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五凶 ...

  •   关羽跑了,怕刘备再跑,便沿途征了辆铁槛车,把他塞进去。这样一来走的慢了。离冀州城还有大半日的距离,他们经过一座白色的小城。
      “将军,涿郡到了!”卫凯抻臂一指。
      涿郡小城,南北长约一里,东西宽约半里。滩涂四围,蒲苇丛生,远远望去犹如一座孤岛,停泊在广袤寂寥的旷野之中。
      城墙用灰白土掺沙石,一层一层筑起,高三丈八尺,城堞高七尺,东西各有一道门,城门为砖拱,城门之上有城楼,六柱支枋,飞檐翘角。
      “有个叫颜良的将军就驻扎此地,此人极为勇猛。”卫凯道。
      于毒曾在刺史王芬那里见过颜良本人,形容彪悍,使一杆长戟,舞起来百人莫近。王芬大人拍着颜良的肩膀说:
      “这将是我河北之庭柱啊!”
      庭柱的意思,就是栋梁。据说颜良曾单骑抵挡五百名黄巾贼,杀得血沃荒野,长戟的枪头断了,马也吐着白沫倒在地上发抖。他举着半截枪杆,把最后一名贼人的脑壳敲碎。
      “既然路过,正好拜访……可惜没有拿得出手的见面礼。”于毒心里懊悔,早知如此,几日前,该从送给老仙的礼物中留出一件来,督邮夫人许氏的东西极端丰富。
      包括她自己,真是一件洁白的玉器……那夜三更,他推开许氏房门时,见她在灯下心神不宁的坐着,周身泛着荧白的光。
      不是怕手下闲话,他会把她带走。

      一阵黑色的旋风贴着地面,从涿郡城里刮了出来。
      旋风近了,他们才看清,原来是成千上万的老鼠从城门洞里逃了出来,个个小狗大小,看来弃尸荒野的无数尸体,把它们养肥了。
      “它们怎么了?”容不得多想,老鼠大军已冲至眼前,顿时马鸣萧萧,四蹄乱踏,骑兵们大声呵斥着坐骑。
      囚车里的刘备也吃了一惊,要是老鼠冲进囚车里,自己小命不保。他抓着铁栏杆,试图掰开。
      看来老鼠们吓坏了,它们绕过眼前这一干人,头也不回的向西逃去。
      “难道颜将军在城里搞灭鼠运动了?”卫凯笑道。
      “黄巾贼这把烈火快被灭了,张角张梁的脑袋也送到了洛阳,在这小小的涿郡城里,估计颜将军的屁股已经生出了疮……”
      两人呵呵大笑,前方垂下吊桥,城门大开,奇怪的是城楼上不见一个士兵。
      “虽然打败了黄巾军,但天下大乱,诸侯割据,盗匪蜂起,也不该如此懈怠……”于毒正想着,从城门洞里风一般冲出一人一马。那人伏着身子,两手紧紧抱住马脖子。浑身是血,头盔丢了,身上更无兵器。看得出是在逃命。
      “颜将军!”卫凯大声叫道。
      那人头也不回的只顾驱马狂奔,后背上插着一把两尺长短的鱼叉,随着马匹的颠簸,鱼叉左摇右
      晃,始终没有掉下来。
      于毒摘下大刀,回顾左右:“此城有变,诸位,打起精神!”

      城里一块平坦的地方,几千人正低着头挖着一个大坑,谁也不说话。那坑东西约莫两百多丈,南北约莫一百多丈,目前已挖了十来米深。
      “不好,万人坑!”
      于毒征战时屡屡见到此类场景。官军每打下一座黄巾贼占据的地盘,常逼迫降兵自行挖掘大坑,然后刀箭蜂拥,彻底坑杀殆尽。
      他催动坐骑,一马当先,冲到了前面,大喝一声:“官兵何在?”
      人群里有老人,妇女,孩子,还有很多青壮年,个个抬起脖子,盯着这只铠甲鲜明的骑兵队。
      没人说话。
      于毒又大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老头叹息着,对着周围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干活。面色如纸的年轻人,咳嗽着,佝偻着,萎靡着,继续掘土的工作。
      人群里有孩子哇哇的哭。
      副将卫凯也来到前面,大声说:“我们是冀州刺史手下,不是贼匪,大家不要怕!”
      “他们当然怕!他们只要敢跟你说一句话,他们就得死!”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的酒馆里传来。接着,拖拖拉拉,里面出来五个人。

      一个人的脖子上、腰上缠满了铃铛,走起路来叮铃作响;
      一个背着一张硕大的弓,比他的身子还要长,这人独眼,病怏怏,丝毫看不出来他能驾驭这张弓;
      一个是矮胖子,肩膀上扛着把大铁勺——三尺长短,勺把是铁的,圆圆的勺子头上突出五个铁铸的爪子——又叫虎爪勺;
      还有一个瘸子,歪着身子走来,手里拎一把铁锤,上面还带着血迹;
      最后面的是个高高白白的瘦子,身高至少九尺,长脸长腿,拄着一杆鱼叉,背后斜插着一把较短的鱼叉。
      “看来刺中颜良的就是他了……”于毒想。
      卫凯凑近他低低说:“将军,碰到麻烦了……”
      于毒问:“他们是谁?”
      “河北五凶,狗不夜吠。将军,这是冀州地面上有名的的五个土匪!”

