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封华

3、迷惑

　　一路上三人的感觉有些微妙，自从离开村子之后大家就变得怪怪的，昔铃有些迷惑。一向开朗活泼闲不住的岚殇也变得沉闷了起来，大家好像都各自隐藏了什么。昔铃有好几次都想打破沉默。
　　“岚殇你看，那边的景色好美。”
　　“嗯……”
　　“……”
　　“冥华，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呢？”
　　“不知道……”
　　大家都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然后又一是一震死寂的沉默。昔铃也没再多问，那之后发生的事，他们谁也没在提起过。
　　夜幕降临，晚风微凉，一轮赤月不知何时已经挂在空中，像是一只狰狞的血瞳，俯瞰着大地，染红了半边天空。不知走了多久，一回神就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深林之中，树枝咿咿呀呀的遮住了天空，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忽然听见前面又窸窸窣窣的声音，岚殇大着胆子扒开草丛望去，只见两个白色身影蹲在草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岚殇大步走过去，叫道：“喂，你们是这的人吗？”
　　两个身影缓缓站立，转身，俨然是两个女子，眼神木讷的望着岚殇。
　　“呃，是迷路了吗？是迷路了吧，嗬嗬，没关系，我送你们回去吧。”岚殇浅笑道。
　　“岚殇……”这是昔铃和冥华追过来，“你在干什么呢？”
　　“噢，这有两个迷路的姑娘，我正想……”岚殇一转身，只见两个女子已经不见踪影。“咦？刚才还在这呢，一定是被你们吓跑了。”
　　昔铃狠狠瞪了岚殇一眼，岚殇顿时不作声了。
　　三人毫无目的的在树林里乱转着，不知走了多久，也不见天亮，周围一片漆黑，昔铃有些慌了起来。
　　“我们……好像走不出去了似的。”
　　“瞎说，别担心，没事的。”岚殇安慰她道。已经走了几个时辰了，也该日出了啊，可是这片树林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永远沉沦在黑暗里。
　　走着走着，大家都有些饿了，“岚殇，你看，那边有亮光。”昔铃叫喊着。
　　“嗯，可能有人家。”终于有希望了，岚殇以不住心里的兴奋向前跑去。
　　“的确有人！”岚殇指着面前的房子，说着就去敲门。
　　“有人吗？有人在吗？”
　　敲了很久都没人回应，岚殇有些泄气，“看来好像是没有人。”
　　岚殇转身欲走，门突然开了，从门缝中露出了一个少女的面庞，问道：“你们是谁？”
　　“哎？你不就是刚才的迷路少女吗？原来不是迷路阿，呵呵~害我瞎担心了一场。对了，我们在这个树林里走了很久，又累又渴，想在这歇歇脚行吗？”岚殇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少女却似乎什么也没听进去，目光一直落在昔铃身上，她上下打量着她，让昔铃觉得浑身不自在。
　　“喂，你有在听吗？”岚殇在少女眼前摆了摆手，有些嗔怒。
　　少女缓缓转头，淡淡道：“你们进来吧。”
　　“还以为是个聋子呢。”岚殇嘀咕道。
　　三人走进屋子，屋子的光线有些暗，少女示意他们坐下，这时从内屋走出一位妇人，正是刚才岚殇碰见的人。
　　“噢，原来是迷路的人啊。”老妇人微笑道。
　　怎么我又成了迷路的了。岚殇心想。
　　“这个林子光线很差，阳光都被树枝挡住了，所以才这样黑漆漆的。呵呵~你们都累了吧，丫头，去沏壶茶来。”
　　很奇怪啊，岚殇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到底是哪不对劲呢，岚殇自己也说不出来。
　　“茶来了。”少女小心翼翼的端茶上来，然后一一为三人倒茶。不对，眼神没有笑意，甚至……没有呼吸。“别喝！”岚殇大叫着打翻了茶杯。然后拉着昔铃和冥华冲了出去。
　　不知跑了多远，三人终于停下来。
　　“刚才不是和他们聊得挺好的吗？”冥华浅笑道。
　　“不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其实早就知道吧。”岚殇反问道，眼神灼灼燃烧，心情复杂。
　　“噢？”冥华却不惊讶，嘴角露出一丝异样的浅笑。
　　昔铃听得一头雾水，她焦急地问道：“那……那我们上哪去呢？这个树林好奇怪啊。”
　　“走一步算一步吧。”岚殇皱眉道。

