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往事》拂尘一笑

62、第 62 章

　　钱小雨稍微有点晕血症，眼前鲜红的一片让她腿软头晕，喉头处恶心想呕吐。她深呼吸努力往下压了压，她想做点什么，又不清楚怎么做。

　　正在她手足无措之际，房间外面有人敲门，清晰的三下。

　　顾超一愣，抬头盯着门口的方向，这个点不会是服务员。钱小雨轻抚过他的手，小声说：“是医生，田亮你记得吧？”

　　看他下一刻就要掀眉毛，钱小雨又捏捏他的手，“让他给你看看，要不我不放心。”

　　看着皱成一团的小脸，顾超重重地哼了下，脑袋歪向墙壁方向，算是默许。

　　钱小雨走过去打开门，田亮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嘴里还止不住地在嘟哝：“你觉得咱俩来开房，合适么……”

　　话没说利落，脚下就忽然一痛，田亮“哎哟”一声往后跳开，急忙躲开钱小雨的下一脚进攻，“喂，你说你长得瘦瘦小小的，脾气怎么这么暴躁，你该去看看内分泌科。”

　　钱小雨被他气得笑了起来，体型和脾气都能被他扯上亲戚关系。

　　里头的某人此时轻咳了下，田亮立刻闭口翘舌，不言声儿了。

　　田医生平时嬉皮笑脸，工作时还是很正经的，他把顾超的伤处清理干净，仔细检查了伤口，然后直起身，接过钱小雨递过的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伤口有点深，缝合后恢复得会比较快，但我手里没有麻醉剂，你能忍住吗？”

　　直接缝呵，你以为是做衣服呢！钱小雨仇人似的瞪着田医生，说好的东西带全了呢！田亮吓得手一哆嗦，“麻醉品医院要严格限制的，这么短时间你让我去哪儿找？”

　　顾超很淡定，沉声说：“没啥，倒是你，手有准头么……妇产科医生？”

　　田医生郁闷地抓头发，我是妇产科医生招谁惹谁了，多神圣的职业呵！有种你们以后生孩子别去医院、别去妇产科、别找我！

　　“我好歹也是□□第一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

　　顾超瞥愤怒的田医生一眼，看他已经朝自己下手了，平静地说：“咱们先说清楚，一码归一码。这次你帮我了，以后需要的地方，尽管说。不过，别以为帮我忙了，就代表我同意你和小敏的事儿。你和小敏，在我这里过不去，在我家就更过不去，你还是趁早放手。”

　　田亮继续手里的动作，过了会儿才淡淡地说：“我就是喜欢她，你说了不算，小敏说了才算。”

　　顾超“啧”一声，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揪住床单的双手，青筋鼓起。

　　不敢看穿针引线，钱小雨擦拭完他头上的汗，微微侧过头去。

　　顾超咬紧牙关，“都一把年纪了，还带着孩子，小敏要是跟了你，进门就得当后妈，稀罕女娃的家庭都不会同意。你不觉得，小敏和你在一起，太委屈了？”

　　田亮的手停下半刻，他当然明白委屈小敏了，可是他以后会补偿她，用一辈子的时间。

　　“我比你还大几岁，以后还得叫你大舅哥，我都不委屈，你委屈个什么劲？”

　　这都什么歪理，正在难受的钱小雨都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送走啰嗦婆妈的田大医生，顾超平躺在床上休息，等钱小雨收拾好房间，洗漱完斜躺在另一张床上时，他终于问道：“晚上是怎么回事？”

　　钱小雨瞧他眼窝深陷，极疲惫的样子，心疼地说：“你先睡会儿，睡醒了再说。”

　　对面的他却固执地瞅着她，不说睡也不说不睡。

　　钱小雨叹口气，把接到弟弟的电话、怎么去的米粉店，又怎么被骗到山上，都仔仔细细讲一遍，顾超锁着眉头，听得认真，间或问她几个问题。

　　末了，钱小雨道出自己最大的两个疑问：“第一，他肯定是我弟弟，可他死活不承认，也不愿意和我一起回来。第二，大婶说有仇人雇她干的，我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惹那种人？”

　　歪头一看，顾超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好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起来关了灯，也躺下来准备睡觉。

　　过了好久，低沉黯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弟弟被拐走十几年，又长时间和那些人在一起，肯定不敢贸贸然跟你走，他也闹不清你是不是他姐。还是先找到他再说，不过他们一伙人肯定早逃跑藏起来了，不好找，得找其他线索。”

　　“过几天，我去趟外地，你不能再一个人出去瞎找，最好是报警，让警察派人找。这伙人看起来像惯犯，说不定警方有案底。宜早不宜迟，明天一早你就赶紧去。”

　　“他们说的仇家，也不一定是实话，我们理一理，你最近惹过谁？”

　　钱小雨盯着房顶、翻着眼睛使劲想了会儿，不太确定，“最近就是胖子那件事，还有见过魏江海了，但也至于恨死我吧。”

　　胖子已经死了，顾超觉得没这个可能性，至于魏江海……

　　“可魏家和我爷爷那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不会算在我头上吧。”

　　“不好说，魏江海这个人不简单。”

