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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我创造,所以我生存 ...

  •   我创造,所以我生存
      亲爱的造物主如果您停止创造,您也无法活过安息日,必将在那一刹那死去
      ——因此,亲爱的主,我一直在创造着。

      ——法.罗曼.罗兰

      (2)

      淡淡的微笑染着不可名状的光彩,他的微笑让天空出现了血痕,而他只需要经过旷古的历练,引领圣灵走向疯狂。
      黑色的披肩将高贵的他美的让人窒息。
      “加隆圣,加隆圣?……”身后的年青人手握出征的长剑,提醒他可以动身了。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也可以的,~”轻轻地喝着手里的酒,“哦,很想看他们现在的样子。”
      完全没有邪气的语言浸透了完美的血光。

      “到现在我还是无法明白,”另一个身影出现在他身后,一个威严的手势示意那年青人退下,“已经几千年了,你为什么还在恨他。”

      “晤~~”加隆笑着说,“都有几千年那么长啊。~”

      “他会将巴尔安大人的尸体用幻化的法术变成您的样子,以此来代替您死亡,为您争取逃生的时间,所以,加隆圣应该可以感觉到,那个人还可以利用,请考虑。”

      “他和我说,”加隆笑着看着窗帘,“我们之间不存在第二次。”

      身后的人走到他身边来,打开窗子,“不明白,为什么真正身为魔鬼的我们都不是这么憎恨阳光,而你却根本不喜欢看窗外,也不喜欢开窗子。”

      “那是因为,”加隆的目光安静地直视着远方,“你们没有曾经幸福地,生活在一片阳光下,你们没有感受过它的温暖。自然,”
      他的笑容更加浓烈,
      “还有残酷。”

      艾欧里亚殿下的余光发现身边的天使已经跪倒了一片。

      这可是严重的事情。因为为了防止大天使专权,主行使的是分权制度,也就是,三个阶层的天使都有自己侍奉的天使长,而对于其他阶层的天使长,都完全不需要下跪,只要行礼就可以了。
      除了两位天使王——史昂陛下和米诺斯陛下,没有人能有这样的权力和荣誉。

      (艾欧里亚:所以大家知道了吧,像我们这样的天使长就是有义务没权利的说~)

      怎么可能,是主来了呢?主从来不接见大天使级别以下的天使。可是,感悟能力只有主才拥有啊。

      艾欧里亚殿下的喉管里开始有了酒一样的感觉,炽天使家族的高贵以至接近邪恶的血液在他的身上沸腾。

      他的眼神有了久违的犀利,像纯洁的痛苦那样的深沉绵长。

      即使是这样,所谓真正的敌人,也许就是这个人吧。

      平常总是微笑的艾欧里亚殿下憎恶一切使得自己安于生存的事物。
      因为亲情的关系而有了牵绊的哥哥,是感情上的敌人,
      而这个人,……,眼前这个人,就是所谓理性上,真正企盼已久的人吧。

      微微地笑着,在史昂陛下的祭台上,在青橄榄油燃灯的中间,在光彩华丽的大幕上,流丽而潇洒的转身,左手握剑,右手抚心,行着天使长的最尊贵行礼。

      “十分抱歉,基督司。下属是,光天使天使长,炽天使所属的艾欧里亚。”

      就在三个小时前。

      “你会什么?”温柔地问着。

      “……”对面冷漠的男孩子,又带着点孩子气的不说话。但即使扭过头去,那道染着淡淡杀气的目光依旧给人温柔的错觉。
      他的眼神很冷,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在这么冷漠的时候又显得这么温柔。也没有人能冷的这么美,这么好看。
      他的目光很远又很近,他的头发很柔又很犀利,他的温柔很少有又很愿意让人满足。他的眼睛非常苦涩却又充满希冀。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能唤起人的错觉,又这么给人希望。

      他的头上带着湛蓝色的刻着上古文明的锻带,身上穿着修长而合身的蓝色细亚麻外袍。

      对面望着他的人微笑了。
      “你是会像狼一样的,使用自己吧。”

      男孩子的眼神宁静的让人无法宁静。

      “像你这样的战士的后代,应当好好的回到你的家乡去,呆在那安静的地方直到自己厌烦,然后再到大城市里走一走,然后再很小声抱怨着回家去,最后老了安静的死在那个地方,抱怨着自己的一生平淡无奇。”
      停了一下,对面的人又和蔼地说,
      “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是你自己,所希望的方式吧。”男孩子突然开口了,眼中一丝嘲笑滑过对面青年男子的脸庞,很快沉默地又低下头。

