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异第一部惊蟾记》小刀英雄

14、中山靖王之后

　　门，挡挡寒风尚可，还能挡住一群狼狗？
　　门板轰的倒下，士兵冲进去，炕上一片狼藉，地上一地鱼骨头，四个大鱼头在桌子上，瞪着眼珠子看着他们。
　　屋里没人。
　　士兵们懵了。鱼肚村的村民反映说两个陌生的男人来到了白洋淀，其中一个长耳垂肩，晚上住在刘传富家。
　　传富被从被窝里揪了出来。他大喊道：“我是中山靖王之后，你们不可无礼！”
　　黄眉将军下了马，提着鞭子，来到他面前，笑嘻嘻的问：
　　“陛下，夜里安好？”
　　传富想这人的眉毛很像黄狗的尾巴，哼了一声：“你们就这样私闯民宅？是我们的高祖，还是我们的光武大帝制定的规矩？”光武大帝指的刘秀。
　　黄眉说：“是于毒大人制定的。”
　　“于毒？他是谁？当朝太尉吗？”传富梗着脖子问。
　　黄眉一鞭子抽到他脸上:“冀州刺史属下荡寇将军于毒，就是我。”
　　传富的酒彻底醒了，脸上给揭开一层皮般疼，捂着脸带着哭腔：“有问题就问，干嘛打人……”
　　“那两个人在哪里？”
　　“早走了……他们夜里就走了。”传富心想，我爹喝了一辈子酒，耍了一辈子酒疯，也没拿鞭子抽过我的脸。这人可比我爹坏多了。
　　几个士兵搜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除了一只老母鸡，刚才正准备下蛋，一受惊，那蛋又热乎乎逃了回去。老母鸡恨不得像涿虫子一样涿死那群人。
　　荡寇将军带着骑兵离开了。传富等马蹄掀起的烟尘散去，狠狠跺脚，接连唾了几口吐沫：“我乃中山靖王之后，岂容你帮这些小人撒野！呸！”
　　正要去鸡窝里拿鸡蛋，见老母鸡委屈的看着自己，屁股后面什么都没有，不由恶从心燃，抓起一条树枝就打，打的母鸡满地乱跑。“你也欺负我！把鸡蛋给我下了！”
　　传富今天吃不到鸡蛋了。

　　“你是不是也是中山靖王之后？”关羽嬉笑的问。
　　“你以为呢？”刘备反问道。
　　关羽说：“你应该是中山靖王第一百零八个儿子的儿子的儿子……”
　　刘备眉毛一挑：“你是谁之后？”
　　关羽说：“我父亲是一个忠诚的守墓人……”。
　　刘备说：“你父亲是不是每天还和墓里的人说话……爹呀，今天在里面过的好不好？儿在外面守着，风好大耶……”
　　关羽道：“中山靖王之后，胸怀竟如此狭小，嘲讽我等草莽人家！”
　　二人在太阳斜照的厉害的时候，离开了白洋淀的鱼肚村。昨夜入睡后，刘备翻来覆去，总不踏实。鱼肚村……鱼肚子里……好不吉利。突然发现传富干瘦的爪子在摸自己的腿，顿时惊醒，小声问：“干什么？”
　　传富竖着食指放在嘴边：“嘘……”
　　刘备浑身发热，眼前一黑：“难怪你不找寡妇，原来你……”
　　传富晃动着脑袋：“别说话，跟我来……”
　　刘备怒了：“传富，我没那癖好！”
　　传富也怒了：“当我什么人了！我在救你们！”
　　他把二人带出了屋子，来到院子的鸡窝边上，掀起一块破席子，说：“快进去！村里杜老三告诉官府了，说你长得跟在涿县杀人的凶手很像……原来你还杀过人！不过你杀的是贪官，兄弟敬你！”
　　刘备惭愧的拱拱手：“刚才想歪了。”
　　他跟关羽钻进一个地窖里——当年传富的爹当年为了躲土匪挖的——后来果真地面上马蹄震天，一阵嘈杂。刘备说:“好人呐……”
　　士兵们没有发现鸡窝旁边堆满鸡屎的沙土地下铺着一张席子。

