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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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夜里何文德和孙旺顺商量过后，两人就分别按照商量着的方法去办事。何文德负责各个村子摸底和帮忙尽量解决他们的难处，孙旺顺这边则是一直向上面的领导打报告要粮。双管齐下终于把这个难关渡过去了，直到年关将至，两人终于松了口气地停下忙碌的身影好好可以回家休息几天了。
腊月二十四小年，孙英在家一边清洗着厨房里的各个柜子，一边指挥着好不容易在家的何文德拆卸门板下来清洗。
何文德拆卸着门板，边和邻居老唐闲话家常。当他听到老唐说着自己家那些鸡毛蒜皮，不由地想起自己这一年来对家里的忽略。他看着还在厨房忙忙碌碌的妻子，心里突然放松了很多，原本压在心里的事情也感觉其实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
“英子，几个孩子学习怎么样？”何文德固定好门板，拿起挂在墙上的毛巾抹了一把脸问道。
孙英听到何文德问孩子们的学习，不由地叹口气说：“爱莲和爱菊还好些，爱娟和裕良有点不爽太好。”
何文德看了一眼还在外面帮忙的几个孩子，然后低声地问：“很差吗？”
孙英放下手中正擦东西的抹布，也看着外面正在忙的不亦乐乎的几个孩子：“嗯，老师让我在家也让他们多练练，虽然才读一年级，但是已经落后其他同学很多了，如果下个学期还跟不上的话，就需要留一级了。”
“这..如果实在不行就让他们两留一级？”何文德挠了挠头看向孙英，他也没有在学校读过书，他那点文化都是在部队学的。
“唉，只能这样了，不然跟不上的话听老师说基础不行以后会更难跟上。”孙英深叹口气，她原本是个大字不识的妇人，但是经过这几年扫盲班，她多少还是知道知识的重要性，所以她希望几个孩子都能成为文化人。有文化了，长大了以后也好找个公家的工作，就像他们爸这样，有文化就能在公社上班。
小年过去了很快就到了新年，何文德家没有多大变化，除了多了一口人。
新年这天一大早，何文德就起来帮孙英的忙处理一些家畜，因为其他大城市在闹什么解除封建迷信，这股风也刮到了他们这个小地方，所以原本需要祭祖的也改成拜领导人。几个孩子难得的睡个懒觉，两个人也没有打算叫醒他们。
何文德先是杀了大鹅，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到村里那边买了三十斤肉，让杀猪的帮忙切成一条一条，然后用框提回来让孙英用盐腌上。
“怎么买这么多？”孙英接过何文德提过来的框看到里面那么多肉，有点疑惑地问。
“给大哥二哥他们准备的，今年年景不是太好，估计他们不会留这个家里吃。”
“那我拿去腌起来，要不要做成腊肉？”
孙英有个做腊肉的好手艺，她这个手艺还是跟家里的父亲学的，做出来的腊肉特别的香。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她把这个做腊肉的工序告诉别人，但是就是别人做的和她做的就是没有办法比。何文德听到孙英问他要不要做成腊肉，脑海里不由地想起那腊肉的香味，他放下原本打算要拔毛的鸭子，对她说：“做，先处理这些肉，我再去多买点回来，等一下你一起弄。”
“买那么多干嘛？”孙英疑惑地问，这三十斤还不够？他们跟大哥二哥家一家十斤应该可以吃一年了。
“我再去买二十斤你做成腊肉，给老孙他们送点。”他们都是过年才有这么多肉可以买，平时如果不是大事谁家会有事没事买肉，而且他家英子那做腊肉的手艺，想想都留口水。
孙英听到这，也没管他，蹲下把何文德还没有拔光毛的鸭子继续拔毛。
“妈。”
“妈。”
“妈。”
屋内传来好几声叫她的声音，原来是爱莲他们醒了，孙英也没站起来回应着：“咋了？都起来了？”
“妈，新衣服哎！”爱莲惊喜地从里屋出来，身上穿着那一身新衣服，喜滋滋地跑出来给她妈看。
孙英抬头看了看爱莲，满脸笑意地说：“喜欢吗？你爸说新年就是要有新衣服，这不，前几天特意托人在县里给你们买的。”
爱莲摸着新衣服，开心地点点头，只见她上身是荷花边领子，大红色的棉袄，下身穿着蓝色棉裤，崭新崭新地非常好看。
不一会儿爱娟、爱菊和裕良都高兴地跑出来给孙英看他们身上的新衣服，尤其是裕良更是笑的眼都没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新衣服穿。
孙英好笑地看着这几个孩子手也没有停下地拔着毛，虽然每年新年他们都会给孩子们准备一套新衣服，但是孩子们还是会非常高兴。
“赶紧刷牙洗脸去，饭妈都放在锅里了，爱莲，你帮弟弟妹妹们端出来。”
