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娱乐圈之以救世之名》金悦云

4、旧情

　　冗长的考试像夕阳一样落下帷幕。
　　姜余慢吞吞地拿着装着文具的透明袋，最后一个走出教室。她面无表情，浑身无力，舌苔发苦，额头出汗，不用摸就知道高烧了，还好精神状态稳定了许多。
　　远处传来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是青春靓丽的少年少女们急不可耐地逃离身后的牢笼，奔向五彩斑斓的美好生活。
　　或许人体生病时会变得尤为脆弱，姜余竟莫名感到了一丝萧瑟。她晃了晃脑袋，努力回忆今天即将发生的事情，以转移注意力赶走这一丝萧瑟。
　　那一世的这个时候，高考、祖母去世和录制真人秀的三重压力重重压在姜余身上，她又生性内敛能忍，隐瞒了持续几天的高烧，硬撑着考完试，走到校门口就晕倒了，给等候在校门口的姜幼卿和摄制组带去了很有综艺效果的拍摄素材。
　　这一世，姜余当然不愿意再被当做人茶余饭后的作料。虽然体力透支脑袋开始晕眩，但她相信凭她强大的精神力，不会再轻易晕倒。
　　她一边调息一边慢吞吞地挪到校门口。

　　“姜余！”
　　突然右侧一道略显不耐烦的男声传来。
　　姜余顿住脚步，微微偏头，朝那边望了望，然后右手小拇指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一个颇为引人注目的男生朝她走来。那男生长相出众，身材高挑，眉眼俊朗，穿着清爽的白T牛仔裤，斜挎包手插兜，一身肆意张扬的气质，活脱脱就是高中女孩子们做梦最常幻想的对象。
　　汤瑞宁，向阳一中的校草兼学生会主席，一中的女生们提到她，无一不是又赞赏又惋惜，赞赏他成绩好运动好长得帅还是富二代，各方面都优秀得让人仰望；惋惜他早已名草有主，他追了姜余三年的事情人尽皆知，人人赞他长情，连老师们都对这两个全校第一第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这个人，却曾是姜余在末世前最大的噩梦，前世今生都不愿意再有牵连的存在。
　　他此刻似乎心情不大好，眉头微皱嘴角微抿，一开口便是不满：“怎么不接我电话？”
　　姜余这才想起，手机忘记拿了。一去十年，竟然忘记了手机的重要性。
　　不过就算有手机，她也不会接他的电话。
　　“忘带了。”姜余冷冷道。
　　“怎么出这么多汗？是不是生病了？”汤瑞宁见她额头冒汗嘴唇发白，忍不住抬手想摸摸她的额头。
　　姜余退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说道：“没事。”
　　汤瑞宁热脸贴了冷屁股，有些恼羞成怒，坚持伸手要摸她：“我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
　　“关你什么事。”姜余毫不留情地挥开了他的手。
　　汤瑞宁彻底黑脸。他左思右想了一天，考试一结束就在校门口等她，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姜余像变了个人，他想到什么，恶狠狠道：“姜余，别给脸不要脸，你说过的，高考完就做我女朋友。”
　　姜余沉默了一瞬。
　　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她不喜欢汤瑞宁。
　　所有人都觉得姜余傲慢，被这样优秀的人这样执着的追求，竟然还一直拿乔。
　　没有人想过，她为什么会拒绝，为什么不能拒绝。
　　往事历历在目。
　　第一次，汤瑞宁要骑自行车送她回家，她不同意，他便扎破了她心爱的自行车车胎，邪魅一笑说“现在你只能坐我的车了”；
　　第二次，汤瑞宁约她看电影，她说没时间，他便追到她家，守在家门口，她在外祖母严厉的目光中手足无措地解释，他却在挤眉弄眼地调戏她；
　　第三次，姜余说想专心学习不想谈恋爱，汤瑞宁便故意考差，将期中考试的第一名让给她，令她倍感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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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姜余的性格端正古板，汤瑞宁却是桀骜不驯最喜欢打破规则，行事观念差异之大，令她实在难以承受这霸道总裁式的追求，对他从没有感觉变成厌恶，但越拒绝他作得越厉害。明知姜余不喜欢，他却似乎把这件事当成了恋爱游戏，难度越高他越来劲，自以为为对方费劲了心思，却不知有些事对恋人来说是甜蜜，对其他人来说却是恶劣的骚扰。
　　他越来越变本加厉，最后姜余没有办法，只能拿“等高考结束后再考虑感情问题”搪塞他。但因为汤瑞宁的高调，所有人都默认他们会在一起。三年的高中生涯，男生因被汤瑞宁的警告而不敢接近她，女生因妒忌而疏远她，姜余变得越来越孤僻。
