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鼎》肖涞

3、003 肖涞被揍

　　“孙小武，你的作业呢。”

　　语文老师姓卢，常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身老派的职业装，神情严肃，很少看见她笑，此时双手支撑在讲台两侧，目光凌厉的看着讲台下的同学。

　　从中间站起来一个洋葱头头型的男孩子，他声音小若蚊蝇，低着头不敢目视前方。“没……没写完。”

　　“上来。”

　　卢老师突然提高了音量。

　　孙小武吓了一跳，全班同学也吓了一跳，只见他慢慢吞吞的走过去，卢老师拿起桌上的戒尺，脱掉他的裤子，啪啪啪一连打了五十下。

　　看得同学们寒毛卓竖，心惊胆战，拍着胸口庆幸自己写完了作业，孙小武捂着屁股鬼哭狼嚎，一瘸一拐的回了座位。

　　谁知卢老师视线一转，又落到肖涞的身上，肖涞顿时头皮发麻，咽了咽口水。

　　“肖涞！”卢老师点了名，拿着戒尺指了指孙小武刚才站得地儿，示意他过去，肖涞双手捏着两侧的衣角，吓得腿都发了软，磨磨唧唧走了两分钟才走过去。

　　他若是配合，卢老师说不定还没有这么生气，谁知见了他这副不争气的鬼样子，卢老师更恼火，将他裤子一扯，扬着戒尺啪啪打起来，肖涞扯着嗓子哀嚎，声音极其嘹亮，估计隔壁班的都能听到他凄惨的声音，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贺忆许突然站起来，涨着一张红通通的小脸，大声说道：“老师，已经有五十下了。”

　　卢老师挑了挑眉。

　　“真的已经有五十下了。”毕竟还是小孩子，他这语气完全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卢老师见他一脸紧张，不知怎地，也不生气了，将戒尺往讲桌上一扔，拿起语文书开始上课。

　　肖涞一边抽泣，一边提起裤子走回座位上。

　　放学后，贺忆许将许焕叫了过来，把肖涞的书包往他怀中一丢，然后蹲下来，示意肖涞爬上来。

　　肖涞搂着他的脖子，哭得稀里哗啦，贺忆许慢慢站了起来，手却不小心碰到他的屁股，身后顿时传来一阵惨叫。

　　许焕抱怨道：“卢老师也太严厉了吧，那戒尺打的多疼啊。”

　　肖涞哭道：“你们回去不准告诉我爸爸，他要是知道我没写作业，肯定也得打我了。”

　　贺忆许心里不好受，脸色阴沉阴沉的，也不说话，许焕举手发誓道：“我保证不说。”

　　谁知，都不用别人告状，肖涞写作业的时候，由于屁股太疼，他想找个舒服点的姿势，没曾想却突然从板凳上摔了下来，奶奶过来扶他，给他拍打灰尘的时候，发现他露出来的腰部和屁股又红又肿，急忙将他的裤子脱了查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可把老人家心疼的，立即问道：“涞涞，这谁打的？”

　　肖涞小声说道：“我们语文老师打的，我没写完作业。”

　　老人家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红着双眼破口大骂道：“你们老师哪的人啊，作业没写完就没写完，随便处罚一下就算了，怎么能把别人打成这样，这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啦，你们老师是谁，奶奶明天去你们学校找她问问理。”

　　肖涞可不敢再出声了，他怕奶奶真去学校找老师，说不定以后老师更不喜欢他，于是赶紧低着头，又趴回到桌子上写作业。

　　老人家可不想善罢甘休，坐在门槛上边哭边骂，在田里做事的肖辰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拿着工具跑了回来。

　　“你自己去看看，哪有这样的老师，把我孙子的屁股打的连板凳都坐不了，我明天一定要去学校找她问理。”

　　肖辰君掀开儿子的衣服看了看，肖涞回来已经有个把小时了，但那些戒尺印痕还是清晰分明，可见老师当时下了多重的手，肖辰君难免有些心疼和生气。

　　但孩子是他执意要送去学校的，好不容易占了个名额，要是闹起来，说不定因为年龄的问题被劝退学，于是说道：“算了，这件事我找个机会和他校长说说，您就别管了。”

　　“我为什么不管，涞涞是我宝贝孙子，你说说他老师算人吗，把人孩子往死里打，这样的人是怎么当老师的，她也不怕会有报应。”

