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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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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姮扛着涂山卿踏入洞中,一阵冰寒之气让涂山兄妹打了个寒颤,涂姮在洞内施法为涂山卿疗伤。涂山诗拿着洞箫到洞外去觅些生火的树杈,待得她抱着一捆树枝归来生火,灰暗的洞内顿时亮了不少。
“我待涂姮上神恶劣良久,为何还要舍身相救?”涂山卿沙哑着声线道。
“本上神非宽宏大量的神仙,自是不信奉‘以德报怨’之说,本上神要收拾的人乃是沐蝴蝶并非你。”涂姮悠悠站了起来,“此人巧舌如簧,哄得一众神仙为其奔走,若是不死青丘难有太平之地。”
“涂姮上神与我师兄为何斗得这般难分难解?”涂山卿淡淡地看着涂山诗,涂山诗没撤只得往洞外走去,涂姮却拉住涂山诗的手臂示意她坐下细听。
“想必太子与六弟没少受他教唆,总以本上神死了方能稳住你们的君位。九尾金狐仙帝并非蓦然起兵造反,乃是被其巧舌如簧说得撼动内心的躁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诚然这天狼王意欲当那只黄雀。他,要的是称霸东荒,这青丘恰好便是其绊脚石。”涂姮捋了捋微皱的衣衫,“当年天族能悉数剿杀九尾金狐仙一脉皆因天狼王有心引天兵发现其藏匿之处,我本欲私下营救姒昭一家奈何被天狼王率先发难,若非我负了重伤,想来也不许他逍遥四百年之久。”
“涂姮上神的意思,乃是师兄本就无心臣服我九尾狐族?”涂姮口中的天狼王怎与他所知的差之甚远?
当初师兄曾道明要与他九尾狐仙族共修秦晋之好的,待他承了青丘之驸马,他更会义不容辞地扶助他当青丘的帝君。从此两人把东荒青丘治理成一众走兽之皇,三界之内的狐族、狼族皆是听其号令。
“欲要号令这三界之内一众走兽,诚然乃是天荒夜谈,莫说如今的青丘狐帝子音帝君,就连昔日霸道成性的九尾金狐仙帝也不能,试问他一介小小天狼王又如何能轻易扶助太子殿下?”涂姮脸容轻蔑一笑,可见此人不除,青丘难有太平之日。
“谁知你是真心实意抑或包藏祸心,这仙界神界之内何人不知你与那妖姬姒昭鹣鲽情深得紧要。”明知此事会牵扯到涂山诗之不快,奈何他委实很惧怕涂姮待她并非真心实意。
“大哥不也倾心于姬儿么?何以非得为难姮哥呢?” 涂山诗蹙眉,不懂涂山卿为何揪着此事不放,“话说今日的大哥不也见了勾陈帝君么?何必不曾见大哥端出平日待姬儿之不忿,上前指责勾陈帝君之不是呢?”
“诗儿!”涂山卿低声一喝,当真是女大不中留!
“愤斥帝君?”涂姮闻言自觉此乃天荒夜谈,“依适才所见,勾陈帝君乃是不屑于搭理我等小辈。他虽是出手相助,奈何所助之人是帝后娘娘,而非你我。是以,莫要庸人自扰替自身贴金。”
“如今倒是伶牙俐齿一张。”涂山卿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
“到底,太子殿下待本上神嫌隙依旧,总认为本上神娶诗诗乃是别有所图。然则,本上神确是别有所图,图的便是个愿与本上神生死与共之人。”涂姮深知,涂山卿在沐蝴蝶的巧舌如簧之下,这灵台已然失却了径自的思量。
涂山卿沉默了,沐蝴蝶委实能言善辩,他的每句话语皆是直捣人心中的软肋,与其说被他说动不如说被他看穿内心的阴暗之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与涂婧确实对自身的君位极度惧怕旁人虎视眈眈,权力之魅力得到过便难以割舍,是以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让他等如坐针毡。
“兴许在你们眼中本上神这门亲事过于急躁,可在本上神眼中却是历经磨难方成了这正果。”他侧目看着枕在他手臂处的涂山诗,手指溺爱地轻刮她小巧的鼻子。他与她情缠了两世方是结出第三世的情缘,他岂有拱手相让之理?
