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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猎杀曹孟德 ...


  •   林包在一愣神间想到的竟然是:叶熏哪里去了?仿佛眼前这个美人跟叶熏存在着某种关联似的。其实他们二人之间唯一的相似之处也许就只是一袭白衣?

      林包脑海里跑过的第二个念头是:怪不得我娘说女子若要俏,必得穿一身孝。白衣胜雪的衬托下,稍微有点气质的女子就立刻变得超凡脱俗了。何况面前这位姿色上乘的美女。

      哎呀不对,那么刚才的远见公主又去哪里了?

      白衣佳人袅袅娜娜的走近林包,启齿说道:“林大侠,久等了。”
      声音却还是远见公主的声音。

      “啊,是易容之术!”林包瞪大了眼睛,站了起来,仔细端详眼前的美人,几乎到了失礼的地步,他围着远见公主转了一圈,才啧啧叹道:“神奇神奇!公主殿下,你有这个秘术,何必再用本来面目出行呢?就凭这样的天姿国色,哪个男人不得动心拜倒啊?想要钱,也无需去熙熙赌坊这样的腌臜之地啦!”

      远见公主脸色一沉,用一种几乎冰冷的语气说:“这就是我的本来面目。难道我竟然丑到只能和钱相提并论了吗?”

      林包这才知道自己闹了天大的误会啦,他还以为之前的是真相,眼前的是易容呢!这到底是因为蠢还是恶作剧心理作怪?

      饶是他一贯油嘴滑舌机灵百变,突然之间也有点抱歉内疚,而吞吞吐吐起来,“那个,我,我开玩笑的,希望公主不要介意。”

      远见公主冷哼一声,自己坐下,也没给林包让座,林包只好自己讪讪地坐下,屁股刚沾到椅子边,却又再次站起,“公主,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您劳累一天,不如就早点歇息,我告辞了。”

      “你以为我这里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吗?”远见公主依然用着冰冷的调子,看也不看林包,端起面前的茶杯送到唇边。

      林包警惕地看看四周,右手伸进袖中,摸了摸惯常藏在那里的匕首,故作镇定地说:“难不成,公主还要亲自送我出去么?”

      远见公主忽然哈哈大笑:“千手玉郎,你在赌场里混惯了的,倒是锻炼出一副处变不惊的胆量来,和你这样的赌徒共事,倒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轻松得多了。”

      林包再一次领略了远见公主的喜怒无常,差点忍不住伸手擦擦额头的细汗,“哪里哪里,公主是什么样尊贵的人物,怎么会和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同日而语?公主让我留是我的荣幸,公主让我走也是我的造化,但凡公主需要的地方,我自然赴汤蹈火,竭尽全力。”

      远见公主霍得站了起来:“林教练,林师傅,你说对了,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

      话音刚落,林包的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弯:自己身无长物,除了区区赌术和一点拿不出手的功夫,实在是乏善可陈啊,公主怎么就找上自己了呢?一瞬间他想起自己衣服上的家族族徽,空山鹧鸪图。

      定国公在世时,林氏在京城那是何等尊贵风光,即使是皇族,在街上碰到了林氏的马车,也要礼让三分。皇上有一天喝高了,拉着定国公的衣袖说:“林,林子大了,可是什么鸟都有,说吧,林卿,你喜欢什么鸟?”

      定国公却转移了话题说:“臣日前看到高昌国进贡的名画《空山鹧鸪图》,至今唏嘘,绘画文章,自古都是中原一枝独秀,没想到偏僻的高昌国也有高人能画出如此好画。”

      皇上就咧嘴笑了:“鹧鸪,鹧鸪是个好鸟啊,这画朕就赏你了!以后就作为族徽绣在你们家的袍子上好了!你就可以天天看好画啦!哈哈!”
      这事就这么定了。

      林包是林家第四代,祖上的荣光早已不再,林家的族徽,也没有几个人能认得了。要是换做别人,肯定也不好意思再把绣有族徽的袍子穿出去,但是林包这人打小就不拘小节,有些无赖的自以为是思想,他挺喜欢这个图案,所以经常翻出来穿一穿。寂寞无人的夜里要是睡不着,他也会想如果自己变成一只鸟能飞走就好了,现在困在这粗俗的皮囊里,他经常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

