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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章 ...

  •   “妹啊。”

      “你有病?”

      “......”

      单向玻璃后的观察室里,翟岩和同事们面面相觑,这还没开始审就先骂上了,待会儿不会要动手吧。

      许珥瞥了眼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最后还是来了。

      柯劳德靠在审讯椅上,姿态松散得像在自家客厅,比她这个警察还自在。

      许珥坐下后就把台灯转个了方向,对着他,试图亮瞎他的狗眼。

      “听说你是故意被抓的?”

      “是啊,来蹭公家饭。”柯劳德不恼,只是眯起被强光刺激的眼睛,嘴依旧很欠:“许警官,我这算不算混进体制内了?”

      “……”

      许珥冷着脸将台灯转回原位。

      翟岩在她进审讯室前就交代过,今天的重点不是嘲讽更不是叙旧,而是挖出他背后的人。

      许珥看柯劳德这副德行,可不是那种为了保全其他人能牺牲自我,如今什么都交代了就这个没说,说不定真的不知道。

      “你以为装疯卖傻很幽默?”许珥手中转着笔神情严肃:“说说吧,你的其他同伙在哪。”

      柯劳德歪了歪头:“许警官,你搞错了一件事…”

      他前倾身体,手铐在桌面上撞出清脆的声响,“我从来不需要同伙,他们太碍事了。”

      所以那三个黑衣人的尸体才会被像垃圾一样随意抛在郊外,连个像样的掩埋都懒得做。

      法医报告显示,他们被一刀割喉,干净利落。

      许珥在学校上犯罪心理学课上听温乔说:“那些给自己披上恶魔皮囊的人,往往在午夜梦回时,连自己的影子都害怕。”

      许珥想知道他这样的人也会害怕吗?

      她盯着对方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你为什么会催眠?”

      “我是天才啊,天赋异禀。”

      “……”

      审讯室的白炽灯在许珥眼前闪烁了一下。

      或许真的跟他八字不合,许珥现在宁愿去处理广场舞音响扰民,至少大妈们不会每句话都让她想动手。

      面对吊儿郎当要不是位置小能跟她翘着二郎腿讲话的狗东西,许珥真的一点聊下去的欲望都没有:“柯劳德,见也见了,如果你只是想跟我玩心理战,恕不奉陪,我很忙。”

      椅子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许珥的手指刚搭上冰凉的金属门把,柯劳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十四年前...”

      柯劳德,不对,那时候应该是小云。

      从监狱出来后,他无处可去,还没吃上一口热饭,就被一辆疾驰的车撞飞,他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十七晴”派来的。

      濒死之际,他被一个好心人送进医院,却在清醒后仓皇逃离,他没钱,更怕被人发现这副残缺的身体。

      逃亡途中靠吃垃圾喝雨水为生,那时他发誓再也不要过这种生活。

      然而再次睁眼,却被组织带到了曼谷,他们给的任务名义上是窃取机密,实则不过是沦为他人玩物。

      那些有钱人,男的,女的,年迈的,年轻的,对他残缺的身体展现出病态的痴迷。

      他们用金钱买下他的尊严,用指尖碾碎他的灵魂,用那些器官去践踏。

      他想过死,无数次。

      是古曼丽救赎了他,那个被养在镀金佛龛里的小小干尸,漆黑的眼睛在午夜会渗出蜜糖般的血,是它榨干了那些人的金钱和身体。

      几年后,组织需要一个懂中文的人潜回中国,他是最佳人选。

      于是,被遗忘的“小云”又被送往米国,改名“柯劳德”包装成光鲜的医学博士。

      可歧视从未停止,那些人对黄种人的轻蔑,对中国人的羞辱。每一次会面,他们的目光剜向他的残缺,每一句嘲讽,都在啃噬他的神经。

      甚至把他唯一精神的寄托丢进海里。

      最后他爆发了,

      三具尸体,

      三个被掏空的躯壳。

      器官浸泡在福尔马林中,成为冰冷的标本,那些曾用来羞辱他的部位,柯劳德亲手将它们搅成烂泥。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活着的快意。

