
芙拉梅管你叫老师,对赛丽艾则是叫师父。
“是啊,不过,每个人都会有不一样的地方呀。”
你是个怪精灵。
精灵的寿命接近无限,因此他们往往对时间的感知很迟钝,对感情也一样。然而你却完全相反,不但很珍惜时间,还有着丰富的感情,费尽心思去寻找名为“幸福”和“爱”的感情。
“老师您很喜欢花呢。”
“是呀。”那时的你在魔法花田旁蹲下,和她一起看着这片由空想造出的花海,“我爱她们。”
“无论花期多么短暂,都会开得耀眼。”
“无论现实多么丑陋,都会开得绚烂。”
“被碾碎了、烧毁了,来年还会长出新的芽。”
”柔弱、易碎,又坚韧而美丽。”
她看着你眼中的深情,虽然理解不了,但也会笑着看向花海,和你一起游玩。
你和赛丽艾作为芙拉梅的共同监护人,简直就是一对严妇慈母。每当赛丽艾用战斗魔法把芙拉梅收拾得灰头土脸的时候,你都会如闪电般赶到战场劫走孩子,不但细心疗伤还给她做她最喜欢吃的浆果派,而这个时候赛丽艾也往往会对你大发雷霆。
你总是说赛丽艾没人情味太狠心,赛丽艾说你没有勇气太软弱,两个人这样互相指责了对方几千年,从幼年到成年,谁都没说动对方去改变自身,有时性情敏感的你还会闹到和她翻脸,不欢而散。但是芙拉梅来了以后什么都不同了,她成为了联结你和赛丽艾的纽带,虽然她总是强调芙拉梅是她的弟子,但是你也会做个鬼脸回敬她说芙拉梅更亲近的人是我。
那个时候赛丽艾还远远没有认识到人类的寿命有多么短暂这一事,毕竟精灵对时间的感知太迟钝了。而你已经早早地做好了心理准备,真真正正地把幼年的芙拉梅当做一个需要照料和呵护的孩子对待,保证芙拉梅不会因为战斗强度过高的童年留下心理创伤。
那段日子里,你和赛丽艾依旧拌嘴,但当着芙拉梅的面,谁也不会说重话,三个人练习完魔法吃浆果派读魔导书钓鱼烤鱼坐在悬崖上吹风看风景,兜兜转转了时间就这么一蹴而过,那个能被你抱起来抛向空中又接住,托着她肉乎乎的四肢朝着婴儿肥的小脸亲一口的小女孩都快长得和你一样高了,不过没你壮,但还是很爱吃浆果派。
赛丽艾对芙拉梅不追求战斗的态度很不满,早早就把她打发出去历练了。而放心不下的你始终跟着她,虽然没什么战斗的能力,但好在名师出高徒,赛丽艾的弟子打架的本事一流,你基本待后方确保补给就行了。
某天你们按计划要路过一个精灵族的村庄,但那天晚上你在结界里做好了饭等着她探路回来,她却带回了一个和你同族的小女孩。
小女孩个子小小,胃口蛮大,你们仨这一顿就吃了四人份的口粮,她吃了两人份。你调侃说吃我们这么多东西以后可得好好学本事报答报答我们,小孩闷头吃烤鱼没说话。
后来这个白发小精灵就成了芙拉梅的弟子,你和赛丽艾的徒孙。就那一阵子,你们又回去看了赛丽艾一趟,赛丽艾说要给芙莉莲传授魔法,结果她拒绝了,你们又踏上了旅程。
那段时光并不和平,你们最后安身在了帝国。芙拉梅成为了人类的第一位大魔法使,在将魔法推广向全大陆后,又留在帝国内潜心研究魔法理论。
每天她都会握着羽毛笔对着羊皮纸不断演算、记录,把不同的魔法术式和推算出的理论记载下来,而你除了端杯茶和催她去睡觉,好像什么也做不了了,难得的安顿了下来后,你每天在帝国的宫殿里穿行,听着佣人们一声声恭敬的问候,看着芙拉梅被照料得无比妥当甚至可以说是豪华的饮食起居,你突然觉得自己的浆果派和花田魔法是那么拿不出手,你这个把大魔法使从小照顾到大的监护人其实可有可无。
你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让她更轻松一点。
去求赛丽艾是不可能的,每次你用精神通讯魔法和她叙旧,谈到芙拉梅她都不停地说“失败啊”“为什么她就不能更有野心一点”“真是失败的弟子”,你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总是单方面把对方挂了,然后被不知道从哪里扔出来的写着“战斗废柴”的羊皮卷轴砸中。
“你老了。”
有一天,你听到芙莉莲对芙拉梅这么说,只是默默地在书架后看着芙拉梅明显消瘦的身影。
是啊,她老了。老到连芙莉莲这种“正常”的精灵都能看出来了。
但没关系,她的理论会成为她存在过的证明,她会留下她的精灵弟子穷尽一生也学不完的魔法。
“老师,您最喜欢哪种花呢?”
