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情所困的鬼生日常》马放南山

55、猎杀曹孟德

　　“不过，”林包略一沉吟，忽然调皮说道：“听说有位断袖的君王却是因为‘一个男人’？”
　　“啊，哈哈，是我狭隘了！”叶熏忍不住抬手拍拍林包肩膀。拍完莫名觉得气氛有点诡异，赶紧抬起手来，背到身后去。

　　林包注意力却已经转移到另一边去了，熙熙赌坊是男人的天下，可是今日是咋地了？那边貌似有位佳人正被圈在一众臭爷们中间呢，稀罕稀罕。

　　林包可不是怀着怜香惜玉，英雄救美之类的豪情，而是盘算着这样一个新手，必定是待宰羔羊，自己的银钱说不定就着落在她那里呢。

　　“那是高昌国的远见公主，昨日头一次现身，就折了七千银钱，今日竟然还来，不愧是财大气粗的皇亲国戚。”叶熏适时地解说道。

　　“啊，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可不能太冷淡了，是吧，叶兄。”林包边说着话，款款迈步，已经渐渐接近了远见公主。

　　对于那些被人叫做公主的人，林包心里多少是有点期冀的，虽不能确保个个都倾国倾城，可是若没点拿得出手的姿色，也太对不住公主的名号了吧？所以当远见公主忽然回首瞥了他一眼的时候，林包差点原地打个趔趄：这，这是哪阵妖风刮来的妖怪啊？也好也罢，既然姑娘你不仁，啊不，既然你不美，也别怪我辣手摧花，无情无义了！

　　其实在这里，林包就有点狭隘了，那远见公主只是美得风格跟中土略有些不同而已，并没有那么不堪。只不过，现在在他林包的眼里，世上堪称美人的大概就只剩一个杨策了，谁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呢，西施只有一个，其他都是丑八怪。

　　林包硬着头皮，就着那一瞥的目光，及时说道：“小乙子，这几日我不在，你该不会是没有好好招待我们的公主大人吧？”

　　正在掌盅的小乙堆着满脸的假笑应道：“林教练，林大侠，我们估摸着您也该来了！公主大人今晚的乐子，可不就着落在您身上了吗？”

　　这话有点歧义，可林包就喜欢这点猥琐的歧义，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按住肚脐，恭恭敬敬地俯首说道：“公主殿下，区区林包，久仰久仰。”

　　公主虽然面貌上不是本地传统意义上的那种美人，可是公主的范儿却一点不比本地公主短斤少两，一双眼白多过眼黑的狭长细眼瞟了林包一眼，“小乙，他是谁？我有必要认识他吗？”一只五根手指上都戴了玉扳指的葱白小手轻轻擦过鼻梢。

　　“公主殿下，怪我没有早说。西华大街上头号赌王，千手玉郎，正是这位林大侠。”小乙拿眼神示意林包：“我这厢卖命的把你兜售出去，好处费你可给我准备好了。”

　　林包款款抬头，气定神闲，仿佛真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名头，“不敢当，不敢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可巧公主是远道而来的，要不然她应该会听说，那位号称千手玉郎的，其实还有一个更贴切的绰号：泥鳅。这倒不是说林包长得油滑，实在是他的手法够滑，滑不留手。
　　其实说句公道话，林包本人面白无须，眉清目秀，在他没有喝醉没有胡来，假模假式地冒充一棵玉树临风时，倒也无愧他千手玉郎的称号。而且，难得的是，他身上这件旧衣服，愣是给了他一种无法比拟的气质，他的手掌依然静静搁在小腹处，五根修长的手指生生把公主的眼神吸引了过去。

　　远见公主嘴角稍微一翘，差点就要笑了，却倏然抬眼瞪向林包的脸：“千手玉郎？莫非真是那位一夜之间把乌桓王子的商队输得盆干碗净，几乎倾家荡产，最后只穿一条跑裤回家的林玉郎？”

　　林包洋洋得意：“不才，正是在下。公主竟然也......”

　　说时迟那时快，话还没说完，林包脸上已经吃了响亮的一记耳光，林包大吃一惊，整个人迅速后退，远见公主的第二个耳光才扑了空，林包好歹是个武术教练师傅，按说回手打起来，公主未必是对手，但咱们的林大侠好男不跟女斗，当然最主要的是好男不跟钱置气，愣是生受了这一巴掌，错愕的目光看看公主，又看看小乙，小乙大张着一个傻嘴巴，也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却见那公主拿左手缓缓抚弄半天打人的右手，忽然诡异地一笑说：“没什么，想试试千手赌王的身手，是不是真像人家传说的那么神奇，那么快。”

　　这是个理由吗？就算你是个公主，打人就有理由了？林包当然一肚子的气愤，恨不能当场撒起泼来。但是他林包毕竟是闯过一回生死关的人，从那个人的府上逃出来以后，林包就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林包了，更何况一想到隐藏在公主身后的钱，和同样隐藏在公主身后的便衣卫士们，他决定打落牙齿和血吞，先咽下这口恶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叶熏适时的在林包耳边嘀咕了一句：“乌桓族和高昌国有渊源。”

　　林包很绅士地笑笑，用手摸摸被打过的左腮：“公主还是留情了，打得一点也不疼。那么请问我过关了吗？能有资格陪公主玩上一局吗？”