“沐蝴蝶的生死只许在本上神弹指之间,旁仙无须妄自多加猜度。”沐蝴蝶此人如今与他涂姮乃是不戴共天,一则他挑拨他与涂婧的兄弟之情,二则他妄图把他爱妻据为己有,三则挑动姬儿妄图登天。
“你的意思要与之定生死?”涂山卿兄妹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若凡事只以生死衡量快意岂非无趣多了?本上神和沐蝴蝶不过是私人恩怨,无意牵扯过多的人进去,你们也无须自作主张了。”涂姮淡然一笑,沐蝴蝶作恶多端了这么多年,一招就让其毙命那也太便宜他了。
涂山卿靠在洞壁处调养生息,涂姮则在洞外烧野兔与野鸟,而涂山诗不过是坐在一旁在不时在火堆处添加树枝,她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涂姮已是不下数回解释过自身与姒昭的关系,旁人以此做文章也罢了,她这个妻子也不甚信任是否有点过了?
然则,她着实很是介怀姒昭的存在,她就如挥之不去的诅咒般与涂姮形影相随。旁人每每说起涂姮上神,这眼色之处无不透着一种龌龊的讥笑。正如涂姮所言,若是那些神君男仙被这般沾染,不知又会是如何的感受?
她偷看此刻聚精会神烤制兔肉与鸟肉的夫君,薄唇紧闭也无损那对酒窝的迷人,火光之下的娇颜尽显男人独有的刚毅。他是骁勇善战的猛将,她从不怀疑他能否打赢沐蝴蝶,只是作为妻子到底也是有所担心的。待得他把烤肉悉数分好,涂山诗这才敢吐话:“其实姮哥你当真要个沐蝴蝶来个对决?”
“诗诗很是担心我么?”涂姮被她这一问,本是转动食物的动作蓦地顿了顿,随即烤好的肉放在架子上待用。“坐以待毙并非我本性,我素来行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奈何这蝴蝶一心要行飞蛾扑火之举,我只好舍命陪君子。”
“我总感觉沐蝴蝶怕是会孤注一掷,闹得青丘满城风雨方可罢休。此事姮哥也无需逞强,我料想着天族也容不得他沐蝴蝶闹事。”按照涂姮的说辞,当年的狐族动乱之战便是出自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今日的青丘不过是刚重拾太平。
“姮哥,你近来戾气颇重,纵然我哥于言辞上也见不得很是客气,可我当真不愿你俩不能化干戈为玉帛。”
“我想到沐蝴蝶那厮便心生烦躁,爱错了人,我承认,可此事却成了挥之不去的纷扰,委实让我难以平静。你且放心,我自有打算。”
涂姮伸手搂着她的肩,涂山诗忧心的事儿也正是他所忧心的,沐蝴蝶并不难对付,难对付的乃是他那条巧舌如簧的舌头。
“以身做饵算是何种打算?若不以我为饵,好让他自露马脚。他这般喜欢我,然则我稍加请君入瓮,想必会成事。”涂山诗自他臂弯处抬首,那双桃花眼此刻乃是难得的坚定,既然沐蝴蝶对她有倾慕之意,那何不来个招君入瓮之计?
“不妥,我涂姮堂堂八尺男儿,岂有让家妻身陷险境之理?”涂姮摇头否决了她的提议,“他是天狼族,若论速度你岂是他的动手?若要做饵,不若我亲自前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你到底是个男儿身,若是我去作饵,想必他并无拒绝之理。他思慕我,自是不会过于警惕,世间男子对付思慕之女皆是逃不过‘蒙汗药’之类的俗物,我且答应于你,我必不会碰他递来之物。”涂山诗难得央求着他,“又或是你扮作侍卫陪伴于我,可好?”