“好勒。”爱莲高兴地跑去洗脸吃饭去了。
“英子帮忙接一下手。”这时何文德高兴地拿着一个竹筐回来，看他满脸是汗吃力的拿着框，就可以看出这个框不轻。孙英连忙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手里的水跑过来到框的另一边，和何文德一起抬着框回家。
孙英看着框里不止只有二十斤的肉，有点心疼钱地问：“怎么买这么多？不是打算买二十斤吗？”
“今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所以村里留下了这么多肉没能卖出去，我想着腊肉可以放几年，钱刚好带够了，所以就都买回来了，再说我还想给战友们寄点过去。”想来他那些战友今年这个情况，日子也不是太好过，刚好可以寄过去给他们打打牙祭。
孙英一听这话，也不多说什么，她让何文德帮忙处理一下这些肉，把他们切成半斤的样子，然后用盐先腌制一下等她处理好鸭子，再来做腊肉。
她这个腊肉和村里那些人家直接放厨房锅灶台上做腊肉不一样，她先是晾晒，然后等晒的差不多了，再用之前收集回来的松针、稻草、米糠皮点燃，但是不能让它们完全燃烧起来，用它们的烟来熏肉。熏大约十几个小时以后，再晒，过个几天再熏，然后再晒，如此几次重复动作，腊肉才算真的做好，这样的腊肉就会有那种草木香气，吃起来非常香。如果想放久点，可以像其他人家一样直接放灶台上挂着，想吃就割点下来。
今年年景虽然不是太好，但是何文德家还是过的很是高兴，不仅仅孩子们高兴，大人也过的满足。
腊肉做好以后，何文德一家一家的给他们送去，也给战友们寄了好些过去，当然他寄的也不仅仅是腊肉，还有也不知道他从哪个渠道买来了好些干鱼海带之类干货。
因为何裕良的缘故，所以今年何文德一家都没有回老家过年，而是留在这边过年。不过年后他大哥二哥两家都过来给他拜年了，而且还给他准备好很多的山货。
年后，何文德带着这次大哥二哥给他的山货回到公社宿舍，这次孙英也跟着他一起过来了，主要是她打算帮忙打算卫生来的，离她上次过来已经半年了，所以她担心何文德平时工作太忙，宿舍估计没有那么干净。
“新年好啊，弟妹也跟着来了？”孙旺顺刚好也来公社有点事，过来的时候听说老何也回来了，所以赶紧到公社宿舍这边来找他。
“孙哥新年好啊！来，喝茶。”孙英笑着给孙旺顺倒了一杯茶，然后就继续清理着宿舍中的杂物，没有打扰何文德和孙旺顺两人谈话。
孙旺顺吹了吹茶叶，然后先试了试再慢慢地喝了一小口，喝完放下茶杯看着何文德说：“老何，你看今年咋弄？还和去年一样？”
何文德坐下拿出他那细长烟斗来，右手搓着烟丝：“先和去年一样弄，等看看这天如果有变动了，再换。”
孙旺顺沉默了下来，想到去年如果不是老何坚持的话，那他都不敢想他们那些老百姓怎么过日子，据听说北方那边冬天已经饿死冻死很多人了。他们这边还好，还能让人吃饱。
“老何，过几天要到县里开会，你看这次要不要你去？”
“还是你去吧！我这边还得看看那些村子的情况，防止再出去年杨西村的事。”
“可是，这次县里领导点名想见你，你看...你就放心去县里，也不耽误多少事，村子的事，我会跟进的。”
何文德看孙旺顺这样说，也不推辞就答应了，其实他也想去县里汇报情况的，主要是想问问领导他们现在这个情况能不能给他们发点粮食补充一下。
他们之前储备的虽然够吃，但是也只是能保证饿不死，如果干旱的情况还要严重点的话，那他们今年不知道能不能过去，再加上他之前看报纸上说什么北方那边亩产千斤万斤的，据他打听到的消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所以估计到时候需要他们这些有点收成的地方支援，那到时候有可能更严重了。
为了底下的老百姓，何文德打算去和县长哭穷，他之前在战场上什么没有见过，所以只要哭穷能要来粮食，他都不介意自己哭一回。
这天何文德坐着公交车来到县政府，他提着个黑色的公务皮包，这个皮包还是之前为了面子孙英来县长特意给他买的。所以这次来县城他就把这个皮包提了过来，里面放着他之前熬夜写的建议书还有些他们公社对于今年底下农民耕种计划。
“老何来了，快坐下喝茶。”县长看到何文德来了，赶紧让他坐下，秘书有眼色地倒了杯茶放在他旁边。
何文德一头雾水地看着县长，内心有点忐忑，他这是做了什么好事，让县长对他这么客气？
“李县长，你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心里忐忑，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的何文德问道。
李县长笑眯眯地看着何文德，然后拿起一份文件袋走过了递给何文德：“你先看看这份文件。”
何文德接过来打开文件袋，拿出来认真地看起来，越看脸色越严肃，不一会儿抬头看着县长说：“这...”