　　现在的林包恨不得立刻坐到赌桌前，大杀四方，最好把公主的裙子都给她输没了。

　　公主打完那个耳光，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浮起可爱的笑容，竟没有一开始看到的那么丑了，她忽然抓住林包的手，热情地说：“林教练，咱们不妨到促织厅试试运气，这大厅里人太杂，我看得有些烦了。”

　　林包低头看了一眼牵住自己手的公主的手，迅速适应了急转直下的情势：“唯公主马首是瞻！”

　　远见公主凑到林包耳边说：“林教练，我注意到您衣服上的鹧鸪图案，这是京城望族定国公林家的族徽，不是吗？莫非您是......”
　　林包也小声回道：“惭愧，不才正是林氏遗孤。家道中落，倒叫公主取笑了。”

　　没想到公主又换了一幅表情，不是最初的傲慢，也不是刚才的娇俏，倒像是有些悲凉，又像是讽刺，“请别这么说，谁也不是永远如日中天，炙手可热的。八百里的筵席，说散也就散了。”

　　这远见公主在林包眼里，失去了刚开始的浅薄，渐渐隐入谜团中。

　　不过林包决定不必为这些事伤脑筋，管他是谁，来到熙熙赌坊，就都只剩一种身份：赌徒。

　　而促织厅，就是赌徒最狂热的乐园，因为这里的赌法最简单，一揭二瞪眼，猜大小。被猜者先抓牌，猜者再抓牌，抓到后即摊开，猜对方是否比自己大。

　　外行人要说了：这可能有什么技巧呢？纯粹是凭运气，怎么能显出高手的素质来？
　　咱们的林大教练既然叫做千手玉郎，肯定是手上功夫厉害的，那应该去掷骰子或者推牌九什么的，在这里怎么能派上用场，占得先机呢？

　　咳，那是你还不知道，林玉郎打九岁就混迹赌场，他最熟悉的不是金钱的味道，而是赌徒们的眼神。一个人拿到了牌，看到自己的点数，呈现出一种表情，而当猜者摊开自己的牌时，被猜者眼神就会有明显的变化，即使他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表情，也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眼神。而就在这微妙的眼神变化里，林玉郎已经总结出一套完整的规律。不说百发百中吧，中了十之八九，已经够他林包花一阵子了。

　　林包这个人好赌，却也是一个不太贪心的人，这样他的内心就能保持一种平静，就能镇定的观察其他赌徒的各种反应和表现，而手头的功夫，其实是最容易练得，他本人，又是一个有着武术功底的人。
　　如此十几年下来，才有了他千手玉郎的称号。

　　就算不去促织厅，改去其他厅，他林包照样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的。

　　林包先是大大地赢了公主一笔，当然了，他还是抽空很绅士的让了公主那么几局的。然后应公主的要求，他替公主赢了别人大大的几笔，公主面前的银钱摞得像小山一样了。

　　正当林包兴致正浓时，公主忽然说：“我听说你们中原流行一句‘见好就收’，不如今晚就到这里吧？”

　　公主懿旨已下，林包也就只好顺水推舟，圆满结束了今夜的狩猎。其实他心里当然是不太圆满的，公主的银钱有五斤重，而自己大约只有两斤吧。虽说他不是贪得无厌的人，但是平白让公主占了先，他心里多少有点不快，何况这个公主一开始还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林包心说：我毕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西华大街上都知道的，就是你远见公主初来乍到，还没见识而已。林包这人心理奇特，好像不展示一下自己的无赖之相，就对不起自己的臭名声似的。

　　一行人出了熙熙赌坊，按照林包的想法，是尽早与公主他们分手，他好折返回去，借着刚才的势头和运气，再赢他几把大的。最好一晚上就把他需要的银钱搞定，明天就能去见小策，再继续他的暗杀计划。

　　可是远见公主忽然又拉住了他的手说：“林教练，我知道你还想赢，这样吧，你送我回客栈，我再跟你赌几局如何？”

　　林包打个激灵，这个公主是怎么回事？给我送钱来了？虽然说边塞人士不拘小节，但她几次三番拉着我的手，这有点暧昧了吧？是不是看上我了？
　　再或者，莫非想害我？但我林包与你素不相识，何时结下的仇啊？

　　正踌躇间，远见公主挨近了他的耳边说：“怎么你怕我吃了你么？”

　　林包胸口忽然涌起一股男子汉的英雄豪气来：我一个老爷们我怕什么？如果美人真的投怀送抱，我开怀纳之便是了！谁还不是个俗人了！

　　问题是这个美人，有点不太美啊，这是美中不足的地方。

　　林包跟着远见公主一行来到他们下榻的七星客栈，公主自己占了一间顶顶宽敞的上房，一个侍女模样的姑娘迎了出来，远见公主把林包摁到椅子上坐好，妩媚一笑说：“稍等片刻。”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林包正百无聊赖的打量桌上的茶具，心思这无论是中原还是外族，女子们回家都是要重新换一遍衣服的吗？又想到如果日后小策跟了自己，是不是每次回家，也会钻到绣房打扮一番，再重新出来见自己？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几乎要起身离去。

　　却听见环佩叮当，内室的帘子打起，转出一位绝代佳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