      “……也是这样,不错的。”那个人停了一下说,“可是如今,很不幸,我救了你。所以如果这一生想要再安心的话,似乎只能跟着我了。”

      男孩子垂下的头微微抬了一下,他的清澈而明净的眼中流浪着雪化的忧伤——那就是杀气的根源。
      “你这是在祈求我的保护吗?”他问,“我无法跟从任何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保护我。”对面的青年凝视着远山的积雪,微笑。
      将有一个时代的停止,只因他的微笑。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要我做的话,那么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只能感谢你了。”男孩子不愿意再看他的笑容。这个人不笑的时候好像在微笑,而微笑的时候又给人那么冰冷的感觉。

      “太晚了,要走的话,就快些吧,路上小心。”对面的人淡淡说,“下次别在路上伏击黑天使了,特别是三九零黑军团的人。”

      “恩,连你自己也无法保护自己吗?”男孩子要走出门去的时候,缓慢停下了脚步,“至少你还有自己。”

      还有一个潜意识的原因,对面坐着的安静的男子,的确一见面就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他梦中的白天使中的军人,古典的流丽与军的残酷之美的残酷结合,冰冷以至深挚入骨的可怕感觉,让他不由不对那个人有着淡淡的好奇,甚至说,男孩子对强者的依赖。

      可是,这位可爱的男孩子,他有自己的生活原则,他甚至不愿意自己被强者所拯救。

      “我不知道能不能,……”青年男子偏过头去给他递外套,“所以是不能。”

      “可你是强者。”

      “这可能与强弱,没关系。”

      男孩子一愣,俯身去接过自己的衣服,两个人额前的长发交融了一瞬,他看到他的眼睛,清彩绚丽如波光粼粼的大海,像天上的西奈山一样不可否认的美。

      “您屠杀,”男孩子改变了对他的称呼,“然而死亡让您不恐惧;您拯救,然而幸福让您不恐惧;您守护,然而失去让您不恐惧。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会让您想到,要保护自己。”

      “年青的人们,常常是忘记说最后那个词的啊。……”淡淡的冷酷浮现在年青人脸上,“你请赶快回家去吧,至少现在,你又获得了自由。”

      男孩子听到他的话,放在门上的手渐渐拿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他坚毅的转身走向他。

      “?~”坐着的年青人微微抬头看他。他们对视,男孩子从上往下,而他自下向上,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觉得他的仰视是那么逼人。

      “自由,是世界上最残酷的所在。它那么温柔的,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么温柔的夺走我们的一切。黑天使屠杀,是为了光明的自由,而我们镇压,是为了信仰的自由,相爱的人相互伤害,是为了守护的自由,人类的屠杀,是为了生存的自由,但,即使这样,我的母亲以至冷静的父亲,仍然在为它而死的那一刻真诚赞美它存在的理由。即使眼含热泪也要守护的自由,就是每个人爱自己的理由。人们只有这种方式,单纯为自己哀,为自己爱。即使成为孤儿之后,我还常常很多次的被人以这样的教育。”

      年青人看着男孩子眼中模糊的光,体贴的微笑着说,“看来我又说错话了。~”

      “不,当然没有。在完全错误的世间,只要存在,既是理由。”男孩子单膝跪下来说,“我决定跟从您,因为,我还不想死。”

      “今后,你要注意,不要再于强者面前跪下了。没有人会像你一样,跪下的时候带给别人寒冷与敌意,特别是,对强者。”

      “从今之后,希望您将我指导成为强者。”

      “那么孩子,首先,在敌人倒下的时候不要靠近他,不要搀扶他,除非,”

      男孩子抬头望着年青人,年青人笑了,

      “那个人是强者,亲爱的艾尔扎克。”

      基督司的手还握着艾欧里亚殿下的刀柄。

      “基督司大人,这是剑哦,不是刀。”艾欧里亚殿下在基督司的示意下站起来,微笑着说。

      “恩,……那么刀与剑,究竟有什么不同?”基督司,这就是基督司吗?毫不在意的同他说着话的,就是这次圣战的主宰者,主的儿子,玛利亚陛下的儿子,我们的主上基督司?

