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顾子孺

9、落燕安家（番外）

　　“卖报卖报——前线捷报——”身着灰色短衫的半大的孩子吆喝着，招呼着买报的客人。

　　一辆黑色轿车穿行而过，缓缓在一家百年老店门口停下，引来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一身墨绿色军装的男人下车，干脆利落地进了店。

　　行人们围绕着这家传来甜腻香气的糕点铺门口窃窃私语。

　　“这就是萧督军？刚打了胜仗的那个？”

　　“可不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回答，看见面前这个男人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有点得意道：“多亏了萧督军，咱们才能幸免于难。嗐，说起来他们也真是难啊。”

　　市侩男人越听越好奇：“怎么说？”

　　“你不知道，隔壁渡城的督军都战死啦，这才挽回那城里千万百姓的命。”

　　“嚯，那可真是惨啊。”两人都一阵唏嘘，心中却没把这当回事儿。

　　老字号的店铺内，老板笑得有些谄媚：“呦，督军来啦。咱听说您打了个大胜仗——嘿哟，有您镇城啊，这可真是咱百姓的福气。”

　　萧或左脸侧有一道划痕，使他看起来更加凶狠，他没什么开心的表情，只是点点头：“谢谢老板了——来两包招牌酥饼。”

　　“好嘞！”老板从暖炉边上取了，些热乎的，仔仔细细包在油纸里，双手递过去：“您拿好！钱就不用给了，当鄙人孝敬您的。”

　　萧或接过，从披风衣兜里掏出一张银票直接插进老板胸口的衣兜里，扯了扯嘴角：“我又不是土匪，钱定是要给的。”

　　老板连忙应和：“是是是，咱就是看督军太照顾咱家生意了，这才给老客户一点优惠，没别的意思哈。”

　　萧或这才咧开了点嘴唇，凌冽的眼底带了几丝笑意：“内子爱吃。每次回去都要给他带些，不然他会闹的。”

　　老板一脸羡艳：“还是督军宠夫人啊。”

　　萧或点点头，转身离开：“走了老板，祝你生意兴隆。”

　　“得您金口勒！”

　　等黑色轿车开远，小二才不解地问老板：“老板，这萧督军不是未婚吗？哪来的夫人？”

　　老板嗤笑一声，敲了下小二的头，漫不经心道：“你新来的当然不知道。这萧督军也是个怪人。”

　　小二更好奇了：“怎么说？”

　　“那一众大家闺秀他不要，偏偏看上沈家那个没用的教书先生，还真把人当夫人宠着，你说这怪不怪？”

　　小二显然不理解：“还真是怪人。”

　　老板又敲了敲小二的脑袋壳，嘱咐道：“不过这世道你得意的是男是女都不重要，地位高才是最关键的。以后看见那沈琢恭敬着点伺候，要不有你受的。”

　　小二：“您说的对！我以后定会小心的。”

　　话说萧院里，沈琢正倚在太妃榻上，阂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自己又长了不少的头发。

　　萧或很喜欢自己的头发，他索性就留长了些，平日里就扎到一起，也不费事。

　　萧思思正坐在一旁的秋千上捧着书本，迷惑地皱起秀气的眉毛，水灵灵的大眼睛无助地瞥向沈琢：“嫂子，这段我看不懂——”

　　“停停停。”沈琢撇开落在自己头上的一片花瓣，轻轻敲了敲姑娘的头，无奈道：“说了叫先生，怎的记不住呢？”

　　萧思思撇撇嘴，心说自家哥哥私下里还总让她叫沈琢嫂子呢，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改口：“先生——这段怎么解？”

　　沈琢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接过本子与她讲了起来。

　　萧或进门的时候入眼的便是这幅和谐的画面。数月不见的思念一下子尽数涌上心头。他快步走过去，手指轻捻着沈琢耳侧的桃花瓣，搂住人，低声调戏：“先生，我想你了。这段怎么解？”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沈琢白嫩嫩的耳尖忍不住红了个透，他回头怒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刚想开口就被人截胡了。

　　“思思，我借你先生用用，给我解道题，晚上再还你。”语罢，一把抱起沈琢，连酥饼都撇给了萧思思，大步走进了卧房，啪嗒一声关了门。

　　萧思思气愤地抓起饼啃，还碎碎念道：“呸！这么大人了真不要脸！今天又学不到课了！”

　　房内，沈琢被萧或抵在床角，鼻息相撞，唇若即若离地贴着，连对方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的眼镜上糊了一层白雾，忍不住嗔怒：“你要做什么便快些，要不就滚下去！”

　　萧或低低地笑着，手绕到后面熟练地扯开了绑着沈琢头发的头绳，把他眼镜摘下来撇到一边，凑到他耳旁低声道：“一会儿你撑不住了可别怪我。”

　　沈琢燥的不行，但又强忍着，装作镇定，音线都有点发软：“你这次最好轻一点。”

　　萧或脸上的疤痕显得又几分匪气，却又很色气地说：“求我。”

　　求当然没求，这辈子都不可能求的。

　　于是乎，气高节傲的沈先生被压在床上，媚色的眉眼直直泛红，干净修长的手指死死揪着一旁的床单，没戴眼镜的视线模糊不清，但又能看清眼前人动情的脸庞，几声闷哼受不住时才从唇缝边透出来。

　　萧或爱极了他这张清冷脸上冒出来的情色红晕，于是乎啄了啄他的眼角，这一啄就又没停下来。

　　………

　　直到月亮都爬上树梢，某督军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俩人抱着，说着体己话。

　　沈琢声音有些沙哑：“这次的仗难打吗？”

　　萧或：“还成，有几分凶险，但总体还是没什么。不过——”

　　沈琢：“什么？”

　　萧或沉默了一会儿。

　　“不过渡城的督军战死了。”他的语气格外严肃和悲悯。

　　“我与他相识不多，但却知晓他为人刚烈正直，实力更是不输于我，这倒是让我有点——”

　　沈琢叹了口气，脸色在幽幽月色里显得更为苍白：“这就是乱世，哪个英雄不是身不由己。不过……”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爱人满是枪茧的手，轻轻摩挲着，缓缓开口：“我很庆幸你有勇气说出来这份感情。哪怕你哪天真的为了国家牺牲，我也绝不会有怨言。”

　　他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说：“你是军人，也是爱人。我尊重你，也以你为荣。”

　　萧或吻了吻他的唇，同样有力地说：“爱与信仰，我一样都不会放弃。我愿意为了信仰死去，也会为了爱情守护我的信仰。”

　　月色皎然，门前的落燕早已歇下，不远处，仍是火光连天。此刻，万家灯火通明，阑珊剪影，皆有数万豪杰的肩头扛起。

　　敬这些藉藉无名的英雄，愿来世无硝烟战火，只有安年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