　　三人在树林里乱晃着，向无头苍蝇一样，毫无目的的肆意奔跑着。昔铃在两人身后拼命快跑着，累到透支了，昔铃倚在一颗老树上，大口大口得喘着粗气。
　　“岚……岚殇，我们……还要跑多久啊？”
　　昔铃支撑着抬起头来，咦？人……人呢？难道……失散了！

　　“行了吧，我们已经跑得够远了。”岚殇喘着气跌坐在地上，眼睛斜睨着面色不改的冥华，嘟哝道：“你都不知道累啊。”
　　接着，他伸手向后寻找着昔铃，谁知却扑了个空，他“噌”的一下跳起来，惊叫道：“昔铃……昔铃不见了！”
　　“该死。”岚殇咒骂道。说着转身就要跑回深林去。
　　“哎，”冥华皱眉道，“你知道她在哪吗？”
　　“总不能在这坐以待毙吧。她不像你，危险来了，她什么都做不了。”说完，岚殇就转身消失在深林里了。
　　“笨蛋，”冥华轻声道。她微微抬头，望着那已被树叶遮盖严密的天空，沉声道：“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了吧。”

　　昔铃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深林中走着，头顶上的树叶时不时地发出“沙沙”声，昔铃打了个冷颤，瑟缩着身子抽泣道：“岚殇，你们在哪啊?”
　　“找到了呢，最后的棋子。”
　　身后传来戏谑的声音，昔铃缓缓转头，只见一个身穿白服的男子站在树梢上，微笑着上上下打量着她。
　　“你是谁？”昔铃战战兢兢的问。
　　“我是来帮你从痛苦中解脱的人，”男子说这便从树梢上一跃而下，落在少女面前，右手托起昔铃的下巴，凝视着少女的双眸，缓缓道：“真是不错的‘祭品’，呵呵~”

