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增定律》城梓

2、昭林夕落

　　第二章：昭林夕落

　　惜别已久的阳光毫不吝啬的洒进这座原野边上的大厦里。今天是α星北半球夏季来临的第一天，也是地处α星北极圈附近的联邦军事基地，一年一度招募新生的日子。
　　许梓然正靠在餐厅阳台上百无聊赖的翻看着他的新身份终端。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联邦军事基地F区休息处B西餐厅里一名新来的员工。
　　餐厅的阳台正对着基地F区西边的停机坪。
　　这片停机坪在整个F区的最西端，再往西走便除了那摇摇欲坠的挂在远山轮廓里的恒星，并无他物了。
　　几分钟里，许梓然已经目送了十几架战斗机逐渐消失在这暖黄色的夕阳里。
　　我是不是以前也开过战斗机呢？很突然的，许梓然蹦出一个很荒唐的想法。
　　刚才那些战斗机起落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遍一遍重播着，似乎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叠了一瞬，接着便消逝了。
　　他半眯着眼睛，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来集团之前的很多事情了。不过刚才那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在为公司开货机之前有过别的飞行史。
　　这不是他本身记忆力差，许梓然很清楚。是有什么东西或什么人刻意为之的。
　　他能够很清晰的忆起某些很久远的特定的场景和事件，包含里面的各种细节，就好像每天都在重温那些画面一样。
　　又有些事情，或者说仅仅是某个天气或某阵风带来的感觉，他很熟悉，甚至都能感受到当时自己的情绪。
　　但就是没有有关那件事的具体记忆。
　　比如说他记不得父亲去世时对自己说的话，却将那天晚上下起的小雨滴在柏油路上溅起的涟漪记得很清晰。
　　就像现在，明明记不起来什么，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真的开过战斗机。
　　就在这样的黄昏里。

　　“想什么呢，新来的？”
　　一个年轻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许梓然回过头，一个身材高挑的高马尾女生站在不远处的吧台前。
　　这位是他现在所谓的“上司”，这家小巧的西餐厅运营部的总管理员。虽然这家餐厅加上他自己，一共也就三名员工……
　　“等下α＇时间6点整开业，今天基地新生报到。”
　　女生熟练的按下吧台上的一排按钮，于是餐厅角落里沉睡的中级机器人便在她的召唤中醒过来了。擦拭桌椅，拜访餐具，烹饪菜肴，机器人们各执其职，很快就把餐厅开业前的准备工作做好了。
　　这个餐厅似乎并不需要我这种游手好闲的员工。
　　许梓然默叹一句，却仍漫不经心靠在窗户前欣赏着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的原野。
　　今天基地里的战斗机训练结束了。
　　“喂。那个” 女生叫了他一声，突然又顿住了。
　　“怎么了？”
　　“今天晚上有迎新晚宴，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么？”
　　“那餐厅谁来运营…”许梓然对上了女生的视线，“不是说等下就要营业么？”
　　“他们。”女生指了指正在调试饮品的两个机器人，“他们比你靠谱……而且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也是，毕竟这里是军事基地，全α星系里管理最森严的地方，很少有骚动出现。所有现役军人或者预备役都严格遵守着基地特有的法律规则，违纪者一律按照违纪等级，于基地G区进行处决和判刑。
　　违纪等级一共分为五大级别，轻违纪，常规违纪，中危违纪，高危违纪，和重危违纪。
　　许梓然对此了解不多，只知道几乎全军事基地的人员都对这些违纪十分避忌，或者说是恐惧。据说常规违纪的刑罚就已经足够将人整个半残，高危违纪的刑罚更是从心理和□□两方面对受罚者进行摧残，重危就更不必谈了，到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从中活着出来的。
　　其中一个，就是现在位居高位的首席执行官，陆缅。
　　不过所有的受罚者在受罚期间都死不了，刑罚在结束之前医疗仓会维持受罚者的生命，直到刑罚停止。其实这点，才是α联邦军事基地刑罚中最恐怖的一点。
　　“你知道吧，这次迎新晚会咱首席执行官要出席。”那位上司的脸微微有些发红，撇头小声说对许梓然说，“他往年只公开参加星际年庆典仪式那种重大政治活动的…我们都只能远远的在光屏上看着他演讲……”
　　“他真的太优秀了…能见到他真身一次，真的太幸福了……”
　　许梓然默默撩了撩刘海，无言应答。
　　原来是这位上司大人想近距离追星啊。
　　不过，他也想见到陆缅。
　　但不是因为崇拜他。只是如果能有机会见到那位执行官，或许也能见到戴安澜。
　　又或者，能在晚宴上结识什么有利的人物，对今后踏进联邦内部起到些帮助。