有一天,她连起床都很吃力了,坐在床榻上这么问你。
“没有呢。每一种花,我都很喜欢。”
“原来是这样。”她轻轻地笑了起来。
“每一种花都是独特的,一片花田如果只有一种花,再美也很单调。所以,花儿们,我全都喜欢。”
“是啊。不过,花儿今年凋零了明年还可以再开,我大概不行了呢。”
芙拉梅背对着阳光,看向你的眼底流露出落寞。
“世上没有事物是永恒的,芙拉梅。唯一不变的,只有变这件事。花的种子会随风飘扬,落到新的土壤上开出新的花,花又会开出新的果,结出新的种子,生生不息,就像人类会代代相传,你的魔法也一样,芙拉梅。”
“……是啊。”
她看着你,脸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但依旧笑得很好看,或许在你眼里,任何姿态的她都是一朵美丽的花。
“老师,您陪了我一辈子呢。”
“是啊,这一百年,我很开心。”
“能让您感到愉快真是再好不过了。可是,我大概到现在都达不到师父她的期望吧。无论怎样,我对她而言都是个不合格的弟子,真遗憾啊。”
她凝望着花海,轻声地叹了口气。
“赛丽艾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啦,我敢打赌,就算是一千年以后她也一定还记得你最喜欢的魔法。”
她看着你未曾改变的面容与身形,想到一千年后这个遥远的设想,不禁笑了出来。
“老师。”
“嗯。”
“芙莉莲她,是能创造人类和平时代的魔法使。”
“我知道。你什么时候看走眼过。”
“但是,那孩子或许需要独自成长,自己去犯下大错,然后变得想了解人类。”
“我明白的,曾经的我也是这样喔。”
你们看着对方笑了出来。
“时间不早了……能陪我去花园走走吗?”
“乐意之至。”
你扶着她,到宫殿的花园去,穿过园林,去看那片由你的魔法创造出来、四季不衰的花海。
“老师。”
“怎么了?芙拉梅。”
“将来一定会出现很多优秀的魔法使,您将来也会有新的学生。总有一天您会培养出比我更优秀的学生……”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她缓缓看向你,又看回花海。
“我是说……其实我有点害怕。”
“嗯?害怕?”
你歪了歪头。
“是的……老师您和师父她不一样。她对普通人并没有那么多的感情,所以我不怀疑她会记住我。而我担心的是您,”她的眼睛并没有因为上了年纪而浑浊,反而越发清明,专注地注视着你的眼睛,“您对一切都抱有巨大的热情,哪怕是普通人您也会很热心地和他们做朋友。我并不是讨厌您的这个优点,但是我害怕……”
“你害怕,我遇到的人太多,倾注感情的人太多,把你忘了。”
你说破她的言外之意。
她苦笑:“什么都瞒不过您。”
你也笑了,那可不,你照顾了她一辈子,还能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呀。
“芙拉梅,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她移开了视线,似乎是在努力地回想。然而你知道,就算此时的她没有记忆力衰退,也无法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答出你要的答案。
“我爱花。什么花也好,我平等地爱着她们,每一种花都独一无二,世上绝没有完全相同的两朵花。”
“老师……”
无论你今后遇到过多少花,名为芙拉梅的花都始终只有一朵,而你见证了她的整个花期。
“我知道世上从来没有能永恒的事物,所以才爱她们的生生不息。这世上,能跨越永恒的,只有爱。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
“……爱吗。”
她失神地望着眼前的花海,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芙拉梅,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和魔族比起来人类如此弱小、寿命如此之短,却还是存活到了现在,并且文明从未断绝?”