　　“昔铃！昔铃！”岚殇边跑边大声叫着，他凭着记忆顺着原路寻找着，心中忐忑不安。昔铃该不会出事了吧。可恶，这个树林一点方向都没有，冥华那个家伙又靠不住。岚殇狠狠地垂打着树干，只听“轰”的一声，这个地面像是裂开了一样，慢慢塌陷了下来，岚殇死死抱住大树，眼神惶恐。
　　地面慢慢平静了下来，岚殇缓缓睁开双眼。
　　“呦，不简单啊，竟然找到这来了，呵呵~”白服男子嘴角勾起一抹调笑，余光瞄向被锁链盯在一旁的昔铃和其余的十三个少女，其中还有刚才的少女。
　　“昔铃，昔铃！”岚殇呼唤着。
　　“她听不见的。呵呵~怎么样，少年，这场洗礼不错吧，哈哈~”男子笑起来，似乎沉浸在这个他预谋已久的“天堂”里。
　　“你……你到底要干吗？你要把昔铃和那些女孩怎么样？”岚殇愤怒道。
　　“不要露出那种可怕的表情嘛，”男子温柔道，接着，他踱步走到少女们的旁边，欣赏着她们的表情，道：“已经快成功了。永生之法！永生之法！哈哈~她们会和我和为一体，然后……永生。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你不觉得吗？经过十三个童女之血的洗礼，会唤醒沉睡的神，然后，授予我永生的资格，不是很神圣吗？少年。”
　　“你这是……变态！”岚殇握拳道，“不顾别人的死活，只是来满足自己一时的私欲……”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吗？呵呵~别把自己想得多么伟大，我们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你的欲望还没爆发出来罢了。”白服男子哧笑道。
　　“借口！别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别把别人和你这种人渣相提并论。”少年双目怒瞪，眼神灼灼如同火炬。
　　“你这小子！简直是找死！”白服男子脸色狰狞，他从祭台上一跃而下，单手掐住岚上的脖颈，双眼因激动而布满血丝，咆哮道：“马上就让你下地狱。”
　　这时红光一闪，一把红色镰刀横在两人之间，正是冥华。
　　“血刃！”白服男子惊叫道。
　　“不想死的话，就滚开。”冥华冷冷道。
　　“哈哈~没想到你还活着，冥华。”白服男子脸色一转，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你还是有这种恶趣味啊，真是够恶心的呢，少景。”冥华眼神一沉，手腕一转，镰刀便像男子攻来。白服男子疾步后退，脸上阴笑不变，接着说：“还是这么强啊，呵呵~”
　　“哼，还好。”冥华的步伐确是不减，身子在空中轻盈的一转，突然消失不见，周围编辑可变的寂静起来。少景眼神一凛，警惕的注视着身旁的一草一木。
　　男子感到身后一寒，察觉到背后的杀气，身子微微一斜，但已为时已晚，冥华手上一用力，镰刀横斩下来，却是断了少景几个手指。
　　男子长啸一声，鲜血四溅，男子定定得看着名画，似是心有不甘。
　　“还是这么弱啊，少景。”冥华嘴角勾起一抹笑。
　　少景怒火中烧，心里却已看清两人之间的差距，他一扯衣襟，白色斗篷顿时飘在两人跟前，冥华镰刀一挥，斗篷霎时化作无数碎片，少景却无了踪影。
　　岚殇早已将受伤的少女们解救下来，他扶着惊呆的昔铃缓缓从祭台上走下来。“冥华，你……”昔铃眼中带着七分惊讶，三分怜悯。
　　“你到底是谁？你也该跟我们说明一切了吧。”少年迎着冥华冰冷的目光，定定得看着她。
　　“我……是个人偶。”
　　冥华清冷的声音被寒风吹散在空气里，少女乌黑的秀发在风中摇曳，眼睛似被蒙上了一丝雾气，有些许朦胧。
　　“人……人偶！”岚殇两人像是被雷劈到了一样怔在原地。
　　“是和那些被用来祭神的少女一样的吗？”昔铃怯生生地问道。
　　“不，她们是活生生的人，被施行了‘镜’，完全没有意识。而我，就是凭借十三个这样的生命体被制造出来的。”
　　“永生……之法吗？”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昔铃也有意无意的低下了头。
　　“嗯，那是只有修炼的‘幻’的术者才能施行的一种术法。我们是延续他们生命的原体，身形容貌与制造者一样。等到‘果实’成熟之后，我们就被移植到他们体内，与他们共生。□□之法。”冥华淡淡地说着，像是叙述着别人的故事一样，面上毫无波澜。
　　“我们？除了你，还有别的人……人偶吗？”岚殇追问。
　　“嗯，冥世，和我一起被制造出来的，我的……哥哥。”说到着，冥华的眼神有些复杂。
　　“那……他现在在哪？”昔铃开口。
　　“死了。”冥华的眼角流露出一丝无法掩盖的悲伤。两人微微衣颤，一时间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过了许久，岚殇终于打破沉默，“为什么，他们都这么想要永生之法？”
　　“不想被短暂的轮回所束缚，总有一些想要打破正常规律的人。当一个人的欲望爆发出来后，其他人的欲望也就开始蠢蠢欲动了。永生，有谁不想。不过，一百年前成功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人成功过。”冥华冷冷道，嘴角带有一丝不屑。
　　“一……一百年前！”二人失声惊叫道，“那……那你岂不是……”
　　“嗯，一百年了，我一直在寻找着那个制造我们出来的人，然后，杀了他。”杀意从冥华的眼中一掠而过。两人都感受到了剑锋过体的寒意。
　　“那你哥哥是……”问到了敏感的话题，昔铃显得有些局促。
　　“被吸收到术者体内，已经……不存在了，一丝一毫，都没有了。”
　　三人又陷进一阵沉默中，树林中的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天空渐渐露了出来，还有那一轮不变的赤月。
　　“问完了吗？怎么样，还要跟我一起走吗？”冥华问道，眼中带着七分讥诮，还有三分看不清的表情。
　　两人对视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冥华看了他们一眼，浅笑道：“嗯，我是人偶，就是不同于人类的异形。怎么，害怕了吗，呵呵~”
　　那一眼看的饶是深刻，似是看到了他们的骨子里。
　　“冥华……”
　　还没等昔铃说完，冥华打断道：“三人之行的游戏到此结束了，小鬼们。少景施的象已经散了，你们已经可以走出这个丛林了。就在这分道扬镳吧。”
　　冥华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留下呆在原地的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干怎么办才好。
　　夕阳残照，少女孤单的身影似是行走在无边无际的血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