　　当时小学的规则是这样的，一年级分班后，一直到六年级都不用再分班，如果你是一班的，到六年级都是一班，二班的到六年级都是二班的，除非学生人数暴涨，另开新班，或是家长主动提出转班，否则是没有变动的。

　　所以贺忆许和肖涞，一直到小学三年级都是同班同学，即使有时候不同桌。

　　如果按照学校的规矩，他们到六年级都应该是同班的，哪知肖涞如此烂泥扶不上墙，读到三年级不会认时间，不会认拼音，就连五十以内的加减法都要掰扯半天，且还不见得答对。

　　肖辰君本就是个急性子，每次教他写作业，必定气得双眼发红，粗口连连，末了再将他拳打脚踢一顿。

　　一次，肖辰君不知从哪得来了一盆板栗，对他们村里来说，这可是个稀罕物，大家都没见过，也没吃过。

　　奶奶将板栗煮熟后，自个舍不得吃，就将满满一盆板栗端来给肖涞，肖涞彼时正在写作业，肖辰君坐在一旁监督。

　　奶奶便和肖辰君吃着板栗、唠起了嗑。

　　肖涞从没吃过板栗，一双眼睛都直了，口水都流淌到桌子上，奶奶朝肖辰君说道：“要不让孩子先吃再写。”

　　肖辰君一口回绝：“不行，先写了再吃，我哪有精力老陪着他。”

　　但他高估了一个小孩的专注力和自制力，肖涞此时哪还有心思写作业，魂都游到了板栗上，写出来的作业几乎错得惨不忍睹，这可又把肖辰君的火爆脾气点燃了。

　　拿起书就朝着肖涞的脑袋啪啪啪啪来打，这孩子也是真够傻的，不仅不哭，那眼睛直往板栗上瞅，肖辰君看到他这副鬼样子更生气，拿起一把平日里挑箩筐，两头镶着铁尖尖的扁担朝他射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他奶奶手脚飞快的将他往另一间房子一扯，动作相当之快的将木门一推，那把扁担直直的钉在了门板上，这要是扎在人身上，岂不当场毙命。

　　奶奶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肖辰君脑子也清醒了，吓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肖涞脑子里一片空白，睁着一对泪汪汪的大眼睛，不明所以。

　　奶奶骂道：“你是想要他的命，还是想要我的命，算命的都已经说了，他身上有懵懂运，是比别人家的孩子迟钝了点，你好好教不行吗。”

　　“您老说懵懂运懵懂运，哪个想他一样，九岁了还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他就是憨巴猪。”

　　“哟，你忘了你小时候被你爹打的事了，那个时候让你学习，你又学了多少，你爹有没有像你一样把你往死里打，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孩子，你再这样下手没轻没重，我告诉你爹让他收拾你。”

　　肖辰君不说话了。

　　晚饭后，肖涞兴高采烈的去找贺忆许，兴许是大人外出溜门，贺忆许家大门紧闭，肖涞绕了一圈，透过窗户，正看到他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

　　肖涞开心的喊道：“小哥。”

　　贺忆许抬起头，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好像夹带了些许不一样的神采，肖涞这才发现，贺忆许不仅长高了，也变壮实了，小脸白白嫩嫩的，还挺好看。

　　贺忆许将房门打开，肖涞立即溜了进去，一边走，一边回头朝他笑道：“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他从右边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板栗，又从左边的口袋里掏出一堆，笑道：“没吃过吧，这个可好吃了。”

　　贺忆许摸了摸他的头。

　　“你来就是给我送这个？”

　　“是呀，我够义气吧，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贺忆许忍不住笑了：“是挺够义气的，不过……”

　　“不过啥？”

　　贺忆许对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其实，这些板栗还是他爸从外地带回来，让他亲自送到肖涞家的，他昨天就已经吃过了。

　　可是贺忆许却觉得，他一个人吃时不怎样的东西，和肖涞一起吃的时候，却感觉格外的香甜。

　　突然，贺忆许发现了一件事：“你眼睛怎么肿了？”

　　“我刚刚哭了的。”

　　“为啥？”

　　“我爸刚才打我了，他用那个两头尖尖的扁担，差点把我戳死了。”肖涞语气如常的复述道。

　　可贺忆许听在耳里，却极为愤怒，眉间仿佛可以挤死一只蚂蚁。

　　“你爸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打你。”

　　“我没事呀，反正我被他揍习惯了，也不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