“因为……爱吗?”
年过百岁的老妇人怔怔地给出答案,而你坚持把这个玩笑开了下去。
“也许吧。为了自己所爱的事物活下去,永续不断,只要有人还记得,就不会消失。□□的逝去不是真正的死亡,遗忘才是。”
你握着她的手。那双曾经饱满柔软,曾经结实有力而今只有一层皮包裹着骨头的手。
“那么,您既然这么说了,就证明您不会忘记我,对吗?”
“我会成为你存在过的证明,大魔法使芙拉梅,我发誓,”她的身高已经因为年老而减低,你很轻易地就在她那已经不再光洁平滑的额头上印上一吻,“再说了,人类历史上名垂千古的大魔法使是我的学生,这么面上有光的事我大肆宣扬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忘?”
她微微一惊,摸了摸额头,随后又展露出了笑颜。
那天的晚霞很美。火红色的天空被紫色的流云点缀,流云又镀着一层金光,各种颜色层层叠叠,秋日的晚风凉爽而不热烈,周围的绿植都开始枯萎,只有你创造出来的花海绚烂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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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法使芙拉梅逝世]
帝国为芙拉梅举行了盛大的葬礼,你和芙莉莲作为亲属也参加了。民众很多都面无表情,要不然就都是一脸肃穆的。
是啊。大魔法使,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只有一个大魔法使消灭不了魔族,魔法也不是他们能学的,到芙拉梅死时魔法的推广度都还并不高,只有社会地位很高的人才有资本学习,晚年潜心研究魔法理论、深居宫中的芙拉梅已经不是故事里那个与魔物英勇作战的伟人,许多人虽然听过她的传说,很崇敬她,却没有真的对她产生什么感情。对他们来说,“大魔法使”的存在实在太遥远了。
芙莉莲带着芙拉梅的遗书去找了赛丽艾,据说不出意外地被撕碎了,“失败作”这样的话也说了。
到头来,和平时代还是没有到来,点餐用的魔偶也还派不上用场。
花田魔法,也还是最没用的魔法。
———————————————————
“师父,芙拉梅大人是您的学生?真的吗?”
“是真的哦。你是她的第二千四百九十七个后辈。”
“呃……”
小小的女孩脸上一下子失去了笑容。
“那您为什么都不怎么告诉我关于芙拉梅的故事呢?”
“你听吟游诗人唱的还不够多吗?相关的文献记载在帝国也有,你想看的话我到时候带你去看。”
“不是这样的啦!我想听的,是芙拉梅真正的故事啊!现在有很多虚构的吧?还有的地方,把芙拉梅大人搞成大叔了!很过分不是吗!”
“真正的故事啊……”
你乘在特制的飞行用法杖上,想起了一千年前那些美好的点点滴滴,然后——
“哪有那么重要啊。只要大家还记得她是个了不起的伟人不就行了吗?”