      五个土匪也没想到,重伤颜良、把他打跑后,城里的几千个百姓顿时就成了绵羊。没有一个直眼看他们的,没有一个反抗的,没有一个敢大声说话的,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天下百姓都如此,河北五凶就能一统天下了……”老大“炖肉”说。
      为什么叫“炖肉”?他喜欢把肉炖着吃,红烧煎煮都不喜欢,而且只吃人肉。他做炖肉的手法与众不同,不需要厨刀,只要热水洗净,便使钩子把人吊在厨房大梁之下,这边柴禾烧旺,锅里的汤煮沸,这边挥动虎爪勺,从人身上撕下一条条肌肉来,丢入锅里。那边声嘶力竭的哭叫,这边嚼的津津有味;那边的人哭的越来越弱,这边的胃口越来越大。他食量大,一人顶三个人饭量,一顿饭吃下来,少说一个时辰。等吃的肚子凸成半个球,吊着的人早已没了气息。
      “要不是上头有命令,挖这个大坑,现在俺已经开饭了……”
      他早就瞄好一个妇女,姿色虽衰,腰身还俏,看得出是大户人家的。男人肉硬,女人肉软,多放大料,炖的她烂烂的,可以蘸大料吃。
      “炖肉”,河北五凶老大,应该是中国火锅的创始人。
      那个女人为什么下令挖这个大坑,他也不理解。按理说,就是坑杀这几千人,目前挖的坑也足够用了。但必须继续深挖下去。
      老二“铃铛”也不清楚,他铃铛作响的凑近大哥,问:“咱兄弟们就傻乎乎的看着他们挖大坑……这不得挖到后半夜!”
      “铃铛”爱钱,每到一处,必搜尽当地大户人家的一砖一木。他曾为窃贼,手段高明,每到一户人家去偷东西,必先摇铃铛——警告其他盗匪,这家是俺的,不要争——被盗人家多被铃声惊动,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拿。因为他除了铃铛,还有一样东西,煞是唬人,便是一把雪花斧头,一斧头下去,最结实的柜子,也顿时零散成一堆碎木片。
      “铃铛”在五人中,因为做事鬼祟,出手不大气,尤被老三“死鱼”、老四“铁匠”厌恶,二人甚至想背着老大把他杀掉。但“铃铛”是“炖肉”的外甥,贴上这么一层关系,二人便不敢动了。
      五个人中,最沉默寡言的属“箭人”。他的嘴似乎缝上了,从不说话,但“死鱼”见过他张嘴的时候,那次他逮着一个女子,吐出长长嫩红的舌头,去舔人家的脸。“死鱼”差点吐了,他说:“箭人”是个“贱人”,人家十七八的黄花闺女,一点同情心没有。
      对“死鱼”来说,吃人,抢劫,都是一份正常的工作,唯独嗜好女色,是最不男人的行为。“人家‘铃铛’偷过半座冀州城,从没动过一个女人的身体,“箭人”真够贱的,见一个不长把儿的就动情,一动情就吐出那条细细的猪舌头……
      不过他又敬着“箭人”——弓箭功夫叹为观止,他不会刀枪,不善骑马,一只眼还是瞎着,却箭无虚发。“箭人”曾在冀州城外的阴凉山下截击一只上百人的军队,射光了所有的箭,但凡被射中的士卒无不毙命,只有一个例外,他最后一只箭——断了箭头——一样穿透了那个士卒的肩膀,士卒狂叫着逃走了。他是那天唯一的幸存者。
      “箭人”那天大开杀戒,是因为他的母亲被人暴尸荒野——一群游兵散勇掘开了她的墓地,把里面的珠宝洗劫一空——母亲的尸体在荒野上躺了半天,变成一堆骨头。野狗将她吃的干干净净。
      “箭人”的父亲曾是一名校尉,他刚生下两天,父亲就把一把几寸大小的木制弓塞进他的小手,说:“我的小飞将军啊”
      长大后,家道衰败,父亲死于战场,他没当上“飞将军”,却当了土匪。
      刚才河北五凶坐在酒馆里,正争论刚才谁给了涿郡守将最致命的一击——
      “炖肉”说俺把他的铠甲都扯烂了。
      “铃铛”说俺那斧头差点卸下他半条胳膊,就差一点儿……
      “铁匠”说不要不是俺的铁锤,他那条六十斤的大戟能飞到天上去?
      “死鱼”瞪着死鱼眼叹了口气,说可惜俺那把镔铁打的叉子叫他带走了。
      唯独“箭人”一言不发,他鄙视这四个大哥,不是因为年龄的问题,他才是老大,他可以轻轻松松把他们的咽喉都穿一个洞出来……他不愿意一箭射死那个将军,不仅仅因为家父曾经提及此人,言其勇武,事实上,若论单打独斗,他们四人任何一人,都架不住颜良马上三戟,但他们一窝蜂的围攻,颜良左右难顾,就吃大亏了……
      “箭人”一直认为自己应该当一个飞将军,而不是土匪,他不愿射杀一个有名的将军,让自己恶名在外,子子孙孙不得翻身。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