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二章 轩辕魔戏语惹冰霜 ...
-
轩辕魔没有去山南,而是一直在山北慢慢地走着。他似乎是笑累了,走路时极为疲惫。他不想去见那些人,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于封。他无法忘记这十八年来的情同父子,也无法忘记那个挥之不去影子。那是一个突如其来的人,曾经在黄昏过后的天光里对他说,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人一身黑色的斗篷,青铜面具,若不是里面发出声音,似乎要让人以为斗篷下面不是温热的躯体,面具下不是人的面容。
如果那个人没有出现过就好了,如果没有出现,他才不在乎什么血海深仇,那些所谓的真相里都是不曾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即使是真的又如何?可是那个人出现了,他看见他的时候,血脉都在沸腾。
他打败了于封,但却并不为此高兴,也不敢悲伤。他一步一步地走在山上,玄青的袍扫过深绿的草,满山松柏浩荡而挺拔,在他面前却像恭敬垂首的臣子。
山中寂静得很,可以听见鸟儿扑闪翅膀的声音。迷苍山绵延千里,渐渐高远的苍穹深邃而悲悯,好像在对他说,你错了,但是我原谅你。可是我错在哪里呢?我是错的,谁又是对的?
风吹过山上的松树林,涌起波涛阵阵,搅得松木香旋涡似地旋转。
正行走间,忽觉眼前有霜雪之气,他便知道,师曲寞回来了。
师曲寞回来了。
他站在轩辕魔面前,着一身雪凤白袍,大风吹入袍中,姿态若飞若扬。面上行色匆匆,却见神情泰然;满身风尘仆仆,不掩美玉华光。明眸澄澈如山间清潭,可见其底,不知其深;颜色冰冷若九秋寒霜,红叶之艳,不欺其素。腰间不配兵刃,只有一支冰玺玉笛。
师曲寞颔首问道:“师兄。”
轩辕魔笑了。曲寞的聪慧,从来不会教他失望。
师曲寞说:“我没去星洲,也没去见秋哥哥。”
轩辕魔道:“你该去看看你秋哥哥的,万一我杀了他呢?”
祁列正和袁指斗嘴,忽见一阵风动,脚下几片洁白花瓣飘下,夏日最后一朵荼蘼花落在绿草之上。迷苍山比江南寒冷,本该春末凋谢的荼蘼竟然开到了如今。二人忙抬头去看,峰顶出现一白一黑两个身影,白色宛若回风舞雪,黑色好似黑云翻墨,正打得不可开交。有人惊叫了一声“师左使”,众人面上都奇怪起来。
卫忠骨说:“师左使回来了?”
祁列冷笑一声,说道:“果然诡计多端,现在来坐收渔翁之利了。”
袁指笑道:“祁长老刚才不是还说教主之位也要有智谋的人才配得上吗?怎么又改口了?”
祁列还要反唇相讥,路昌说道:“都静一静吧,还不知山北情况如何呢?”
轩辕魔与师曲寞二人在半空之中过了几招,便又不见了,招式之凌厉,看的众人都有些不解。看那样子,哪里是比武,分明就是泄恨。
袁指斜了祁列一眼,冷笑了一声。韦白却表情凝重,说道:“师左使忽然回来,恐怕情况有变。”
葛箪道:“何必担心,只要择出教主人选,我等遵从便是了。”
韦白道:“这怎么行。今日无论教主与轩辕右使谁胜,师左使都要半年之后再与新教主比武,怎能三人同到山北呢?”
祁列道:“正是这话。”
袁指却笑道:“当年睨天教主一日之内挑战暹罗四大高手,若是要等半年,那这四个人不是要两年才能死完了?”
韦白道:“当时规矩初定,自然有许多不合理之处。更不说我等怎能与睨天教主相比拟?还是快将师左使叫回来为是。”
袁指撇了撇嘴,几乎要笑出来,说道:“你去。”
韦白道:“老朽一人自然是不行的。”
袁指道:“祁长老想必是极愿意去的。”
祁列道:“他那个性子,谁惹得起。只是法不责众,若我们一同去,定然能将他唤回。”
袁指说道:“既然右使愿意与左使比武,我们何必操这份闲心?我不去,你们谁爱去谁去。”
轩辕魔虽然知道秋断弦可以牵制师曲寞,但若水门的掌门人也并非轻而易举就能被人取了性命的,刚才那句话不过玩笑而已。谁知触动了师曲寞的怒气,恨得他这样。兼之他又在对招之隙火上浇油、见缝插针道:“曲寞何必生这样大的气,那秋断弦就是个花言巧语的骗子,接近你也不过是为了让你替他夺去玉菡宫的若水门,哪里比得上我对曲寞的真心,也只有曲寞才......”话音未落,冰玺玉笛生出一道寒气,瞬间由透明化作纯白,卷向轩辕魔的颈,轩辕魔挥手拦腰斩断,以自身元气相对,那脖颈上缠着的寒气才徐徐散开,只在肌肤上留下一圈淡淡的冻痕。
轩辕魔虽然与于封比武时给他下了药,但要打败于封这样的高手也费了不少力气,又怎能再招架得住盛怒之下的师曲寞?说道:“曲寞既然也有意于教主之位,不如我们改日再战。如今我筋疲力竭,曲寞就是打赢了我也难以服众。”师曲寞却说他才不要人服他,只咬着轩辕魔不放。轩辕魔已有些后悔不该在这个时候开玩笑了,便说道:“师父没死。”
师曲寞有些惊讶,便停了手,见轩辕魔一脸认真,才卸了防备,看着他不说话。
轩辕魔道:“如果曲寞想见他......”