　　前世高考结束后，姜余就被母亲接走，进入娱乐圈，本以为断了联系后能摆脱这个人，没想到他竟主动向记者爆料，称自己是姜余的男朋友，姜余成了明星后马上绝情分手。然后所谓的校友们一个接一个跳出来爆料，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令她的清纯人设一路崩塌，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白花变成始乱终弃的渣女。而汤瑞宁因此事有了知名度，后来竟也进入娱乐圈并迅速走红。两人之间藕断丝连的绯闻，让她受尽非议，一度抑郁。
　　不堪的记忆勾勾连连地浮现在眼前，十余年缠磨在心底的委屈似乎再次漫上心头。从前她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现在她明白了，这世道本就是不公平、不如意的。有的人肆无忌惮，有的人默默忍受，有的人拼命挣扎。
　　从前她逆来顺受，所有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现在如果还有人敢踩她，她绝对要打断他们的腿。
　　如果打不断，那就让世界毁灭吧。
　　“我只是说高考后再考虑感情问题，”姜余知道这个人的厉害，提起最后一丝耐心，平心静气道：“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汤瑞宁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蓦地想起第一次见到姜余的场景。他永远难忘那个画面：绵绵细雨，汹涌人群，她穿着白裙撑伞走来，像落入凡尘的仙子，一下子撞进了他的心里，似一阵清风抚平了所有的暴躁和烦闷。从此每当他开心的时候，就想见她；不开心的时候，更想见她。
　　汤瑞宁内心似乎拧巴起来，沉默一瞬，道：“喜欢就是喜欢，要什么理由。”
　　姜余不知道他的真心有多少，他总是时而温文尔雅时而蛮不讲理，表面上脾性鲜明其实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明明知道姜余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却总是做她不喜欢的事情——他似乎生来就喜欢折磨人。
　　“你现在还想做我男朋友吗？”姜余问道。
　　“当然，你知道，我只喜欢你。”
　　“你也知道，我不喜欢你。”
　　“那是因为你性格内向，不愿意打开你的心，我们在一起后，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如果我拒绝呢？”
　　“我不会放手，你只能是我的。”
　　对话再次无疾而终。
　　“你跟我去见一个人吧。”姜余决定采取手段。
　　“什么人？”
　　“我妈妈。”
　　“什么？你有妈妈？”汤瑞宁讶异道：“我以为你父母已经……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因为一些原因不方便提。我妈妈不允许我谈恋爱，如果你能让她同意，那我就答应你。”
　　“真的？”转机来得太快，汤瑞宁欣喜之余不免有些狐疑。
　　“真的。”
　　姜幼卿为她规划了一条国民女儿的路，怎么可能允许她谈恋爱。就让这个两人硬碰硬吧。
　　汤瑞宁垂眸思量。
　　“你不敢就算了，我们的事以后再……”
　　“谁不敢了，”汤瑞宁明知是激将法，仍果断道：“见就见。”
　　“走吧，她就在外面。”姜余抬脚便走。
　　汤瑞宁边与她并肩走，边随手捋了捋头发正了正衣服，问道：“你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脾气怎么样？你爸爸呢？你爸爸还在吗？”
　　“见面就知道了。”姜余不愿多说。
　　她头脑发沉，强忍不适，沉默地出了校门。马路对面姜幼卿的助理终于等到她出来，迫不及待地朝她招了招手。姜余点点头，尾随着她穿过马路，拐向旁边隐蔽的巷子。
　　两辆车停在巷子里，姜余甫一走近，车里和不远处大树后的摄影师就迅速准备就位。剧组的车玻璃是特制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但从里面可以清晰拍摄外面的场景，收音设备也被隐藏在车子左灯的装饰上。
　　一辆车的车门打开，姜幼卿穿着及踝长裙，姿态优雅、面露笑容地朝她走来。
　　“宝贝辛苦了~感觉怎么样？累不累？”姜幼卿温柔地想摸摸姜余的头。
　　姜余略微侧身躲开了，开口道：“我带了个人来。”
　　她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汤瑞宁，示意他过来。
