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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顾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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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御看着眼前的阵仗,好笑道:“怎么,你要跟我打架不成?”
顾岳面色沉黑如水,声音也冷得吓人。“为什么不告诉他的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
“四须,即便我告诉了你他的事情,你又能做什么?”
“我……”顾岳顿时像只泄气的皮球,无力地靠在床柱上,苦笑自嘲。“是啊,我什么也做不了。”
寝室其余众人暗自松口气,各自准备的拉架工具也可以稍稍放松了。
林泷趁机道:“好了,既然没什么大事,不如我们出去搓一顿如何?我知道最近有家新开的饭店,味道不错,走吧?”
顾岳浑身落寞地道:“我不想吃,你们去吃吧。”
林泷有些尴尬,冲着王复挤了个眼色。王复万分不情愿地站了出来,打哈哈。“没事,我们给你带回来也行,李哥,你呢?”
李御将书包放下,整理好书桌。“恩……可以,走吧。”
顾岳孤零零地被留下。
“李哥,怎么回事啊?”一出宿舍楼,王复便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以前的小事。”李御轻飘飘带过。
“可我看四须这样子,不想什么小事啊?”
“问这么多做什么,当个乐呵呵的街边晒太阳的老大爷不好吗?人可不是猫,没有九条命。”
“可……”
林泷附和着将王复的声音压了下去。“对对对,没错,我毕生的梦乡就是一盏清茶,一把蒲扇,一方小院,笑看天上云卷云舒,闲谈地上花开花落。”
“Those are great, but I don\'t want them, you don\'t need to try.”
王复:“……”一个两个就知道欺负我这个文盲。
“叽里呱啦,啦呱里叽。”
众人:“……”
……
李御再一次接到了他的电话,厨房的火已经打燃,李御关掉按钮。“我不是说过,别再打来了了吗?”
“李哥,我……”电话那头的人貌似很伤心,隔着万水千山,李御都能感觉到他的伤心,若换成以前,自己或许还有那么几分耐心安慰几句,但……呵呵,“若是叙旧,大可不必,如果要借钱,我也没有。”
“李哥,对不起,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李御不等人说完,便飞快打断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李御耐心耗尽,打算挂断。“那他的死活你也不管了吗?”
“你什么意思?”
“李哥,我在Y城等你,嘟嘟嘟……”
郑离卿洗完澡出来,望见李御站在落地窗前发呆,问道:“阿御,怎么了?”
“没什么。”李御回身笑道,“外面有两个猫狗打架,我看入迷了。”
“恩?”郑离卿竟不知道在高档住宅去会有流浪猫狗打架,果然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吗?
“想吃些什么。我给你做。”郑离卿换了一身家居装,走入厨房。“苹果鸡。”
“好。”
淡蓝的火焰燃起,李御觉得身上有些冷。
……
顾岳将照片取出,看了许久,照片上的人一身浅色衬衫,温暖地笑着,好像天边初生朝阳后的云彩,撕裂阴云,温暖动人。
“哥哥,对不起,是我没用,对不起!”
啪嗒啪嗒,眼泪逐渐打湿照片,晕开悲伤的色彩。
李御站在寝室门外,听见里面的嘶哑哭声,不知该作何感想,当年的事情就如同血液浸透的薄纸,透过它来看,日月昏乱,天地翻覆,血蒙蒙色彩永久地留在了那座城中。那是经年无法愈合的伤口,稍一见光,便是淋漓鲜血,痛不欲生。
过了很久,久到李御双脚都有些麻了,里面的呜咽哭声也小了下去,寝室的灯被人打开。李御推开门,笑道:“吃口水鸡吗?”
……
李御被老师叫走的时候,顾岳正在打牌。听见老师叫人,抬起头,道:“什么事啊?”
那同学下了一跳,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我我……我……不知……道道,你……你你……”
顾岳:“……”我有这么可怕吗?齐泓才是那个暴脾气好吗?
“胡老师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问一下你们觉得学习进度,讲课还听得懂吗?”
“听得懂,进度勉勉强强能跟得上。”
“哦,那就好。”
“过几天,学校的秋游也该办起来了,你……”
“老师,我正打算跟你说这个事呢,我不打算去。那天我家里有很重要的事,去不了。”
“什么重要事情,连学校集体活动也不能参与?”