      随意的站在众人的面前,黑色的军服配上黄金的权杖刀。毛皮的带子披在肩膀上,深红色的腰带,镶有珐琅的饰带上撒满金粉。优雅而流溢着军人与圣者不可比拟的高贵的四分领,领口开的正好,似乎眼前的人对冰雪与寒风都毫不在意,任它们一年四季吹拂着。现在,微微下着雪,雪落在他肩膀上,雪落在他的黑色的流丽的束发带子上,它们将他的墨绿色的头发完美的集合起来,铸造冰与水的美丽质感。

      领口饰是深灰色色的,很宽而细腻,上面点缀着白色的克什米尔雪石,这给这身军装以朴素逼人的美。上釉彩的徽号决定了他的身份。里面的衣服颜色稍稍浅些,领结舒展而安静,颜色深一些。他身上的金光与雪光铸造朦胧的美,而最在缥缈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内里领结上面的十字架,似乎有着人类的善良与神的残忍,它是蓝色的,有时是灰色的,它冰冷而纤弱,却有着让人疯狂的雕刻工艺与无名的魅力。它是魔鬼的神,神的魔鬼。

      艾欧里亚殿下不得不注意他的肩章——同样有着神的皇族徽号的肩章。上面分别装饰着一只由细小洁白的珠光珍珠绣成的苍鹰。

      在他的面前似乎还有一个头发是清新的草绿色的少年,但基督就是基督,无论他站在哪里,是愤怒或是微笑,是平静或是热烈,是生或是死,你都会不自觉的,无可避免的一眼看到他,凝视他,眼里只有他。

      “怎么,天使王米诺斯陛下?”

      绝世的男子站在自己的魔域前,
      “这还是我的领地吗?”

      “陛下,……”

      “没有什么,他们回来了。”

      “我赶回来,希望能参加史昂君的葬礼。如果惊扰了大人的安排,那么就先致歉了。”

      这个声音啊,基督司。
      冷而让人上瘾的声音。

      艾欧里亚殿下淡淡笑着,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敢称呼史昂陛下的名字。即使是同级的米诺斯陛下,为了表示尊重的缘故,也至少要恭敬的称为君上。当他们的意见有了分歧的时候,他们也互相称为大人。只不过叫出口来的时候有了微微讽刺的意味。

      “基督司是本次祭祀仪式的唯一主上了。”艾欧里亚殿下带着他标准的淡然而放达的笑容,“让下属不胜欢喜。”

      这是不可能的,哥哥,艾俄洛斯哥哥竟然和基督司分开朝圣吗,虽然哥哥不是那种死亡护卫的作风,但朝圣就其形势上还是要遵守的啊,王者与王者的师父,二者是不能分离的啊。

      原来哥哥,又有了有趣的任务吧。~

      思绪转回来。
      艾欧里亚殿下笑着问:“只是,这位先生是何人,请基督司明示。”

      他指着那男孩子艾尔扎克。目光掠过他的脸庞也不禁停留一下。同基督司在雪夜下看不抬清楚的容颜相比,他的容貌在星光下却十分清晰。修长洁白而有动人棱角的鼻梁上一道清晰的伤口,还有血迹,艾欧里亚殿下微微颔首,明白这是刚才有所谓的战争。于是他示意手下的天使去调查这件事情。

      艾尔扎克的容颜带着孩子的美,可是眼中却带着成熟的懒散和淡淡的不羁,那道伤口更带给他这样的感觉。他的眼睛中有着淡淡的仁慈。他是孩子,青年,甚至老谋深算几者的总结。他给人一种冰冷黯淡的错觉,但感观上却有强烈的吸引力。他十分优美而决不柔弱,骨骼和四肢修长而有力量。艾欧里亚殿下在心里判断他是劣天使——天使与人的孩子。

      “这位,是我的副官。艾尔扎克先生。”
      艾尔扎克向艾欧里亚殿下行大天使礼。他鞠躬的那一刻,头发垂下到眼边,动态起来的俊美与活力的绿色头发更加映衬出他的嘴角淡淡的无所谓的懒散微笑。

      “危险的,孩子啊。……”心里这样想着,艾欧里亚殿下注意到他们一来,这座祭台上的青橄榄油灯就越来越亮,越来越清冷。

      “行跪礼,先生!”身旁主管礼仪的天使霍然朗声说道。

      艾欧里亚殿下微笑着似乎不置可否,基督司在阴影中的面容看不清楚。

      那男孩子艾尔扎克又向他行了一遍礼,终于开口了,
      “对不住,殿下。行跪礼是为屈从。”