“你若要犯险,我岂有不去之理?”只是如何遮掩这身金光闪闪的仙气却又是一桩难事,“若不我到东北海君处借三青骓一匹,此骓在水中乃是行云流水无人能与之相比,你我引天狼王到东北海岸之境,如何?”
涂山卿在涂姮夫妻两人商榷之时,悠然地坐了下来取过木架上的兔子肉咀嚼。“他不会去的,师兄曾言过,有生之年若能一见天族豢养的夔龙之皮,着实乃此生之荣幸,只可惜他不熟水性,是以不曾到过东北海境。”
“这天地间的夔龙悉数尽收天族之下,这夔龙之皮——近日东北海君正要把一匹夔龙之皮送去天族以作鼓皮。”这夔龙之皮昔日在黄帝手中做鼓,加以雷兽之骨做橛乃是鼓声威震五百里,陆之走兽皆受其鼓声而瘫倒在地。
“你是要以师兄之贪念,逼着他去行劫走之举?”涂山卿恍然大悟地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险些把手中的兔肉也浪费了。“只是我青丘与东北海君尚无交情,冒然过去怕也说不过去。”
“我倒是与东北海君有些交情,五万年前我曾与玄水真君以天族之名到东北海君处护送过一匹夔龙之皮。”这鼓皮最近替换的一次便是两万年前,天兵神将的作战之鼓皆是夔龙之皮所制,就连刑罚之用的鼓也是。
“我师从蓬莱仙岛修的也是地煞七十二变,加之九尾仙狐本就善长变化之术,我化作师兄的模样去迷惑天族未尝不可。”如此一来何须卸下一身修为,“诗儿的骑术本就颇为了得,只要能引他至海边便可。”
“难得太子主动投诚,小神不胜惶恐。”涂姮挑眉轻笑,“我诗诗的骑术固然了得,只是这美人计着实让我颇为抵触。若是旁人还好,如今却是我妻,你这个兄长曾心大得把亲妹送羊入虎口,你且叫我如何相信你。”
“从前是大哥掉以轻心,如今大哥已有悔改之意,姮哥也莫再刁难大哥。”涂山诗没好气地扯着涂姮,能见识到他这般护着自己着实让她欣喜,一个是亲大哥,一个是亲夫君,他们这般争吵下去让她颇有为难之色。
“也罢,我下战书于他,相约三日后在空桑之山一决高下。”沐蝴蝶怕早已不欲再遮掩,他也不妨直接挑明与其搏斗,这空桑之山北临食水,东望沮吴,南望沙陵,西望涮湣泽,食水之处乃是天族过境必经之地。
“好,狡兔三屈,纵然一计不成,本太子定必另起一计,势必借天族之手砍杀他。”沐蝴蝶多番冒犯青丘,已然是势与他青丘不戴共天。青丘无端招来横祸只因出了这么一位野心勃勃的神仙,若说他作恶多端也未尝太看轻他了。
他不喜欢涂姮上神更多的乃是因着沐蝴蝶的游说,相处下来他倒是觉得涂姮并非如传闻那般是个脑有反骨之人,对于旁人对他的猜度,他素来便是不痛不痒般云淡风生。不会急着去辨析,不会在乎旁人待他的看法,权欲熏心之事似乎并不能勾起他的兴致。
这涂姮不过是八万岁之龄,不过是比他稍大了一万岁罢了,几时他才能修得这般性情呢?那张比女人还要娇俏的脸庞,乍看之下乃是让人如痴如醉,欣长的彪悍的身姿让人难以把他往瘦弱二字上靠拢。这种既神秘又诱惑的魅力,难怪沐蝴蝶乃是倾心于把他网罗。
“我是个性好寻常之人,你无须以这般古怪之眼神看着我。遑论此事成与不成,你务必保护好你妹,至于我,你等无需过分忧心。”好不容易哄了涂山诗枕在他的大腿上歇息,却发现涂山卿若有所思地看着自身。涂姮轻咳一声,算是给足了涂山卿的面子。