“对，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所以你看能不能接收？”李县长收起脸上的笑容问道。
何文德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就这么严重？这些可都是...”
李县长摇了摇头让何文德不要说出口，他叹口气说：“我只能做到这步了，这些公社我只相信你们公社。”
何文德收起文件袋问：“需要我们这边有什么特殊安排吗？”
李县长摇了摇头说：“暂时不需要，只要保住他们就行，不要让那些人发现异样。”
何文德点了点头然后拿出自己准备的报告说：“那能不能给批点粮食给我们公社？”
李县长接过何文德递过来的纸，仔细看了起来，有点为难地说：“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粮食肯定是批不了的，你看要不要其他的物资取代一下？”
“什么物资？”有一点是一点，反正如果是好东西，他不介意的。
“县里供销社那边积压了一些需要工业票的商品，你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连人都要饿死了，就没有人买这些东西，我让他们把这些东西批给你们公社，不要工业票拿粮食来换。”李县长也是知道自己这多少有点欺负人，但是谁让就他们公社今年会好点，其他公社据说都有饿死的人了。现在县里哪里都缺粮食，那些商品放供销社也是积灰还不如拿去换些粮食回来。
“真的？”那些平时他们农村可是接触不到的，这次如果真的有，那估计他们公社那些村民肯定会积极过来换的。
“真的。”
何文德得到李县长的确认，高兴地搓了搓手：“那我替我们公社的全体村民谢谢李县长了。”这种需要工业票的商品，他们公社那些农民一年都难得能碰到一次，而且这工业票又很难获得，所以很多人家需要的比如那些锅啊铲啊之类的铁制品要等很久才能买到，如果这次这批物资有这些东西，那完全是不用担心销量的。
“好了，你等一下跟供销社那边主任商量一下定价，然后再签个字就可以了。”李县长挥挥手让何文德可以回去了，他今天让何文德过来，第一个就是刚刚交待的事情，另一个就是看看他们公社今年的计划，现在都达到了，所以也没有什么事就示意何文德可以走了。
何文德开心地拿着公文包走了出去，他要先找供销社主任谈好这个物资的事情，然后回去跟公社那边供销社主任说一声。这批物资是给他们公社用粮食换的，那些粮食他们公社肯定是要留一些的。
何文德的办事效率一直都非常的高速，很快他就找到供销社主任，然后拿着批条签了字，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他开开心心地坐车回去了，特意到公社的供销社跟那边主任说了一声，让过两天接收一批商品，这批商品不用票，可以用粮食替换。
孙旺顺老远就看到何文德那都要咧到眼睛的嘴巴，好奇的问：“这是有什么好事被你小子碰到了？”
何文德高兴地把批条给孙旺顺看，孙旺顺接过批条，仔细一看，原来是县里那边同意把之前需要工业票替换的商品直接用粮食替换。他眼睛一亮地抬头看着何文德：“这是真的。”
何文德笑着点头：“那可不！”
“哈哈..那太好了。”
他们公社那些人早就问能不能让供销社那边进点这些东西，但是他们一直没有门路批不下来，这真是运气来了。
何文德看孙旺顺在就把公文包里的文件拿出来给他看，孙旺顺疑惑地接过文件，打开一看，吃惊地望着何文德：“这...”
