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拾玖03

2、前男友

　　“你和闻琥……”
　　“你吃饭……”

　　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落下。
　　两个人脸上都带着些难掩的尴尬，和被空气中某种难以形容的不明因子所支配的僵硬。
　　墨江抿着唇，看着晚尘不说话。
　　晚尘轻舒了口气，右手食指轻轻揉着太阳穴，低眉朝墨江微微抬了抬下巴：“你先说。”
　　墨江浅淡地眨了下眼，眸里的情绪已经重又变得冷漠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晚尘揉太阳穴的动作一下顿住了。他愣了几秒后反应过来，随意说道：“哦对，你拍戏闭关了快一年，所以应该不知道。”
　　墨江微拧眉头，刻意没有去计较晚尘为什么会知道他拍戏闭关了快一年这件事。正准备再问些什么，就见晚尘拿出手机调出了个什么，然后给自己递了过来。
　　“喏，了解一下新锐音乐人。”
　　墨江迟疑地接过手机，低头一看发现是晚尘本人的某百科。鉴于真人就坐在自己旁边看着，墨江没有翻得太过随意。他一目十行地扫过所有信息，发现晚尘出道的时间刚好是在自己进组一个月之后，作为一名独立音乐人成立了个人音乐厂牌“DB”并发布了一套个人专辑《7》而出名。

　　“晚尘的音乐天赋是毋庸置疑的，在鱼龙混杂的当今音乐圈，他的歌曲既不刻意搞怪也不随波逐流，反而给人深刻干净的感觉。而且本人唱功扎实，台风泰然，最佳新人奖名副其实。”
　　“晚尘的歌和他的外表一样，干净清澈，也像他的性格一样，细腻沉稳。”
　　“尽管刚出道的一夜爆红和关于身份背景的讨论真真假假，但舆论是非并没有影响到晚尘，他本人也以实力给我们上交了一份优异的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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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江在“人物评价”那儿多停了一会儿，但也就一会儿而已。他用不过两分钟看完了不算太长的百科，把手机递还给晚尘，低下眉没说话。
　　作为一个比较尴尬的身份，墨江自然知道晚尘可以一夜之间就建立个人厂牌的原因，不过他家特有钱这件事当时在高中也没几个人知道。小少爷保密措施做得很好，那些比较显眼的衣物和日常用品都不买牌子的，只有一些无足轻重不会被人注意的东西，才能看出来少爷身份的金贵。
　　他也记得晚尘曾经做过的音乐梦。
　　只是快要忘了而已。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墨江还在这边出神，那边晚尘一句话又把他不着调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不紧不慢地看向晚尘，面无表情地说道：“继续加油。”
　　晚尘没反应过来：“……什么？”
　　墨江：“创作出更多更优秀的作品，带领华语乐坛走向更高峰。”
　　晚尘：“……”
　　真没想到墨江会这么回答，晚尘愣了一下，接着毫不掩饰地扭过头嗤笑一声。
　　墨江看向舞台，再次无话。

　　一直到整个活动快要结束，他们都没再说一句话。

　　墨江甩甩粘在手上的水，仔细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他从小被说着好看长大的。当年碰巧踏入演艺圈也是一个导演觉得自己长得很不错。他长得很俊秀，既不失分明锋利的面部棱角，也含着些目空一切的温柔倦怠。眉目间透着飒飒英气，一双多情深邃的桃花眼似醉非醉，鼻梁高挺，用现在网上的话来讲，就是可以在墨江的眼睫毛和鼻梁上“滑滑梯”。
　　而且他个子也不低，身材精瘦，时常被人评价为“行走的衣服架子”。
　　这样的一个形象，愣是吸引了无数粉丝，愣是被评论为“神颜”，愣是让晚尘从七年前穿越过来，西装革履地走向自己。
　　墨江的眼神愈发冷漠，他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样子，灼得几乎要烧穿镜子。
　　看了半晌，他还是没忍住冷嗤了一声，最后收回目光，转身离开卫生间。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左右，活动还有半个小时结束，刚刚主持人已经开始了冗长而无趣的念名字颁奖环节，他和晚尘都心不在焉地看了整场，要是问他们都演了什么，倒是一个都说不出来。
　　哦不，墨江还记得晚尘的唱歌。
　　最后墨江实在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了，打了个上厕所的幌子，赶紧溜了出来。