      练功的时候,师父曾经点着他的脑门子说:“白瞎了这张好皮。”莫非师父的意思是他长得太好看了,与他无赖小儿的身份不符?谁规定的,恶人就必须长得丑?
      林包决定,我偏要做个坏蛋美男子,横行一世。

      可是他能坏到哪里去呢?父亲在他还不能记事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其实他比别人少挨了好多打。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却也没有缺了对他的爱护。他吃的没有别人家好,穿得也不出挑,可是他从来没有饿肚子,母亲在有钱人家帮厨,有时候还能捎带出一些稀罕食物喂喂他。在九岁之前,林包还真可算一个体面孩子哩。他甚至跟着族里的其他孩子,正正经经念过几年书!

      可惜,九岁那年,母亲也死了。

      母亲死的时候,林包不在她身边。她是死在狱中的,死因有传是自缢而死,有传是服毒而亡。
      那时候林包小,母亲怎么死的他并不在意,他只知道自己从此成了彻底的孤儿。从此回到家再也没有热气腾腾的饭菜等着他。

      他也没有看见母亲的尸体,据说是族里的叔叔们用一卷破席从大牢里卷了出来。

      下葬那天他倒是去了,天气有点冷,冻得他鼻涕直流,眼里也汪着一摊水,但是他不承认那是眼泪。他努力把眼睛睁圆了,希望能从棺材缝里再看一眼母亲的样子。可是那薄薄的棺木愣是把母亲锁得死死的,最后他只好抓了一把土揣进兜里,那毕竟是母亲坟上的土,也许沾了母亲的气息呢,也许能保佑他呢!

      回到家,依然是没有什么热气,四壁空空的,甚至轻微的脚步都有回声。

      但是他得吃饭呢,因为他还要活。吃了几天冷饭后,他受不了了,再说也没有什么剩饭冷菜了。剩饭都是从热饭变来的,没人做热饭了,哪还有什么剩饭!

      他撅起嘴,跑到最近的族叔家,也不说话,就坐在饭桌前等着。

      他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还是一个倔强的惯宝宝,他不会说乞求的话,他就坐等。

      最后大家商量了一下,今觉寺的老和尚会些功夫,而且他那里有米有菜啊!他自己种着菜园子。于是集了些资,族亲们就把林包送了过去,只说是学功夫,并没提出家的事。

      反正是送出去了,成个什么样的人,那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老和尚倒是不坏,就是太无趣,林包就经常淘气撒野弄出些趣味来,比如在老人家的枕头下面藏个死□□什么的。比如偷了老师父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香火钱,跑下山买点心吃。他其实是有孝心的,总会剩一两块给师父带回来。

      他要不给师父带点心,也许能瞒过去,师父年纪大了,钱数不一定记得那么清楚准确,然而这点孝心把他出卖了。然后师父就漫山遍野追着打,起先倒是能追上,打几下重的解解气,可是忽然有一天,老师父气喘吁吁力不从心了,林包修长的背影在前面一会儿蛇行,一会儿雁行,明明尽在咫尺,可就是追不上了。

      而且这个背影越来越长,原来并不是斜阳显得,而是本人长高了。

      十二岁的林包,别的功夫没学会多少,逃跑的功夫是学得炉火纯青了,因为他不光要从老师父那里跑开,还要从赌场的打手们的追逐中逃走。

      嗐,好汉不提当年勇,林包掸了掸族徽的鹧鸪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强做笑颜:“公主殿下,您可能还不知道,我林包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能担不起您的委托。”

      远见公主嘴角一歪,倒透出一种特别的豪气来,“怎么,忽然怂了?”