　　沿着梅岭驿道下去，经过马鼻河，有一条通往幽州的道路。昨天夜里，两人窝在地窖里，开始盘算下一步去哪里。
　　看来，涿县已把他刘备杀人的事通报了整个冀州，冀州是待不下去了。刘备想起儿时的同学公孙瓒，现在幽州做中郎将，去年率三千铁骑打败乌桓，俘其首领贪至王，风光的很。
　　对，去投他。关羽说，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不然我自己能去哪儿？我谁都不认识，唯一认识的一个名人还是一个大坏蛋。当然是说喜欢站在困神山顶俯瞰人世的南华老仙。
　　追兵退去，他们钻出地窖。传富拿着一条干粮袋在外面候着。刘备见他脸上一道血痕，极为愧疚，一拱手：“救命之恩，他日再谢！”
　　从高处眺望，梅岭驿道，像一条浅灰黄的细带，缠绕着山脚，穿山越岭，迤逦三十余里。每到二三月份，路边的山头都是红红白白的梅花。
　　二人没有马，走了三十余里，前面雾气渐散，远远看见歪耸这一块上写“ 马鼻河”的石碑，刘备说：“你看，这世上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关羽嚼着一根草，竖起耳朵在听，但没有听见刘备的名言。他在听什么？
　　刚才密林里的聒噪声消失了，四周凝固着静寂。
　　隐隐有一匹马打响鼻的声音。
　　只听得“扑噜噜”一阵喧闹，漫天惊起的鸟群遮住了上空。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瞬间便把二人罩在里面。他们挣扎着要逃脱，大网立即收缩了起来。
　　几个士兵手持长枪围上前来。刘备看到两只雪亮的枪尖顶在自己脸上的时候，放弃了拔刀。关羽嚼着草根，怒目而视。
　　一匹高头大马来到他们跟前。马上端坐一个将军，身披银甲，发髻高高挽起，一双黄眉卧在眼睛上方。关羽一惊，不是前几日将自己打下山崖的那人么？
　　那人见到关羽也是一怔，他的眼睛较短，关羽的眼睛颇细长，所以两人是短眼瞪长眼。
　　“看来你是只红脸猫儿，有九条命……”黄眉说。
　　“那日不是兵器使不惯，你未必赢得了我！”关羽冷冷道。
　　黄眉心头一凛，转身冲着刘备喊：“抬起头来！”
　　刘备阴沉着脸斜眼瞧着他。
　　“是他，带走。”他吩咐道。
　　那日他奉命来到涿县，目睹督邮惨状，大为不解。质问其妻许氏，许氏风鬟雾鬓，楚楚媚人，说起那夜事情，前言不搭后语，后他又听闻督邮府里的下人闲言碎语，说这许氏不守妇道，跟一个小白脸勾勾搭搭。便驱人抓来秦奋，书生骨头软，一见这帮兵士凶神恶煞的模样，立时招了，还自愿写下案情经过，大意是他跟许氏通好，那夜欢会，刘备携一同党潜入房中，劫走金银，杀死秉烛达旦办公后、疲惫归来的督邮，所谓督邮吃人一事，荒诞无稽，乃刘备嫁祸矣。
　　“‘欢会’什么意思？”他问。
　　“将军，就是欢乐的聚会之意，在一个晚上，找个没人的地方，跟漂亮女人玩。”一旁作证的管家解释说。
　　秦奋戴上铁镣，发配充军。许氏本应重罚，可她善察言观色，见荡寇将军盯着家中摆着的的一个青釉鸟纹双耳瓿看，那是督邮阎忠从会稽郡上虞县(今浙江上虞)搜到的，便招呼侍女，把家里搜罗殆尽，将督邮二十年来收集的一些瓦罐瓷瓶，全都包好塞进了他的车上。
　　许氏送其出门时，说起前夫的死，泪水涟涟，趁兵士们忙碌，一把抓住他的手，使劲捏了两下。
　　荡寇将军会意，他下令手下把涿县城搜了个底朝天。当夜微服来到督邮府里。
　　第二日，他将案情报告改成：涿县民秦奋，夜潜督邮府，欲行不轨，恰遇两劫匪持刀杀人，督邮死于非命，奋仓皇而去。夫人忠贞，欲以死报君，属下竭力劝导方休，可怜夜夜垂泪，于君之情，从一而终矣……

　　刘关二人被铁链反捆双手，拖在马后，跌跌撞撞的行进。黄眉将军一共带了十八骑，个个配硬弓、藤盾和长枪，他自己提着大刀在前面开路。
　　时间一长，刘关二人可就走不动了。头耷拉着，双脚益发沉重，像灌了铅，每挪一步都是一种折磨。关羽被石块绊了一下，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烈马拖着他继续滑行，他的衣服磨破了，浑身伤痕累累。
　　“停！”他大声叫道。
　　黄眉将军勒住马，回头看去，关羽爬起来，一嘴的黄土。一手指着他：“你这样把我拖死不算本事，敢与我再斗一回吗？”
　　黄眉一撇嘴，拨马回去，拿鞭子支起关羽的下巴：“你还真以为你能挡我一百刀？”
　　“用什么兵器？”他问。
　　“枪，长枪。”关羽说。
　　“伯觎，给他点水喝……”黄眉吩咐手下。
　　伯觎是谁？姓卫名凯，字伯觎，河东安邑(今山西夏县北)人，少年早成，现任副将，后为曹魏将领、西晋重臣。他的儿子也有大名，就是卫瓘——那位以监军身份参与灭蜀战争，蜀亡，与钟会一道逮捕邓艾，钟会谋反时，又成功平息叛乱、并借手杀掉邓艾的人。三国末期的两大名将皆命丧其手。
　　关羽松绑后，接过水罐，一饮而尽，抓过一杆八面长枪，挥舞两下。十八骑分散开来，环绕着他们。刘备坐在地上，牛喘个不停。心说，黄眉该死了，我这红脸弟兄已经不是那个在伙房里打水劈柴煮饭的乡下人了。
　　黄眉翻身下马，一横大刀，刀口处的龙眼射出灼目的光来。
　　这是张角攻下安平国后从圣姑庙墓里得到后送给南华老仙、老仙又送给他的。
　　上次在白菊尖与红脸交手，几次砍到岩石上，刀刃有些微卷。明日回到冀州，再找城里铁匠磨磨。
　　他见过红脸的刀法，招式不多，攻势一过，必破绽百出。他的枪法怎样，尚不得知。
　　只见关羽稍稍后退，身子后倾，用尽力气，将手中的长枪朝着自己投掷而来！
　　他就从来没使过枪。
　　那杆长枪看看近了，黄眉刀背一磕，飞到远处的林子里，砸起一群鹧鸪……士兵们循声寻枪的时候，关羽一猫腰，连蹦带跳，窜进了密林。
　　跑了！
　　刘备愤怒的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地上只留下一双草鞋。
　　几个士兵跳下马去追，身上甲重，又是骑兵，怎能追的上一个自小在山上放羊、视坎坷如平地的人？
　　“小子跑的够快！”黄眉道。
　　这大概是关羽一生中跑的最快的一次，后来，在建安二十四年，公元二一九年十二月的一天晚上，他带着十余骑逃离沮水河畔的麦城时，就没这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