      艾欧里亚殿下微笑着问,
      “那么,你是不屈从于任何人了。啊,这个,基督司,……”

      他微笑着转向基督。

      “在属下的世界里,只有崇敬于被崇敬者。被崇敬者只有一人。如果多于这个数字的话,就都是屈从。”

      很严肃的说着,艾尔扎克又转向基督司行礼,基督司还了礼。但不知道为什么,艾欧里亚殿下总有一种错觉,无论多严肃,这男孩子是微笑着,并且毫无顾忌的微笑着。

      “我祝福您和您的世界,~”艾欧里亚殿下果然是讨人喜欢的人,他像是对小孩开玩笑似的说,没有追究,“那么,基督司请允许我继续。”

      “先请大人允许我去神台上为他祈福。”基督司说。

      艾欧里亚殿下手下的天使不禁瞪大眼睛。这样的祈福,即使是大天使也只能有一次,如果今天一次,七日之后再一次的话,史昂陛下可就获得了旷古以来的最大荣耀。

      艾欧里亚殿下微笑着同意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小时候失去父母而生活在权力争斗中,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选择提防别人,而因为天赋难掩饰,所以成为可以骄傲的天使,但他的本性极为善良。太过脆弱的圣界人际关系让他学会遏制与屠杀,但对于他认为是朋友的人,他喜欢他们。

      他和加隆受欢迎的最大不同是他潇洒的脱俗。即使因为应酬,他对每个人的微笑都是真诚而热情的。他的骄傲来自于他对未来,对世界的信赖与希望,他抱有无限的憧憬。而加隆的骄傲来自于黑色的秘密,来自于蔑视生命所带来的孤高感与冷静,来自于对世界的蔑视与绝望。

      眼前的基督司即使不是是敌是友都让他好奇,他喜欢让他好奇的人。

      所以,即使有点说不过去,他还是同意了。

      基督司谢过他,正向那里走去,突然,静静的远方来了一队身穿白色斗篷的人。为首的骑马姿势之刚毅美妙,像日光之死般飘逸夺目。

      大家站住了,看着他们。艾欧里亚殿下的手下军天使例行公务,稳健的走向为首的那人。

      “你好,这里是北天使王祭台。请问,……”

      为首那人洒脱的下马,白色的衣衫漂浮如雪,如极昼之白夜般漂亮。他的身材极为秀雅颀长。他自马上取下一个紫红色刻着罂粟花的盒子。
      他径直向史昂陛下的主祭台走去,经过他们身边时,他侧首向军天使说了句什么,军天使的首领——一位上位天使闻言一震,退后了几步,那人似乎微笑着扶起他,然后登上祭台。

      艾欧里亚殿下还是微笑着,只见他身后的亲信微微颔首,已经静静转身自后台下去了。

      军天使手足无措,无人拦阻。直到主祭台的正面卫天使首领举起禁止靠近的剑之火——燃烧的圣剑。有两队的卫天使迅速靠近他。

      那人微微鞠了躬,那洁白柔和的白色衣服在一瞬间也有了神秘与诡异的色彩。他的高贵与杀气是并生的。只见那人轻轻举起了紫红色的盒子。

      西队的卫天使们突然寂静而迅速的单膝跪下了。一瞬间,他们就像是身处于战场上的军人,有着战争赋予的不可剥夺的逼人的美。

      东队的卫天使不愧是艾欧里亚殿下训练有素的精英,他们迅速掌握了地形,并没有被这不速之客勒令退回。

      艾欧里亚殿下微笑着向那边走了几步,他看见盒子上刻的符号。
      微微一惊,“哦,是您。”微笑更浓了,“我还真是幸运了呢,基督司。先是您,然后是这位大人,您们是约好的吗?”