      林包看似莽撞无形,但是算账还是算得清的,他现在一心扑在小策的事情上,可不想分心干别的,即使对方是公主也没用,他平时的确是足够势利,可是偶尔也会一根筋,而且倔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林包接着虚与委蛇:“哎呀,您也看见我这身衣服了,这都八百年前的式样了,但凡有钱置办点,我也不去穿它呀!我就是西华大街上的头号废柴,也许哪天我手气好弄了点钱,但我存不住,都打了水漂了。所以,对于我跟钱的缘分,我也看得淡了。”

      “小钱存它干什么?只有那些鼠目寸光的人,才会死捂住一点小利不放。我这事的报酬,可让你日后出入赌场再也不会介意赌注高低。”

      这确实诱人,戳中了一个赌徒的敏感点。但是这里面透出的危险信息,却也同样令人望而却步。
      而且,林包就有点纳闷,作为熙熙赌坊出名的赌徒,知道他同时兼做杀手职业的人屈指可数,那么到底是谁向公主举荐了他?

      林包的第一反应就是叶熏。
      可叶熏伪装的也太不动声色了,几乎完全是一番置身事外的模样。

      难道是疯子和尚?
      可是疯子和尚自打上上个月云游出门,至今音信全无,在林包这里,差不多已经当他是个死人了。

      林包迟迟没有开口,公主也一直没再发音,两个人各怀心事,各自盯着自己的杯子出神。要是这时候进来个外人,会以为他俩被神人施了定身法了呢。

      又一阵环佩叮当,公主的侍女进来报告:“公主,樊大夫到了。”

      林包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可以脱身了,果然公主说:“林师傅,你也不用马上决定,请回去考虑一下吧。”

      林包往外走,就和往里走的樊不可打了个照面。樊不可目不斜视,仿佛从未见过林包似的,林包心说:小样的,你别傲,老子现在身上有钱,可不是那日落魄的跟着小策蹭吃一个包子的时候了。

      林包不知道为何远见公主要看大夫,表面上看来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啊。横竖与自己无关,出了客栈的林包,摸了摸沉甸甸的荷包,喜滋滋的就往今觉寺回返。

      自古都说人们见钱眼开,这哪里有错嘛,再说了,这好像也不受人类自己控制,但凡腰里有钱,谁不是眉露春色,笑逐颜开啊?

      依着林包的心情,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小策,但是一来考虑到夜深不便,二来既然有钱了,他想着怎么也得换件新衣服吧,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那时候的自己头脸一新,鲜衣怒马,和小策站在一起就比较般配了。

      林包越想越开心,冷不防一推山门,差点一头载进去,不对啊,往日山门都是有个绊子绊住,必得大力才能推开,怎么今日山门是虚掩的?

      林包警觉的支棱起耳朵和眼睛,摸出袖中匕首,今觉寺不大,除了佛堂,就只有左右两个耳房,往常是林包和老师父一人一间,老师父仙逝以后,左边耳房空了几年,直到疯子和尚搬进来。

      是哪个不知死的小贼钻了进来吗?还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偏偏每个房间都黑漆漆的,无一丝光亮。要不是天幕上几颗星星照亮,林包自己几乎也要落荒而逃。倒不是他惜命,是他身上的银钱值钱啊!大有用处的东西啊!虽然现在无法断定有个确实的闯入者,但是他得谨慎行事。

      他在原地站了俄顷,就打定主意先把银钱卸下藏好,再来会会这不速之客。

      借着隐约的星光,林包来到墙根处的白果树下,弯腰解下荷包藏到树洞里。

      然后,他亮出匕首,通的拍开左边耳房,大吼一声:“给我出来!”

      他这当然是虚张声势,诈哄敌人,可没成想有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嘟囔道:“泥鳅,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说话间,火折子亮起,多日不见的疯子和尚赤裸着上身从黑影里慢慢显形。
      “哎呀!和尚,叫你失望了!我不但没死,而且还赢了大把的银钱!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哈哈!”林包见到故人,开心得像个孩子,立刻先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战果。

      “成吧,既然咱们都没死,那就值得庆贺一番,有酒吗?”

      “一杯倒的人,整天把酒挂在嘴上。”林包无情地奚落和尚。看着和尚到处寻摸自己的衣服。

      “见到你开心啊,喝点吧。”和尚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一口钟,披上,抬眼看向林包。

      不知道为什么,四目相交的瞬间,一种异样的情感漫过林包的心房。一种根本不属于自己声音,在冥冥之中向着对面那人说道:郭敬,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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