　　外面会场的嘈杂声朦朦胧胧，墨江低头给闻琥发消息说他提前走，并表示了来参加活动的感谢，在收到闻琥一句“小事”的回话之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这厢手机跌到口袋里的坠落感还没出现，墨江忽然感觉右胳膊被人猛地一拽，惊慌之中又被人捂住了嘴，恍惚之间就被拉到一个走廊暗角里，那人把自己抵到墙上，身体紧贴了上来。
　　墨江惊讶地看向来人，对方一双眼角微翘眼尾狭长的眸子锋利还透着凶狠。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墨江瞬间收了惊讶，眉头不自主地蹙了起来，冷言问道：“你干嘛？”
　　因为靠的太近，墨江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贴着自己前胸的心跳，他下半身紧绷着，死死地靠着墙，生怕对方再靠近一些。
　　晚尘眉毛一挑：“干嘛？你说我干嘛？”
　　墨江看着他一言不发。他自是明白晚尘来找他做什么，也猜得出晚尘突然出道重拾音乐梦的一些原因，但他装作不知道，想就此掩盖过去。
　　虽然他本人也觉得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就这么盖过去。
　　对面的晚尘当然也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
　　晚尘右胳膊撑在墙上，半圈住墨江。他比墨江高些，因而微微低着头。他刚刚眼里明明闪着疯狂的火焰，带着喷发的怒气，他有满腔怨气和怒火准备一次倾倒出来给对面的人，但一看到对方眼尾细长的弧度，一张充满冷气的面孔，就什么重话都说不出口了。
　　晚尘的左手紧紧攥起，指甲掐进肉里，刺得生疼。
　　“你以为刚刚在那儿聊得风轻云淡，原来发生的一切就能够一笔勾销吗？”
　　晚尘语气冷得刺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墨江。
　　墨江把脸别了过去，也冷着一双眼睛，抿着嘴不说话。
　　晚尘自动把他的动作理解为“躲闪”，他也就更加带着侵略性的往前凑了凑，他吐出的温热气息墨江都感受得一清二楚，像猫爪一样惹得墨江脸庞直痒痒。
　　晚尘说：“七年。嗯？你不想解释清楚？”
　　“你挨得太近了。”墨江皱着眉不回答，后脑勺贴着墙用力，还想往后再退些。
　　他没想到晚尘听了这句话之后又往前凑了些，这下他们的嘴唇就只有咫尺之隔，甚至晚尘一说话，墨江的嘴唇就能感到一份柔软的温热。
　　“近？”晚尘几乎要亲到墨江了，他眉眼间透着痞气，眸里含着戏谑，“我们原来挨得更近过，你想不想再试试？”
　　墨江没有像晚尘料想的那样愣住，他只是冷淡地扫了一眼晚尘，又把目光投到旁边。
　　“不想。”
　　答得干脆利落。
　　这下晚尘的脸色倒是变了。
　　局势在一瞬间倒转，墨江像逆风翻盘一样打得晚尘没法还手，他头往空着的右边偏了偏，扭过来看向晚尘，说道：“晚先生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要赶紧走了。”
　　他话里饱含着生疏隔绝，言外之意都在字里行间，晚尘抬眉看他，那张神仙镌刻般的容貌被自己在心上都抚摸过无数次，无论过去多少年，再看到这张脸时，他的心还是会砰砰直跳。
　　像此生就此定格，无一例外。
　　晚尘紧皱着眉，话都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
　　“有时候我真恨不得你没长这张脸。”
　　墨江嗤了一声利索地一矮身从右边逃出了晚尘的束缚，他整整西装，微微侧过脸来，语气又寒了些许：
　　“承蒙夸奖，不多奉陪了。”
　　说罢转过身，哒哒的脚步声响起，在晚尘的耳朵里愈来愈浅，最后消失不闻。

　　晚尘也没想过自己就是去质问个前男友，还能这么失败啊。

　　以至于他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是谁提审谁了。
　　晚尘暗骂一声，紧皱着眉头也走了出去。