“生老病死。”
胡老师闻言有些尴尬,“这样啊,那就这样吧,没问题,要是有什么事,随时跟我说啊,老师也可以出一份力。”
“谢谢胡老师。”
“走吧。”
“胡老师再见。”
“恩。”
郑离卿碰见从教师楼出来的李御,迎上去道:“你怎么在这?”
“没什么,教师的日常关心,你呢?”
“我来抱作业。”
“恩,一起走?”
“好啊。”
“秋游的事你跟老师说了吗?”
“说了,老师也准了。”李御顺手接过郑离卿手上的作业高山。“那我们想想去哪玩?”
“这个……”郑离卿有些犹豫,自己的教材费还没还给老师,咖啡馆也已经说定了。“我恐怕不能去,咖啡馆那边已经说好了,我那天要去上班的。”
“没关系,我只是随口一说,陪你待着也行。”李御满不在乎。
郑离卿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平时受他的照顾已经足够多了,不想再拖累他了。“你要是有想去的地方,就去吧,我还等你回来给我长长见识呢。”
“噗嗤,一天时间,我能去哪,开个飞机,飞去宝石罗,透过机
窗看上一眼,再马不停蹄地飞回来?我闲的啊?”
郑离卿更囧了。尴尬地笑“也对。”
二人将作业放到窗台上,“那我那天来咖啡馆找你?”
“恩,好,我给你免单。”
“哦,这么好?”
“嘿嘿,员工的特权。”
“那只给我一个人吗?”
郑离卿觉得脸有些烫,侧过脸去。“恩。”
“三生有幸了。”
李御踩着上课铃出去了。
……
“免单吗?”员工有些尴尬。
“恩?”郑离卿奇怪地看了一眼李御,摸摸他的额头,自言自语。“不烫啊,说什么胡话呢?”
“开个玩笑。”李御回过神,将员工打发走了。
“你的新工作怎么样?”
郑离卿得意地笑了一下,喝了一口冰可乐,道:“恩,挺好的,同事关系也没那么复杂。”
李御笑笑,眼角的笑纹舒展开去。
“你呢?新书大纲写完了吗?”
“早交上去了。”
“这么快?”
“就在你跟别人花天酒地的时候,我在家凄凄惨惨地构思小说。”
郑离卿斜睨他一眼,李御顿时狗腿道:“恩,多亏你给了我精神自由的大好空间,我才能才思泉涌,下笔如神,多谢多谢,万分感谢!”
郑离卿心满意足,挑了个虾球给他。
“吃吧。”
李御一口吞下,有些烫。
郑离卿躺在李御腿上,听说电话的事的时候,沉默了很久,橱柜上的时钟嘀嘀哒哒地响着。
“你们……他们还是不想放过你?”
李御头痛地揉揉眉心,脑内乱成一团,苦笑数声。“只要我活着,他们就不会放过我。”
“那我们只能做一辈子的傀儡吗?”郑离卿眼神迷茫,不知该如何回应。
“恩,那桩事情不解决,我们永无宁日。”
郑离卿从李御身上起来,神色有些哀伤。“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李御抱住他,神色同样哀伤。“阿卿,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或许不会搅入这一滩乱局。”
郑离卿靠在李御怀中,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光影。
……
顾岳躺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闭眼就是那些往事。一身西装的大哥牵着一个小孩,朝自己温暖的笑,小岳,大哥要走了。顾岳看见自己伸出的白软的手,想抓住那片虚影。却抓了满手的黏答答的绿毛,恶心的气味熏得人睁不开眼睛。顾岳跪在地上,发现身上的衣服也是那些东西,蹦蹦跳跳的女孩,朝着自己张开双臂,哥哥,抱!顾岳徒劳地上前几步,抱住妹妹,哗啦一声,满地的玻璃渣,上面有血的痕迹,扎得自己脚心生疼。一身白裙的妹妹躺在七彩玻璃上,周围还有各色鲜花,鲜血逐渐染红了白裙。妹妹!顾岳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轰轰轰,是推土机的声音,废旧的楼层开始猛烈地摇晃,泥土砖块逐渐盖住了红裙,妹妹,顾岳疯了一般开始扒砖,却被身后人拽出了大楼。
为什么!为什么!大厅内,自己哭嚎着质问搬家的父母,素来慈和的母亲给了自己一耳光,眼角的泪还未干涸,我只有你一个了,你非得让我老无所依吗!
父亲走下旋转楼梯,手上的纱布渗出了血。小岳,我们根本办不到啊,父亲的脸上满是疲惫。
“咚咚咚!”顾岳自梦中惊醒,摇了下沉重的脑袋,清清嗓子。“什么人?”
