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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四十 ...


  •   首先走出来一个微笑着的彬彬有礼的男人,领着一队壮汉在石上站定了,向船上诸人颔首道:“诸位能按时赴约,我主很是高兴。鄙舍已备薄酌,只待诸君赏光。”
      胡铁花咬牙道:“丁枫!”
      丁枫微微一笑道:“胡大侠好。各位好,请随在下进岛,主人正恭候诸位大驾光临。”
      没有人动。
      原随云先行一步,拱手拜了一拜,噙着微笑道:“香帅,胡大侠,诸位侠士,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众人道:“原公子请!”
      丁枫领走原随云后,连壮汉们也一并带走了,并没有再管众人,仿佛只是亲自来接原随云一趟的。
      楼钰飞下甲板,跟在丁枫后面走,只见石头缝里夹着一个黑洞,黑洞里面没有地,只是一根铁索一边牢牢拴住了岩壁,另一边伸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洞里,洞有多高,多深?谁也不知道。
      丁枫忽然又出现在铁索的另一端,黑暗中隐着笑,道:“诸位,蝙蝠岛不允许一点光亮,还请不要将火种子带进岛上,否则一律格杀。”
      一只铁吊篮稳稳从黑暗里那端飞来,把子被王怜花稳稳掌在手里,他跳进铁吊篮,微微笑道:“龙潭虎穴,总归要闯一闯,在下生平还未怕过什么。”
      硕大的吊篮只载了两个人,滑溜溜行驶的越来越快,直到前端飘来呜呜风声,王怜花才喝道:“跳!”脚蹬着铁索悠悠落地,踩在泥巴地上那一刻心也跟着沉静下来,一片黑暗中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铁吊篮撞上了岩石,岩石被撞的粉碎,吊篮也摔下无边无底的黑暗。
      王怜花道:“倒是险的很。”他摇晃着折扇又掀起微微的香风了。
      向前沿着硬邦邦的石壁摸索几步,又闻到了涓涓细水流动的声音,伴之而来的,好像还有水香,再细闻,不是水香,而是很淡很淡的酒香。
      楼钰只看见三条岔道,每一条都是一样的黑,有水声的那一条道,正是最左边那条。
      三条岔道一样的静,身后也是寂静一片,
      王怜花从腰封里摸出一只小巧的火折子,擦亮了火星照着旁边楼钰那一双幽蓝的眼,他忽然笑了笑,然后端正了神色,逐一去照那三条四面都是岩石的小道,抓住了楼钰的手,将他扯进最右边那条最窄的路,火折子被按灭,又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第一条路零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人低声道:“咦,我明明看见这里有火光。”
      另一人打着酒嗝,不耐烦道:“大约是兄弟你看错了罢?”
      “是啊是啊,江湖上谁人不知我们蝙蝠岛的第一条规矩?带火是绝不容许的,再嫌命长也没有这样个耗法。”
      那人无奈道:“好吧好吧,这样的话,小弟也只好回去先复命了,公子恐怕还在等我,那么二位喝好,小弟就先走了。”
      “走吧走吧,我们也回去。”
      一阵比来时更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王怜花又重新点起了火折子,忽明忽暗的火光将他灿烂的微笑折射在楼钰的眼瞳里,楼钰忽然转身就走,影子在脚下拉长。
      王怜花举了火折子跟过去,问道:“不等楚留香了?”
      楼钰摇摇头。
      小路七拐八弯,尽头是一间宽大的石室,石室里码齐了数十只落锁的箱子,每一只箱子上都已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墙角甚至还结了蛛网,但岩石地面却像有人长期做清洁,地面和中间那张铺了上好绸缎的太师椅一样一尘不染。
      楼钰将锁敲落,有些箱子里装的是晃眼睛的金银珠宝,有些箱子装的是古董字画,有些是经抄录的古籍秘籍,有些是江湖上盛名的神兵利器。
      太师椅后面那只小箱子里只摆放了一本披着怜花宝鉴外皮的春宫图和一只信封,信封里是一掌泛黄的质脆的纸,纸上有几抹黑色的血迹,和一只仍然鲜红的章印。
      楼钰将那只信封握在手里,掌心冒起一簇鲜红如血的火焰,将信封和纸一齐焚烧殆尽,噼里啪啦的火星溅到手上,不觉得烫手,只觉得刺骨的冰寒。
      王怜花拾起那册春宫,翻看两下,发现他早已看过这种烂大街的玩意儿,便笑着将这“怜花宝鉴”撕成碎片,嘀咕道:“还以为是什么孤本呢……王某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倒也不必如此敷衍我……”
      “——诶。”
      王怜花走过来道:“这就要走了?”
      石室后面的墙壁上有一扇隐在岩石中的门,推开那扇厚重的门,立刻就有汹涌的海风灌进来,直将石室里的东西搅乱。
      二人立在断崖上,下面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起伏的海浪中只有一艘小船如铁打的一般纹丝不动,每次被海浪卷到高处,又悄无声息地落下来,船底也没有触碰到尖锐的礁石被它戳个大窟窿。船上站了一个驼背的老翁,头戴斗笠背对着他们,手里只凭一根杆子就将小船控制在手中,始终和船一去坚强地与海浪搏斗也始终坚强的胜利,驾船手法之高超就连金翁也怕要自叹弗如了。
      楼钰落地时并没有发出声音,那老翁却浑身都一颤,然后一言不发地挥动手里的粗木棍在海浪里翻行,船也慢慢离了那座孤单漆黑的小岛。
      老翁驼着背,弯腰使他的背几乎要和他的船平行,而戴着破烂斗笠的头却又僵硬地竖着,和腰下两条长在船上的腿平行。
      船驶了很久,远离蝙蝠岛后的一片海域风平浪静,船只迅速地漂流着,始终向一个方向前行。
      楼钰沉默着没有说话。
      王怜花也没有说话。
      老翁也没有说话。
      他不问来者何人,也不问要去哪里,甚至不回头看看,脸始终只朝着一个方向。
      王怜花绕到他身前,愕然吃了一惊,这老翁脸上早已经被人用锋利的小刀削去了五官,脸色一道一道狰狞的疤痕将伤口缝合,只留下一只眯成一条缝的没有嘴唇的嘴,双耳也已经被人堵死。伤口经过多年风霜洗礼早已愈合并长出了新肉,枯老的新肉甚至比那几道疤痕都更可怕。
      他仍朝固定的一个方向驶去,好像茫茫大海在他心里只有这一条路,这一条路他也只能烂熟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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