“你似乎不甚欢喜旁人看你的眼神。”不仅不喜欢别人崇拜的眼神,闻说他更不喜欢别人触碰他的身体,若是女子此行径倒也说得过去,奈何他是位神君这般行径难免有些做作。
“若是诗诗看我,那倒也无妨。”涂姮垂眸细看早已睡熟了的涂山诗,“子音帝君如今很安全,风火、雷电已领暗卫去保护他的安危。”
“你真是料事如神。”他说话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是喜是怒,涂山卿看着瀑布扬起的水气,此地灵气逼人诚然是上神之类的神仙方能拥有。
“何来料事如神,不过是经验之谈罢了。我阿爹并非死于天命,而是死于九尾金狐仙帝之手,他讹我阿爹去密室说是研讨大计,随后以暗器将其杀死。我藏匿于密室的一处窥看,那年我不过是舞象之年,因着覆巢之下无完卵,我强行咬破手臂也不敢作声。天晓得那几万年来我是以何种心情面对九尾金狐仙帝,就连昔日的玩伴姒昭也曾令我何其憎恨,这双父女太过自负了。今日告知并非为了炫耀,而是你非我,焉知我所受的苦,我本已放弃了活下去,是令妹的劫难救了我。”涂姮薄唇轻抿,那段痛苦记忆被揭开,丧亲之痛又涌上心头。
“难怪当年姒昭一口咬定是你联合天族把九尾金狐仙族赶尽杀绝,原是隐藏着这么一桩不戴共天之仇。这般多年,原是我等误会了你。”涂山卿自觉比起涂姮,他的太子之位坐得很其舒坦。
“我知晓你甚是喜欢姬儿,奈何她一叶障目太深,除却勾陈帝君,她瞧不上任何神仙。我敢保证,她虽不曾干过苟且之事,奈何这名声终是被自身的无知所毁尽。纵然是容人之量颇为不错的子音帝君也难以接受,太子这一腔热情怕是错付了。姬儿往后,即便当个老姑娘也无妨,一切自有我这个大哥担待。”涂姮说的乃是肺腑之言。
涂山卿乃是青丘太子,这太子妃定必要是个品信端庄且身家清白之神女,若涂姬未曾牵扯此桩祸事,兴许当个侧妃也不错。奈何,她作茧自缚地把自身的名声毁掉,怨不得旁人之无情。
“你怎好意思笑话我,如今不也是心大得很么,怎敢在我跟前装模作样。”涂山卿俊雅的脸上染上一层绯红,还好如今的火光不大正好掩盖了。
“如今你热情尚在自是不曾计较,若是待得情冷之时呢?我不欲你自以为能就此揭过,然则却又在夜阑人静之时自怨自艾,悔不当初。”饶是记得姬儿蒸煮了好一阵子味道清淡的点心,因着味儿不大适合胃口,是以他与涂婧鲜少食用,倒是涂山卿能如常吞下,若非有情岂会这般作践自身?很多时候他没少怀疑那位以老实著称的司命星君诓了姬儿不少,纵然那勾陈帝君再不好甜食也不能吞下这般索然无味之物。
“这世间女子过于聪慧者皆是难遇合适的姻缘,太多的算计于谁也是烦心。诗诗不喜欢沐蝴蝶便是如此,子音帝君不喜欢沐蝴蝶也是如此,缘分之事除却天作之合,还得人心所向。”
“你似乎在交代身后之事,若是无计可施但可与我阿爹商讨,何必弄得这般悲壮万分?”涂山卿觉得子音帝君见多识广,自是有解决的法子。
“我会千方百计引他去赴约的。”闲话了这般久,涂姮的手乃是一直握着涂山诗的柔荑,她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一张小毯子,这般珍惜之举怎看也不似情起,更像是历经磨难后的珍惜。涂山卿轻笑出声,诗儿果真是觅了个真心爱护她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