　　摄像机隐藏得很好，没有被汤瑞宁看到。他第一眼见到姜余妈妈只觉得眼熟，好像某个常出现在电视剧里的演员，直觉有点不太对劲，不过下意识没有多想，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车里，姜幼卿的Follow PD一看有戏，忙跟旁边的摄影师打了个手势，下一秒就有一台摄像机对准了汤瑞宁。
　　“阿姨好，我是汤瑞宁，是小余的同班同学。”汤瑞宁彬彬有礼地打招呼，琢磨着怎么开口。
　　“你好。”姜幼卿摸不着头脑，礼貌地微笑回应，然后朝姜余露出疑问的眼神。
　　姜余直奔主题：“他想跟我谈恋爱，我说我年纪还小，得我妈同意，我才同意。妈妈你说呢？”
　　姜幼卿一惊，首先想到有拍摄，随即恍然大悟，这是在给自己加戏啊。她瞬间对女儿的悟性很满意，再看女儿的追求对象，帅气养眼程度直逼娱乐圈小鲜肉，于是更加满意，温和地对他说道：“汤同学是吧，谢谢你对小余的喜欢。不过小余呢年纪还小，不懂事，我们都教育她最好再过几年再考虑谈恋爱的事情。你们不如先做朋友……”
　　“我们已经做了三年的朋友了，我觉得我们的感情可以更进一步了。”汤瑞宁对付这种自持脸面、惯会打太极的人，一向是直来直往，直戳要害。
　　“这样啊。”姜幼卿便知道了这小子是个愣头青，于是绕开他，问姜余：“小余，你也喜欢他吗？”
　　如果真的喜欢，就不会拿妈妈当挡箭牌了。
　　姜余知道自己最好扮作白莲花委婉拒绝，但她此时的状态糟糕极了，只想速战速决，于是斩钉截铁道：“不喜欢，拒绝过了，但他一直纠缠我。”
　　汤瑞宁脸色骤变，明白了姜余的打算，她并没有接纳他，而是拿长辈当挡箭牌拒绝他，他顿时有种被耍的愤怒：“姜余，你耍我！”
　　姜余扯了扯嘴角：“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是你自己自作多情，死缠烂打，我忍你很久了，以前我爸妈不在，被人欺负了我也不敢说，现在我妈妈来了，我不怕你了。”
　　不管他以后会如何作妖，姜余都决心要彻底跟他划清界线。
　　姜余的翻脸无情大大刺激了汤瑞宁的神经，他的脸色涨得通红，几乎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我自作多情？！我送你的礼物，你都收了！情人节约你出来玩，你也出来了！我手上的手表，还是你送的！”
　　“你送的礼物，每次我都拒绝，不收你就硬塞到我包里，所有礼物都保存得好好的，从来没有用过，随时都可以还给你；情人节，我不出去，你就要挟要到我家来找我外婆，我只好跟你出去；你手上的手表，是你看中了一对情侣手表，非要你买女款我买男款。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你承不承认？微信聊天记录都是证据。你自以为霸道浪漫，但我从来没有说过喜欢！”积郁在心底多年的话今日终于得以一吐而快，看着汤瑞宁脸色由红转黑，姜余久违地感到一丝畅快，乘胜追击道：“而且考试我从来不需要你让，我本来就不比你差，这次高考我一定是第一名。”
　　汤瑞宁颜面尽失却无法反驳，他死死盯着姜余，几乎是怒吼道：“你再说一遍！”
　　这句幼稚的话并没什么意义，仅仅是他用来震慑姜余的利器，以前她性格怯懦总是会被吓到，为了避免矛盾激化不得不改变说辞，一再退让，倒叫汤瑞宁得寸进尺。
　　不幸的是他此刻面对的是换了灵魂的姜余，以及在凶猛的娱乐圈沉浮数载的姜幼卿。
　　姜幼卿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迅速镇静下来，一把将姜余护在身后，以更有气场但更优雅的姿态道：“这位同学，请你冷静，注意你的态度！”
　　“注意你妈的态度！”汤瑞宁最讨厌说教，最讨厌被人耍，他简直要气疯了，“姜余你给我听好，我三年都耗你身上了，你今天要说不给我个说法，我饶不了你！”
　　姜余脑袋昏沉得厉害，感觉全身力量都在飞速流逝，连开口都费劲，但她面上丝毫不显，只朝姜幼卿瞟了一眼。
　　在姜幼卿眼里，只见女儿脸色发白，似乎被吓得呆住了，当她投来求助的目光（脑补）时，姜幼卿哪怕再无情也被点燃了护雏本能，她彻底冷下脸，厌恶地盯着汤瑞宁道：“我女儿已经说得很明白，她不喜欢你，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以后不要再来纠缠她！”
　　“这位大妈你谁啊！滚开！”
　　“你说什么？你太没有礼貌了，你的教养呢？”
　　“滚！”汤瑞宁只想听姜余说话，他一把拨开姜幼卿，上手去抓姜余。
　　姜幼卿穿着细高跟，猝不及防被大力一推，差点一头砸向旁边的车窗，她下意识拽了一把姜余，姜余身体太虚弱，完全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带倒在地，姜幼卿反倒砸在她身上。
　　尖叫声四起，奔跑声脚步声四起。姜余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想，就这样离开世界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