“这算什么啊——”
新收的弟子仰天长啸,在疾驰向远方的你身后抱怨着,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远远落后了才调整方向来追你。
在各种各样的地方里,伟人们的故事总会被夸大、虚构,甚至神化,因为不同的风俗而衍生出不同的版本,但那一切都好过被遗忘。
你和弟子曾在某处见过一名勇者的雕像,那是南之勇者的雕像,你的弟子却并不认识,如今的人大多只认识杀死了魔王的勇者辛美尔,以及人类最伟大的大魔法使芙拉梅。你知道这个人,知道他的事迹,知道他给魔王军留下了多么大的恐怖,然而有雕像纪念他的地方并不多,大多都已经生锈长苔。还有一个精灵战士和一个人类僧侣的雕像组合,那个精灵战士你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多么悲惨啊,事迹遥远到连自己的同族都不曾耳闻。
如果这个精灵还活着的话,见到这雕像真不知该是何感想。
人类是很健忘的生物,因为他们的寿命太短,短到来不及让他们做完想做的事,来不及把想说的话告诉想告诉的人。
于是很多记忆,就这样一代一代地被遗忘,只有世界记得曾经的过往。
想起精灵,你就又想起了芙莉莲。千年之前,芙拉梅死后不久,你就和她分道扬镳,各自踏上旅行了。按照芙拉梅的嘱托,像芙莉莲这样迟钝的精灵,有些事情是必须自己去经历才能明白的。
希望下次和那个小小的孩子见面时,她能给你带来更多惊喜。
———————————————————
“和平时代已经被她带来了呢,连魔王都死了。果然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啊。”
你在赛丽艾的花园里,和她一起蹲在花圃边赏花。
“真是的……还真给她说中了……”
赛丽艾嘟囔着,抱怨的大概是芙莉莲小队杀死了魔王一事。
“话说……你这花圃里没有镜莲华呢。”
你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又任性地变出魔杖施法擅自加了上去,花圃中央瞬间开出了一片镜莲华。
“哈?那个我只是觉得很肉麻才没变出来。”
“你是说花语吗?我觉得挺好的呀。”
你拿着法杖看着那片花儿。
“好什么好,到底是哪个战斗废柴自己刚刚才说了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啊。”
“呵呵——”你轻笑一声,弯下腰猛地凑近赛丽艾,在她肉肉的脸颊上印下一吻。“这世上能跨越永恒的,就只有爱啊。”
“你——”她先是错愕地捂了把脸,随后立刻恼怒地把小拳头往你背上砸,你哈哈笑着,迅速朝门口逃去,没追上去的赛丽艾在原地生着闷气。
“居然会去在乎花语这种人造的东西,赛丽艾你啊,真是也变了啊——”
到了门口,你却没有真的打开门逃走。
刚才她锤了几下就立刻停手了。
想必她也感知到了,你那因伤而不断流失的魔力,你的身体也因此衰弱了下去,尽管过程还很缓慢,但你好像了解到了当年的芙拉梅的感觉。
“你真的,命不久矣了啊。”
过了许久,她才用沉闷的声音这么说。
虽然对她来说可能只是思考了几秒钟,但对时间感知已经与人类无异的你来说,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足够你酝酿好心里的话了。
“是啊。所以我才带着弟子狼狈地来投奔你了嘛,我最重要的同胞——”
“事先说好,我可不会帮你养弟子。你那弟子就和你一样麻烦。”
“知道了知道了。”
你笑着轻轻点头,又沉默地看向她,她也在等你开口。
“赛丽艾。”
你看着她的眼睛,她也丝毫不避开你的目光。
“我要先你而去了。恐怕你还是会和过去一样,见证整个大陆的变迁,记下一切活到未来吧。但五百年后的未来,我恐怕已经没有机会看到了,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讲。”
“我是个没有什么名气的魔法使,虽然说什么要传播幸福和爱,结果到最后也没弄出个什么名堂。说到底,我还是在为当年没能帮上芙拉梅的遗憾,而到今天都还在闹脾气。但是,但是啊——那一百年的旅程,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的细节我都不曾遗忘过,我希望将这份记忆交给你。你会记住我们这些随着时间而模糊的远古的传说,证明——”
“烦死了。”
赛丽艾满脸不耐烦打断了你。
“那种事情不在我接受委托的范围内,”她径直朝门外走去,“要想让自己名垂青史不被后人遗忘,就自己拿出点本事来,别告诉我你那传记五百年都写不完。”
“……”
你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可奈何地笑了。
你知道,这一次,她说的是真的。
你将目光又移向花海,那片镜莲华静静地随风摇曳着,让你想起当初和芙拉梅一起看到的那一小丛镜莲华。
【“老师,世上真的存在永恒的爱吗?”】
【“芙拉梅怀疑的话,就让老师我来证明吧。我说过的啊——”】
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唯一不变的只有变这件事。
但是,在不断延续的尽头,一定有什么从未消弭过的存在。
”要尝尝浆果派吗?大魔法使芙拉梅的最爱,原汁原味的千年前版本喔!”
“好酸!芙拉梅大人怎么可能喜欢吃这种东西!”
“都说了是原始版本嘛,那个时候的浆果可都是没经过选育的野生浆果诶,有得吃都不错了!”
“呜诶——”
一定,有什么能够穿越遥远的时光,证明什么人曾存在过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