　　会场外。
　　墨江眼睛注视着前方，一双失神的眸子微微垂着眼帘，正出着神，忽然听见身旁传来一个急促的“啊”声。
　　墨江看向坐在一旁刷手机的助理叶馨，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叶馨从手机里抽出一点目光看他一眼：“小江，你跟晚尘是高中同班同学啊？”
　　墨江一愣，正准备说话，叶馨就把手机屏幕伸了过来——那上面赫然是一个蓝色兔子头像的微博大V的新一条微博，文案不长，配了五张图，一张截屏一张毕业照、他和晚尘两人各一张单人照和一张粉丝站拍的合照，都是刚刚结束的慈善夜活动新鲜出炉的照片，这平均的不行的架势怎么看怎么有种雨露均沾的滑稽感。
　　墨江点开那张毕业照，一种恍惚的年代感让他不禁愣神。尽管才过去了七年，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再次看到，扑面而来的物是人非感竟让他有些许惶恐。
　　他一眼就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和站在自己身旁的，年少时的晚尘。
　　那时正是盛夏，仿佛能从照片背景里的树荫里听见聒噪蝉鸣，少年们穿着好看的白衬衫，几缕燥热的微风吹起了衣角，那个谁正巧整理头发的瞬间，快门咔嚓响起，就像把青春定格，永远永远封存在了那个稚嫩而又倔强的夏天。
　　照片里他和晚尘站在最后一排正中间。他看到自己身旁的男孩笑得恣意，顽劣地把左手绕到自己背后，在自己左肩上比了个“耶”的手势。那时的他一看就内敛乖巧，两只手安稳地垂在身侧，眉目含笑地看着摄像机，那姿势像是被晚尘揽在臂弯里。两个人一看就关系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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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江暗了暗眸子，他当然清晰地知道，自己被前排同学挡着的右手，那时正被身旁晚尘藏在身后的右手紧紧地牵着。

　　“你俩关系怎么样？”叶馨掐着墨江陷入回忆的点把手机拿走了，她涂着彩色指甲油的右手划拉着屏幕，随意问道，“我看那时候挺不错的。”
　　墨江愣愣地看着她，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之后，重新靠到了座椅上。也许是今晚发生的事让他敏感了的原因，他竟然从叶馨话里的“那时候”三个字中听到了些讽刺。墨江自嘲一笑，看向窗外：“还行。”
　　迟疑太明显咬字太清晰，一看就是吊着让人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叶馨挑了下眉，看向墨江，半晌说道：“你说清楚，要是关系真太差的话，以后活动能避开就避开。”
　　“那能避开就尽量避开吧。”墨江即刻答道。
　　叶馨讶道：“关系这么差？我看着不像啊。你俩拍毕业照的时候他还把手放你肩膀上呢。”而且你也不像会跟人结梁子的样子。
　　墨江看着叶馨惊讶的表情，不禁失笑。他轻轻笑起来的样子太温柔，以至于在车窗外的灯光照射下，都像是被神光沐浴般要羽化登仙。
　　“不是，”他纠正道，“是关系太好了。”
　　“？”
　　墨江眉眼柔和下来，眼里不染波痕，微微笑着，语气平和还透着些冷淡：
　　“他是我前男友。”

　　晚尘打开车门坐进去，车门关上的瞬间，街道上的喧嚣也一同被关在了门外。
　　“你是不是买人了。”
　　晚尘刚坐好，还没稳个神，就听见坐在副驾驶上的陆昊低头刷着手机头也不抬的揶揄他。
　　“什么？”
　　“喏。”陆昊把手机凑到晚尘眼前，蓝色兔子头像微博大V的最新一条微博转发已达二十万，那张毕业照的配图熟悉而扎眼。
　　“#晚尘墨江高中同班同学#，这条热搜已经挂了半个多小时了。”陆昊收回手机说道，“我一度怀疑你买了热搜。”
　　他微不可察地嗤了一声，低头一边扣安全带一边说道：“我没那闲钱。”
　　“我觉得你有。”
　　“有也不会买这种热搜。”晚尘扬眉看向他，一脸认真道，“是我的话我会直接联系微博后台撤掉他的所有cp话题只剩下我和他的。你把我想象的太美好了。”
　　“……”
　　陆昊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暗斥了一番资本主义的万恶嘴脸。
　　不过其实陆昊很想提醒一下自家老板他和墨江还没有cp超话。
　　“……有什么进展吗？”陆昊决定转移话题，“我看你俩聊的不错啊。”
　　晚尘看向他，沉默了几秒后，说道：“算了，有那闲钱我还是给你拿去看眼吧，统一cp这件事倒不如我自己来。”
　　“……”
　　陆昊抽搐下嘴角，告诫自己对面是你老板你要指望这月底从他那里拿钱不要生气一定不要生气，然后又做了个深呼吸，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很……失败？”
　　“一般吧。”晚尘想起墨江那句“不想”时的果断和决绝就心烦，他皱着眉头一捋刘海儿把胳膊放到车窗上看向窗外，活动的余热还没有退去，人潮一波接一波从会场里出来，粉丝的尖叫一波盖过一波，像要把黑夜掀翻。
　　“那你……”陆昊又给自己壮了个胆，“准备怎么办？”
　　晚尘目光流转，似是看到了什么一样眸间一亮，他舒了口气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还能怎么样。”
　　晚尘挂上档踩了油门，眼帘微微垂下，有种痞气的无谓。
　　“当然是把人追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