      打趣似的向基督望去,基督静静的站在那里,那少年艾尔扎克侧面望着他,眼神静中含动,两个人都是有心事的样子。

      没有回答。

      艾欧里亚殿下叫身边的天使过来,
      “替我向那位大人致敬并且,”他微笑如春回大地,“请那位大人过去。”

      “说不定,下一个是哥哥,他也莫名其妙的到这里来了。”艾欧里亚殿下苦笑着摇摇头,“真是天使长,有义务,没权利。~~”

      命令传过去的时候,那人向艾欧里亚殿下的神台行了礼。

      艾欧里亚殿下脸上微笑不变,心里却更加安静了。他们此处的神台是由他的神力构建的,神力有差别的人只能看到烟雾与泉水。那人能够探测得到,更加证明他的推测。

      那人径直走上主祭台,然后走下。

      等等,这个是!……

      他走向史昂陛下的棺木去,那青色的楼兰石与清冷的白玉做成的棺木沉睡着。

      艾欧里亚殿下向基督司道抱歉,一抽身离开了神台。

      基督司表示不冒犯,然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突然,嘴角有了一丝温暖的微笑,像是有了童年美好的回忆。好像消失的东西找回了一样。

      “那是……您吧。……”

      白衣那人环视一周,看着周围的燃烧的圣香与清香,

      “这样怎么可以呢,”他的声音含着笑,但很深沉,听不出是谁,“我要赋予您应得的尊严。”

      说着,他将盒子里的花瓣——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花,有圣洁的,也有邪恶的,有人类种植的愚蠢的花,也有为神赞颂的智慧的花,他微笑着,让大花瓣包容着棺木。

      大滴大滴的花瓣如血。

      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冷,分辨不出声音,却能让内心安静下来。
      他身后的天使,一半跪下的卫天使们寂静如铁。他们的面目肃穆而冷酷,似乎对死亡并无感觉。两百人的跪姿铸造残酷而安静的宁静沙场的环境。一半手持不久前还曾滴血的利器——他们是战场下来的久经历练的军队,凝视着他。

      黑夜般的黑,白雪般的白,红花般的红,魔鬼般的神。

      花瓣的落下没有声音,却沉重的不可估量;冰冷的棺木没有温度,但花的死亡已赋予了它;有光芒的陨落,自天而降。白衣人似乎在倾听,又似乎在想象尸体与花瓣接触的那一刹那。

      “要有香。”他微笑着说。
      于是就有了香。

      一瞬,艾欧里亚殿下自东边登上祭台,基督司笑着低下头,他身后,艾尔扎克微笑了,然后缓缓抬起头。

      忆之八 WE USED TO BE (1)
      我们曾经是

      “你凝视着鹰吗?”一只鹰问另一只。
      “鹰真好。”另一只说。

      ——《鹰之歌》中.丽尼

      我唯一不能失去的,就是我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大人,请尊重史昂陛下。”艾欧里亚殿下出现在白衣人身边。祭祀用香与花都是固定的。玫瑰花代表尘世的爱,是不允许在高等天使的丧仪上使用的。

      “殿下是说,这覆盖棺木的白鸢尾花与铃兰吗?还是香炉中焚烧的清香?”白衣人的脸被白色绸缎蒙着,但笑容可以想象是如何漂亮。

      “是的。”艾欧里亚殿下心里长出一口气,还好这位是知道规矩的,要不然有点麻烦了,“先生是撒殿本人,还是撒殿座下的某位大人?”

      “您过奖了,可惜都不是。”

      “……”艾欧里亚殿下一愣。盒子上的徽号分明是皇殿军——也就是撒加控制的神直属的军队,而那跪下的卫天使,就是这次圣战中刚复原的军人,想来他们在撒加麾下服役,所以才会对撒殿的军官如此崇敬和畏惧。

      “在下的名字是瞬。”那个人将白色的丝绸用左手摘下来,他的笑容清晰可见,“正在主管权天使军,服从于艾俄洛斯天使长。”

      瞬?

      眼前的这个年青人,年纪很轻,能把谨慎而帅气的军服穿的很随便。他如鸢尾的红渗透入荆棘之中,平静,神秘,而决然。透过白色外袍能看到里面穿着深青色的便服。个子很高,绿色的头发温柔晶莹的让人流泪。他深致静默的站在那里,仿佛刚刚来到这个尘世。灰色和白色在他的身上,变得无与伦比的纯净温柔而真实。他的笑容像是秋夜上清流急湍的雨水,一片小小的红叶,却似乎可以激起千层飞浪,在不知不觉时就将人感染。