师曲寞道:“不想见。”
正要走时,轩辕魔又叫住他。
轩辕魔问道:“曲寞就不问问,我为何会突然与师父反目吗?”
师曲寞道:“与我无关。”
师曲寞回到卿曲府,还未稍事休息,乘风听见他回来,打听得他情绪如何,便早就兴冲冲跑来了,怀中还抱着他的小兔子,名叫小雪。师曲寞向来喜静不喜动,听见乘风大喊“公子你回来啦”就一阵目眩。乘风自外面跑来,围着师曲寞叽叽喳喳道:“公子不是说要去好些日子吗?怎么才两天就回来啦?轩辕魔今日与教主比武,不知道如何了。他向来不喜欢乘风的,若是他做了教主,肯定又要欺负我了。公子去打赢他好不好?”
师曲寞暗暗叹了一声。卿曲府中无人敢在这位左使大人面前大声喧哗,可唯独乘风,师曲寞连说一句都要掂量轻重,只好说道:“我有些累了,乘风自己去玩一会好不好?”
乘风道:“那乘风先回去了,让小雪陪公子睡吧。”
师曲寞道:“我不睡,就坐一坐,乘风去玩就是了。”
乘风说道:“公子睡不着吗?乘风拿安神香来点上。”
师曲寞只好说:“不必了,让小雪留下陪我吧。”
乘风把小雪留下,向师曲寞告退,出去时还有心把门掩上了。也是师曲寞心中着急,不等乘风走远,就叫秦泓。秦泓本来等在山南,后看见师曲寞,深知他的性子,便让雒神候着,自己先回来了。刚一回来,果不其然就听人回说师左使回来了。
乘风还未走远就听见师曲寞叫秦泓,又见秦泓进了书房,心中十分不快,也不去问个明白,也不理师曲寞,生气走了。
师曲寞道:“师兄与师父忽然反目,定然另有隐情,你去查一查。”
秦泓道:“左使为何不直接问轩辕右使呢?”
师曲寞抬起眼来看向秦泓,秦泓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属下倒是先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只是还不能确定。”
师曲寞问查到了什么,秦泓道;“似乎是右使知道了一些事情,是他和教主有什么仇恨。”
师曲寞道:“再详查。”
秦泓领命出去,不一刻又进来,师曲寞不知为何,秦泓笑道:“乘风公子嫌池塘里的蛙声太吵,要把池塘里的水放干,把所有的青蛙都抓起来呢。”
师曲寞问怎么好好的又闹起来了,秦泓说谁也说不明白,问了说乘风公子从这里回去以后就不高兴,非要闹。
师曲寞虽然无奈,但也不阻止,说道:“这孩子近来是有些喜怒无常,也不知怎么了。由他去闹吧,闹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秦泓又说了一句:“公子赤脚跑到泥潭中去了,池塘里的水尚未放干,公子进去,泥都陷过小腿了。”
师曲寞只好起身,让秦泓先去忙,自己去见乘风。
还未到归去阁中,就听见乘风说道:“我不要你们管,你们都别过来!”
走到归去阁中,看见众人围着阁前不大的小池塘,有几个人已经趁乘风不注意,悄悄下到池塘里去了。乘风站在半池水中,脚陷在污泥里,衣裳的袖子和下摆都染上了泥水,正要去捉一只蹲在半枯的荷叶上的蛙。池中已是残荷多于鲜荷,那蹲在荷叶上的蛙也有些促狭,乘风没来时,它鼓着两腮气定神闲蹲在荷叶上,仿佛根本没有发觉乘风,等乘风好容易快要靠近了,它又轻轻一跃,到更远处去了,把乘风气得又添了几分怒火,折下一支深绿的莲蓬,向蛙砸去。青蛙“呱”的一声,又跳到别处去了。乘风要砸青蛙未能砸着,还因为摘莲蓬被扎了一手小刺,站在池中气急败坏。
忽觉身体轻盈,人往上面飞去,抬头一看,是师曲寞将他从池中提起,落回在水池边上。师曲寞便和乘风嘲讽道:“《诗经》中有美人宛在水中央,今日乘风怎么跑到泥中央去了?”
见师曲寞来,乘风心中早就乐开花了,只是硬生生绷着一张小脸,仰起头,不睬师曲寞,说道:“公子不是要休息吗?怎么会来这里?”
师曲寞问道:“如此说来,是因为我没有陪乘风玩,乘风才生气了?”
乘风着急道:“才不是呢!公子说要休息,乘风都不敢打扰。”
师曲寞道:“那我带你去洗洗污泥,新换身衣服可好?”又命人“将凿开的水池填上。”
乘风脸上虽是强忍着,但笑意早就包不住了,跟在师曲寞身边。谁知乘风刚洗去脚上的污泥,换上干净衣裳,正要和师曲寞说话,师曲寞又说有事,把他丢下了。乘风又失意起来。正好当时正在传说轩辕魔未曾到山南去接受众人跪拜,而是直接回了右使府中,教主也下落不明,几位长老并未到山北找到他的尸体。众人都觉得奇怪,所以相互议论。乘风抬头看着师曲寞,不知他在想什么,自己也看着出神了。师曲寞低头看见乘风在出神,以为他担心这件事情,便说道:“乘风放心,无论谁做教主,我都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