何文德确定地点了点头说：“李县长交给我们的任务，只要保证他们活的好好的就行，不用特意关照。”
孙旺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现在就在想着放在哪个村合适，突然他想起来什么地看着何文德说：“你们那个村怎么样？”
何文德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他摇了摇头说：“我们那村长是可以，但是有些村民思想有点激进。”
前年那个什么运动，如果不是他压着，他们村都得翻天了。原来前年，何文德现在住的村子和镇离得近，所以消息也传的快，有几个小年轻听说什么有些地方亩产万斤，什么要积极响应党领导，狂的很，他知道以后，特意赶回去跟他们父母好好交流了一番，把这几个小子死死按着打了一顿才压下来，到现在这几个小子见到他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孙旺顺一听就打消了这个主意，皱着眉想着怎么安排这些人：“那你这边建议放哪个地方？”
何文德进屋倒了杯水先喝了一口说：“我想着送到我们这边水库那边看水库。”
“水库？”孙旺顺一听眼亮了起来，他们这边有个大水库，因为比较偏僻，所以很多乡亲都不想去守着，不仅公分少而且还事多。但是不守着又不行，里面还养着鱼呢。
“嗯，我想着水库那不是修了个房子，刚好可以让他们住进去，太好的环境对他们不好，这个刚好合适。而且水库那边的事情虽然多，但是不重。”
孙旺顺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水库那边确实合适，事多但是也就是喂喂鱼收拾一下水面上的垃圾，就是耗时，倒是没有啥事情。
过了大约半个月后，他们公社接了一批文化人，每个人的神情都是麻木且绝望的。何文德和孙旺顺看到这个情况不由地心里叹了口气，他们这些人最是尊重文化人，但是谁让这个世道是这样的呢。
看着这些头发都有些花白的文化人，何文德不由地开口：“大家既然来到我们公社，就要好好完成做事，现在我来给大家说一下要干什么，我们公社有个水库需要人手帮忙养鱼和平时清理垃圾，所以我们安排你们去那边改造帮忙养鱼、清理水库。”
这些人麻木地听着，嘴里无意识地回应着：“好。”然后就这样看着何文德他们，也不管他们等一下要去的地方是否艰难。
他们这些人都是被自己学生、亲人或者是同事给陷害下放的，在下放之前还遭遇了很多的打击，所以才会如此的麻木，如此的绝望。
何文德叹了口气地和孙旺顺带着这些人去水库那边，他们今天一早就去接这些人了，完全没有想到这些文化人会如此处境，如此的心灰意冷。他们之前因为有外人在，也不好多说什么，所以只能等到了水库那边再跟他们好好谈谈，希望能让他们的情绪上能有些许舒缓。
一行人坐着拖拉机来到水库的房子前停下，那些人按着指示下车，其中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终于有点精神四处看着这个他们今后需要长期住和工作的地方，突然发现有点不一样，他们几个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快速的别开眼打算等人走了再商量商量今天这个是什么情况，他们可以感受到这个公社的社长和书记对他们这些人的和善。
何文德和孙旺顺知道这些人现在肯定很累，所以也就交待了几句，其他什么也没有说地放下他们就离开了。他们打算明天找机会再过来跟他们说说具体情况。
“老王，你看这个..”看着何文德他们远去的身影，有个花白头发，身上虽然看着有点脏但是还是比较整齐的斯文老人推了推旁边同样花白着头发，但是身形相对来说有点消瘦的老头一下。
那老头正看着已经坐着拖拉机远去的人发呆，突然被人这么一推，惊醒地说：“我想有可能有人在帮咱们。”
其他人听到老头这样说，不由地眼含希望地看着他：“你确定？”
经过这段时间的折磨，他们这些人中的一大部分人已经放弃了对未来的希望，他们觉得自己以后估计就这样一辈子了，再也不会见到光明的一天了，但是现在突然听到这个消失，内心还是不自觉的升起点希望，希望还有人在意他们这群人，能帮他们澄清冤屈。
“我有点这样的感觉，你们看今天这个公社社长和书记对咱什么态度？”
“很好？”有些人不确定地说。
“不是很好，是非常好。你们想想你们这段时间受到的待遇，和今天对比一下。”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前段时间所受到的迫害。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