      第一次看到传说中,在南战场久负盛名的雪光瞬大人,不要说那些普通的天使,至少艾欧里亚殿下心中也产生了警惕和赞叹。这是一种多么温柔的默契之美,在瞬的身上体现的不可想象。从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是虚幻的,出世的,从来没有人能像瞬大人那样如初雪般脱俗的真切实际而又神鬼无痕,让人感动。

      圣界有两件最幸福的事——成为艾俄洛斯殿下的朋友,或是,成为撒加殿下的副官。因为,艾俄洛斯殿下会将朋友造就成杰出的副官,而撒加殿下会将副官造就成杰出的朋友。

      其中,这位瞬大人——他的第一位副官,是最为杰出的一位。不过,他已经离开撒殿几千年了,因为他有了自己的任命和部队。他的出身比撒殿好,所以升级的速度比撒殿当年要还要快。虽然阿瞬大人执行任务的范围是在很遥远的地方,但是,因为现在他是艾俄洛斯殿下的长官,艾欧里亚殿下对这个传奇人物还是有些了解。

      哥哥对下属很和善,但艾欧里亚殿下从来没有听过他夸奖阿瞬。但是,哥哥竟然尊称自己的下属长官为“阿瞬君”。

      他们兄弟很难能在一起,所以在家的时候,他们尽量避免提公务上的事情。要不是为此,艾欧里亚殿下对这位大人还是很有好奇心的。

      “瞬大人,有什么任务要执行吗?”

      “仅仅是托付而已,无关于任务。”

      带着撒加的徽号到这里来,那么就是受他的托付吧。艾欧里亚殿下知道撒加并不结党营私,所以从他手下出去的副官对他也只是止乎于礼,并不再受他的管制。比如瞬大人,就在圣界军集会上曾经提出与撒加不同的军事提议。

      “大人,”艾欧里亚殿下望着他说,“祭香的仪式已经过了,请大人离开史昂陛下的棺木。”

      “是为了这死者的安宁吧。~可是,如果没有这样的祭祀,我想死者根本无法安宁。”瞬的绿色的头发在白色军服的映衬下非常淡雅。

      “无论是哪位大人的托付,都决不可以这样做,”艾欧里亚殿下的笑容没有变,他的目光光洁如月。

      “您叫错了,”瞬淡淡的耸了下肩,这使他的面容中的清新中有了逼人的深沉,“按殿下的身份不应当叫他为大人。~”

      “服从吧,孩子。~”艾欧里亚殿下的笑容蕴涵着不可捉摸的声响,让世界与大海相连的一端寂静下来,他的懒散的笑容中开始有着犀利的光彩,淡淡的阳光似的目光,也开始光焰四射。他手中像玩具一样的剑,也在瞬间苏醒了,黑色的铁崭然明亮。

      瞬和艾欧里亚,无所谓的笑着。

      “如果先生,想要拒绝一个人的意志,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击败他。”瞬微笑。

      艾欧里亚殿下的好奇心刹那变成了对未知敌人的喜爱。

      拔剑,艾欧里亚殿下左手的剑与剑鞘发出清脆的声响。瞬的白色的军服随风飘起,他手微微的抚摸着背后的长圣剑,静静的拔出它。

      红色的花在盒子飞起的时候落下去。

      像是萤火在坟场中的诞生与消逝,竹林青翠又睡去的那一刻,光与圣剑交融一瞬,艾欧里亚殿下的剑在手中像玩具般旋转了360度。

      但是如果——真的以为是玩具的话,那么,…….
      艾欧里亚殿下的笑容暖暖的。
      你就会是他的玩具。

      一击之后,瞬将自己的白色军服脱下来,他穿着灰色的单衣,此时能看出他的身形虽然修长,却并不属于瘦弱。他的清澈的力量像是积蓄在骨骼中,把信念封存在剑上。在那一刻,他闪烁着冷兵器骨感的潇洒。

      没错,温柔的冷兵器,~~
      瞬大人的外号呢。~

      瞬将剑平举至胸,先恭敬地行了礼。一剑之后的行礼,是专门用来对尊敬的敌人呢。~艾欧里亚殿下点点头,左手握鞘,准备平抽长刃。

      微风一凛,只能听见剑的声音。
      剑气四溢。精光一闪,滑向晴空。
      瞬的剑搭在地上。

      杀气一现,剑势而起,人如竹锋,手中之剑游刃飞至。本柔弱的一剑,却如晚间之飞萤,野坟之野火,凛人之势如海啸而来。

      这一瞬间过去了。两个击剑相交的人轻轻落在地上。瞬身形一斜,洒落的脚步一错,带起的只是盒子里飞出的醉去的抱菊。

      四周的人丝毫看不出是谁赢了。他们的微笑在刚才的那一瞬消失了,现在,又慢慢浮现。

      只见艾欧里亚殿下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柔而阳光。他毫发无损。而瞬大人的左肩明显被血染上一片。不过他的笑容也是依旧清晰,清晰的让人寒冷。