“是我,顾哥,我们该走了。”
顾岳扶床起身,道:“恩,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昏暗的楼道内一盏故障的黄灯摇摇晃晃。
“啊!再用点力!”女人的声音。顾岳穿好鞋,洗了把脸,听着耳边的床上交流声。面无表情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正在车内窃窃私语的人民警察见到顾岳进车,安静下去。
“顾哥,我们已经查到了地头蛇的巢穴位置,是否要多调一些人。”
“恩,我等会就发消息。大码头那边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大码头一向谨慎,小何他们恐怕要多费点力气。”
顾岳调整了一下坐姿,睡了一夜的硬板床,浑身酸痛得要死。“今天的行动还是照常,不要打草惊蛇。”
“好。”
“走吧。”花阗发动汽车。
顾岳靠在椅背上,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在明石高中的事了,脑海中人影乱转,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那日国庆的放假前夕。
李哥背着书包,手上抱着书本,听见自己的话,转过眼来,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放下书,掏出手机。
“别别别!”自己连忙求饶。
“下次再说这事,你就等着你老子拎着棍子来吧!”自己撇撇嘴,万分不甘。手上的才褪的死皮,落了一些在李哥的书上。秋日阳光下,死皮沾染上温暖的余温。
李哥将死皮拂去,就好像几年后,将我们与他的关系也轻轻拂去,不留半分余地。
为了那么个货色,李哥宁愿选择脱上几层皮也要脱离我们,可……哼哼,那个没胆的蠢货,一听见风声,吓得连点影子都望不见,呵呵,李哥,你那深爱的爱人,不过是个满脑门子只有自己的蠢蛋,要不是他……,李哥啊李哥,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他手里。
郑离卿调高空调温度,铺好床,将衣服分门别类地挂好,走了出去,大厅内,李御正在拖地。
“好了吗?”
“好了。”李御放好拖把,大字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郑离卿爬上床去,替他揉揉肩膀。“累吗?”
“累。”
“记着,下次要是再这样,我就不是让你拖个地这么简单了!”郑离卿笑得温柔。
李御想起今早的荒唐事,心有戚戚焉,不过滋味还是绝美的。李御面上一副我认错,我悔改的痛彻神色,心下却在打着如何诓着阿卿再来一次的如意算盘,噼里啪啦地,很是精彩。郑离卿正在洗漱,莫名觉得身后有些发冷,打了个寒颤,继续刷牙。
李御将人翻来覆去地折腾,闹到半夜,在郑离卿以死相逼下,才大发慈悲地停下动作,搂着人回味了一下余味,才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郑离卿死尸一般地摊在李御怀中,绝望地想,为什么岁月不败眼前这个混账的体力,想磨牙,哦,好累,算了吧,磨不动,
郑离卿做了个梦,梦里自己还是那个急待国家扶贫的高中生,一心奉行着知识改变命运的真理,孜孜不倦,如饥似渴地攫取知识的青年自己,可惜,天才的脑子被削掉了半个,又从半个中抽出一些糟粕塞在了自己的脑袋里,所以努力了很久,也才挣得个第三名。第一名被一个美术生牢牢把持着,至于第二名,自己从没见过,说是有社恐,一直在家学习,挂个名在这里,到时候只是一起参加高考而已。
郑离卿不甘地接过自己的卷子,改得的分一丝不落地得了,不该的得分半点没沾地还给了老师。期中考试后,高一进行了一次大清洗运动,所有的班级都被打散,重新组合,根据考试成绩,五五平分地组成十个班,除了万年不动的一班。
“听说了吗?一班的李御考了第五名!”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啧啧啧,想不到那群混帐二世祖居然出了个这样的人才,长得如何?”
“据说挺帅的。”
郑离卿正在搬自己的箱子,老师站在讲台上调配座位,郑离卿被安排到了那个第一名的美术生旁,说是强强联合。
可自己一点也不想联合,在天才的光辉下,自己的努力总是有些人的笑料。
美术生正在摆自己的书,看见新同桌,转过身来,笑着跟自己打了招呼。
“你好,我叫苏若。”
郑离卿愣了几秒,他没有想到男人也能好看到这种地步。“你好,郑离卿。”
“自卿别离后,无语问添衣,纳兰容若的菩萨蛮。好有意境的的名字。”
郑离卿抽回手,掌心微凉。“哈哈哈,不过是随便捡的两个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