      组织因为需要他重新回到中国,要替景烨掩盖身份办事,不能打死,只能吊着他的半条命。

      可惜了,景烨那个蠢货被金钱冲昏了头脑,按照他那样大胆窃取资料迟早被发现。

      柯劳德不管,只有一个要求,所有的钱都给他,而景烨要拿李大伟在世亲属所有信息作为交换。

      这就是他精心编排的一场复仇剧。

      柯劳德甚至有些得意,好像被抓也在他的剧本里面,许珥半信半疑:“所以,你为什么把那三个人杀了又回来?”

      若真如他所说,那不是应该跑得越远越好,而不是在陈玉如家被抓时候还气定神闲地吃着面条。

      “我不是说了,逃亡的日子有什么好过。”柯劳德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审讯室里回荡:“抓了我有什么用,干我这行的从业人员超30万,你们抓得完吗,国安局,警察都是废物!”

      他猛地转向单向玻璃,看着里面自己狼狈的身影:“让一个女人在前面审问,一群大男人躲在后面看戏,我都替你们害臊!”

      观察室里,翟岩“砰”地拍案而起。

      许珥听到隔壁的动静,揉揉太阳穴:“你太吵了,什么时候冷静点再跟我说话。”

      这男人怕不是有什么躁狂症。

      柯劳德看向她,眼神变得阴鸷:“许珥,知道周伟均为什么必须死吗?”

      “就因为他太无私了,到死都想着保护其他潜伏人员,可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家人?”

      许珥似乎已经猜到他要讲什么,这个人确实很聪明,知道她的恐惧在哪,就一次次地揭开,好在温乔已经跟她剖析了这种人的特质。

      既然任务完成,许珥也没必要待下去,剩下的就是其他人的事了。

      “周珥!”

      许珥听到这个名字顿住脚步。

      柯劳德似乎知道这是见她的最后一面,他整个人挣扎着向前扑去,手腕瞬间被勒出血痕:“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翟岩见状果断按下对讲机:“审讯终止!”

      但许珥转头看着柯劳德眼睛的那一刻,脚步却鬼使神差地往前迈了几步,走到他身边。

      走廊里他们脚步声渐渐逼近,柯劳德突然勾起嘴角:“其实...”

      “唔!”

      他的话没讲完,一个拳头带着积蓄已久的怒火,重重砸进他的腹部。

      柯劳德痛苦地弓起身子,还没等他缓过劲来,许珥抬腿重重踹在他肋下,直接把人掀翻在地。

      两名警员冲进来架住许珥时,她正举起拳头对着柯劳德的脸。

      许珥低头的瞬间笑了,头发挡住了她的表情,紧绷多日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放松。

      她活动着微微发麻的右手腕,指尖还残留着揍人时的刺痛感,忍了这么久,终于把这傻逼揍了。

      “许珥!你干什么!”翟岩出现在门口厉声喝道。

      两名警员收起手,许珥笑容收敛,抬头露出委屈的表情指着躺在地上的人:“报告翟队,他骂我,说我是孬种。”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倒地的柯劳德一脸难以置信。

      被许珥挡着,翟岩并没有看到柯劳德的表情:“那你也不能动手打人,一个警察,像长什么样子。”

      “对不起。”许珥她抬眼偷瞄翟岩铁青的脸色,小声补了句:“师父,我错了。”

      翟岩听完鼻子莫名一酸,烦躁地摆手:“滚滚滚!回去写三千字检讨,明天交给你们所长!”

      “是。”许珥敬了个礼,就跟着其他人出去了。

      柯劳德看她真的离开了,才发觉事情发展不太对:“不是,你们就信了她的话?”

      翟岩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胳膊卸下来:“不信她还能信你?”

      “凭什么!”柯劳德歇斯底里地大喊:“许珥也是我的接头人之一,快把她给抓起来!”

      旁边的年轻警察抄起桌上的抹布就塞进他嘴里:“闭嘴吧,你个汉奸!”