      周遭的天使们这才欢呼起来,庆祝艾欧里亚殿下的胜利。

      “我的天,各位,”艾欧里亚殿下笑笑说,“我输掉了大家就这么高兴啊。~”

      “那位是,……”艾尔扎克问道。
      “证明天使。阿瞬君。”基督说。

      艾欧里亚殿下的喉结上被剑划上了一个古体的万字。同瞬肩上的伤口来说,这明显是手下留情的标志。快,快到了超越时空的位置。

      艾欧里亚殿下虽然优雅,但他的圣剑可谓是圣界最有爆发力与冲破力的剑。也许,这与他自己是个很矛盾的人有关。但那蔑视一切的力量,来自于自然却高于原始,来自于简单却远高于野蛮的力量,是极其难突破的。因为这是力量的基础与本源,如果能够突破的话,那么突破的那个人是握不住剑的。

      艾欧里亚殿下,已经有七八百年没有亲身用肌肤感受对手的剑了。

      “为什么呢?”艾尔扎克问。
      “阿瞬君的剑,没有任何倚仗。这就是所谓原因。”

      无所倚仗,自然无所失去。

      “可是,一个剑术这么虚幻的人,怎么去当证明天使啊?”

      “你看吧。”基督拍拍他的肩,转身下去了。

      血依然在流,阿瞬依然在笑。突然,天地间优柔地游离着一股寂静的气息,香气爆发而控制了整个世间,尘世的香气,在圣界愤怒的开放。

      阿瞬的剑斩破了装饰的圣花。

      可是,这是多么快的速度!花的香气,在花破裂——也就是剑过后才到来。挥剑的速度快于香气的蔓延,那永远超越的人,是否才能真正感觉到虚幻的味道?

      “要有香。”阿瞬君说。

      于是有了香。

      温柔的阿瞬君温柔的毁灭了艾欧里亚殿下要守护的圣花。

      “撒加大人说,希望以这种方式来让史昂陛下得到安息,他无法让夜间开放的为他在白昼中开,就只能以此方式洗净他伤口上的血腥,”阿瞬君把花瓣撒在自己的伤口上止血,“请殿下多多保重自己,在战斗中,不要因为保护自己而受拘束。”

      “保护对于我来说,就是进攻的方式。~战斗中,只有武器才能保护我。”艾欧里亚殿下恢复了无所谓的阳光微笑,这让周围的天使们以为刚才他们只是切磋一下,没想到实际上已经定下了生死的胜负。

      “啊,没事了,大家起来吧。”艾欧里亚殿下让跪着的天使们站起来。

      “从今以后,我无法击败这个年青人。”艾欧里亚殿下心里默默想,“撒加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抓住这个虚幻的年青人?看得出虽然他们不互相束缚,然而尊重与敬佩的力量大大高于我想象的。”

      从前很多次拍着哥哥的头慈祥地说着,“哎,哥哥你老拉。~”的人拍拍自己的头,
      “你这家伙,老了!~~”

      “阿瞬君,也到这里来了吗?”

      阿瞬的轻柔的笑容第一次有了温柔的变化,他有些震动,甚至说是局促。

      这个声音,是……

      “基督司?”

      艾欧里亚殿下微微点点头,他们果然是认识的。正要说话,一个侍立在高台上的天使双腿一软掉下来了。军人的敏锐让阿瞬很绅士的抱住那个人。

      “珍妮小姐?”艾欧里亚殿下心里失笑。他忘记了他们的剑决是极其损害人的精力的,站在外围的人可能一时还没有感觉,实际上已经渐渐失去力量了。

      “真是抱歉,…….我很重。”(承认这么悲惨的事实真是郁闷啊!~)
      珍妮小姐虚弱而郁闷的说。

      “不碍事。”阿瞬温柔地说,“小心将您的身上弄脏了。”他指的是自己身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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