　　路上，许梓然知晓了“上司”的姓名，她叫昭林。
　　昭林是土生土长的α星人，小时候生活在α星赤道附近一个较原始的热带乡村，那里的人们喜爱人工胜过机械。
　　她父母都是当地的厨师。由于α星主流思想是崇尚机械的，也是一个机械制造业大国，做饭这样的日常护理工作基本上都交给机器人，整个星球对厨师的需求量并不大。只有极少数像昭林家乡那样的小地方才会大量需要厨师这样的职业。
　　她的父母没有选择，为了养活昭林，一辈子心甘情愿困在了那里。
　　但他们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走出那个原始的村落，走进α星的大城市，找到份体面安定的工作，比如城市运转机器检测员，又比如说她现在的这个所谓的餐厅管理员。
　　“但我不想每天重复那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那不是我的梦想。”昭林点亮了她的身份终端，一束淡黄色的光顺着她的手臂射向了前方。
　　天已经完全黑了，夜幕中的繁星清晰可见。军事基地的路灯屹立在道路的两边，照射在地面上的，也是一团团淡黄色的光影。
　　“看，现在的我们跟这些路灯没什么两样。”她转身抓住了许梓然的手腕，“听说你是别的星球移民过来的……你知道我们的等级制度不？”
　　许梓然点点头，不过思索了片刻又摇摇头。
　　他只知道α星拥有一个庞大的等级制度，它笼罩着全球的人民。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有了各自的等级。初始等级根据家世地位、体能潜力、综合智慧等多方面评定，但后天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提升等级。
　　具体这个等级制度怎么运行，许梓然不是很清楚。他转头望向了昭林。
　　昭林点开了许梓然的身份终端，空中出现了一个光屏。
　　『许梓然：α星联邦军事基地餐厅管理员 D级』
　　“一共有六个等级，从A开始依次往下递减。”
　　A级人员多数都有自己独特的天赋，有些是战斗方面的，有些是科研方面的。他们是α星的精英，也是普通百姓毕生所追求的人生终点。
　　A级人员拥有绝对的实力，也拥有高人一等的权力。他们身份终端上的投射指示灯是深蓝色的，在α星象征着富贵与强大。
　　B级指示灯是青绿色的，C级和D级是淡黄色的，E级和F级是白色的。
　　“α星的有些人会根据指示灯颜色的不同，区别对待他人。”昭林关上了许梓然的身份终端，加快了脚步。
　　“听说每年迎新晚宴上，都有一个比试环节。两人一组，最终获胜者可直接获得B级考核准考证和免费的军训课程。”
　　“所以你不仅仅是为了来看陆缅的？”
　　“谁跟你说我是来看他的啊！喂！”
　　许梓然侧目，在昏暗的灯光下第一次与昭林对上了目光。少女眼中流露着不添杂念的坚定，清亮亮的，许梓然觉得很好看。

　　晚宴在D区举行，离F区东门有大概有7公里远。许梓然初来乍到，身份终端里一分钱都没有；昭林为了存钱留着秋日祭时期回老家过节，两人硬是徒步走了一个小时，才在E区东部乘上了前往晚宴的免费大巴。
　　到宴会大楼时，众人已经吃完了晚餐，陆陆续续前往报告厅，等待着此次晚宴的核心人物，陆缅，为新生发表演讲。
　　许梓然和昭林也混入其中，坐在了报告厅最后一排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