      “……”

      柯劳德被押走后,安全厅的领导从观察室缓步走出。他整了整夹克的袖口,镜片后的眼神若有所思,刚才看完了整个过程。

      “报告,看来柯劳德绑架许珥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怀疑她与那个组织有牵连。”翟岩立正敬礼,声音沉稳。

      所以这不是对柯劳德的审讯,是对许珥的审讯。

      男人抬了抬眼镜:“你这么相信她,就因为她是你徒弟?”

      “我信的是周伟均。”翟岩对他的神情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女儿,骨子里流着同样的血。”

      “好了,放松点,我随便问问。”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要想让她回刑警队吗?”

      翟岩松了一口气,望着许珥离开的方向:“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

      几天后,许珥接到那份红头印章的文件时,指尖在纸面上留下几道细微的折痕。

      带薪停职调查的通知写得明了,期间不得离开榕市,必须随时汇报行踪,她看完两三遍,平静地签收了文件。

      早该知道的,那场审讯,自始至终审的都是她。

      什么柯劳德要见最后一面,什么只有见了她才会说出幕后的人,都是借口。

      明明下个命令她就拒绝不了,还要用这种方式来试探。

      刘潇洋刚从现场回来,警服上还沾着泥渍,听到消息后直接扑了过来:“师姐!”

      他一把抱住许珥的大腿,活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许珥嫌弃地用指尖戳开他的额头:“松手,我又不是去赴死。”

      “可我要孤苦无依了啊!”刘潇洋擦了擦没有的眼泪,憋屈得要命:“薛队今早也回了京城,说是出了大事…”

      叶家失踪的那份文件或许就藏在某个转场的间隙里。喻舟的调查也显示,江老爷子寿宴那天鬼祟出没的黑影不是柯劳德也不是景烨,若非江文星提前察觉异样,怕是江家也难逃一劫。

      许珥忽然想起审讯室里那个疯子的话,

      “间谍是抓不完的。”

      窗外的芭蕉树沙沙作响,仿佛在附和这个令人不快的认知。

      中性笔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度,最终咔哒一声扣上笔帽。有些棋局看似错综复杂,不过是因为观棋者站得不够远。

      许珥伸手弹了下刘潇洋的警号牌:“保密条例第一条,不该说的别说,滚去写你的报告,我没在你可偷不了懒。”

      刘潇洋再次暴风哭泣。

      暮色落下,许珥抱着装满个人用品的纸箱走出派出所大门,竟带着几分久违的轻快。

      巷口的流浪狗摇着尾巴凑过来,脏兮兮的毛发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金色。

      许珥蹲下身,纸箱里露出的仙人掌盆栽轻轻晃动那是刘潇洋硬塞进来的“暂别礼物”。

      “算是...休假吧,一切都结束了。”她轻声自语,指尖挠了挠小狗的下巴,远处居民楼亮起的灯火,此刻看来都显得格外温柔。

      “许珥。”熟悉的声音让她回过神。

      江鹤川的车不知何时已停在路边,他大步走来,带着医院手消的味道。

      “你不是说今天有手术?”许珥有些意外仰头看他,纸箱被稳稳接过的瞬间,指尖还残留着压痕。

      “患者状态好,手术提前结束了。”江鹤川细细观察着她的情绪。

      “真好。”许珥感叹,好像很久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她看着小狗湿漉漉的眼神很是可怜:“江鹤川,如果没人认领,我们把它带回家吧。”

      “好啊。”江鹤川从后备箱取出一个空纸盒。

      “取个什么名字呢?”许珥小心翼翼地把小家伙抱进副驾驶,小狗温热的鼻息喷在她手腕上,痒得她笑出声来:“来财?旺财?金元宝?”

      江鹤川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微微一顿本想说会不会有点土。侧眸见许珥的发丝被微风撩起,几缕碎发从耳后滑落,在她颊边轻轻摇曳,仿佛又看见当年明媚的少女。

      “很幸运,它能遇到你。”江鹤川听见自己的声音混在引擎的轻响里,尾音微微上扬。

      “我也是。”

      ——正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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