　　钱小雨忽然想起来卜一海给过她魏家的家庭情况，她一骨碌爬来，拿出手机翻到那几页，“喏，你看。”

　　顾超接过来，一页一页翻看，忽然他的手指停在某处，低声说：“周红？”

　　“什么？”

　　“她好像是小敏的小姨，小敏的妈叫周青。”

　　这么巧！钱小雨一愣，她记得周红嫁给了魏江海的堂弟魏江河。

　　“小敏的妈早就死了？”

　　顾超哼了声，“跟小敏是这么说的，其实她妈没死，不过在小敏还小的时候就走了，不想过苦日子。后来一直没消息，我们就当她已经死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顾超毕竟身体失血过多，还很虚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顾超还在睡梦中，钱小雨给他留下字条儿，然后急匆匆赶回家里。往常这个时间，妈妈还没起床，她要趁早混进家门，不能让妈妈发现自己整晚都不在。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进门就被母亲大人逮个正着，她笔直地端坐在堂屋，双眼望着门外，好像就为了等待漏夜未归的女儿。

　　钱小雨紧张地缩起脖子，边往里走，心里边打起小算盘，妈妈要问起来，自己怎么编才不至于露馅，而且还能让她不恼呢？

　　见她进屋，杨文芳垂眼，盯着几步之外的青石地面，问得波澜不惊，语气淡淡的，“昨天晚上小罗把你接走，你都干什么去了？”

　　“我们去参加宴会了。”

　　杨老师瞟她一眼，“回来之后呢，又偷着跑出去？”

　　钱小雨抬头觑了妈妈一眼，又低下头，小声说：“我，我……”说去找小满了，可两人还没串通好说法，很容易露馅，倒不如再借用一下罗飞的名号，“罗飞在宴会厅落了东西，我和他回去找，我……”

　　话音未落，杨老师抓起桌上一团东西，朝她扔过来，东西先打在她身上，然后掉落她脚下。

　　“编！你再编！”

　　钱小雨蹲下来，捡起那堆东西，仔细翻开来看，这不是她昨晚穿的旗袍是什么！不过，丝绒面料上已是布满灰尘，有的地方脱了线，还有撕破之处，可惜了一件好衣服，以后别想再穿。

　　“这是我昨晚的衣服，怎么了？”

　　“你再仔细看看。”

　　钱小雨一头雾水，不明白妈妈的意图，她把旗袍摊开展平，心里不免一惊。墨绿色的面料上暗污的痕迹，那是顾超流的血，沾到了她的身上。昨天晚上回家时，光线昏暗，她没注意到，妈妈也没发现。

　　她得想个借口搪塞过去，不能让妈知道昨晚的事，平白让她担心。

　　“别想再撒谎。”冷冷的声音。

　　钱小雨干笑两声，像只小蜗牛样的蹭到妈妈腿边，小声说：“昨天晚上我去找立德，被人骗了，顾超为了救我，身上被砍伤，这是他的血。”

　　“立德？你找到他了？他在哪儿？”杨文芳腾地站了起来，平静的面容就像裂开了口子，语气焦急。

　　钱小雨扶住她，“妈你先坐下，我慢慢跟您说……”然后她把昨晚的经历讲了一遍，与跟顾超讲的几乎一模一样，只除了陈达久救她那一段。

　　“这么说，立德还跟那帮人贩子在一起？”

　　钱小雨点头，她也想尽快把他救出来，“顾超让我赶紧报警，耽搁太晚坏人就逃跑了，吃完饭我就去。”

　　杨文芳似乎想起什么，问：“顾超受伤了？重不重？”

　　钱小雨眼珠转了两转，沉痛地回答：“特别重，流了好多血，昏迷不醒，昨天晚上我就是去照顾他的。”

　　杨文芳的脸忽得变得灰白，声音打着颤儿，“不会出人命吧？”

　　“后来醒了，找医生给他处理过，这几天要是不出大问题，就没事儿。不过，还需要休养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说完，她偷眼看了一下妈妈，暗想您多歉疚一点，我们的机会就更多一点。

　　“呃”，杨老师的脸色略微回转些，她缓了缓，交待女儿：“那你这几天多照顾他，别让他伤势加重。”

　　话说完，杨文芳盯着女儿的脸，蹙起双眉，这两个孩子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再搅合到一起，她是看好罗飞的，顾超能不惜命救自己闺女，肯定还不想放手，闺女如果立场不坚定，被他再拽回去可怎么办，这可不行。

　　“和小罗好好解释，别让他多心，还有，你和顾超相处，要注意分寸，明白么？”

　　看来杨老师的拉郎配还没死心，钱小雨支吾两声，杨老师又接着说：“过两天，你和顾超要说清楚，事情一码归一码，对我们有恩，我们今后一定找机会报答，但是不代表我愿意把你嫁给他。别说我，你死去的爸爸也不会同意。”

　　钱小雨惊愕在当场，杨老师的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这不是昨晚顾超对田亮讲的内容再现么！只是名字由田亮替换成了顾超而已。杨老师你不接受顾超真是没天理，你们的思维方式、说话方法简直如出一辙，不作一家人都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