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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帘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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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帘起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化雨。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芳草,望断归来路。
愁肠欲断,一寸柔肠和千缕愁思。惜春春去的矛盾,深闺怨妇当体会才是。可是她,姚瑛,长公子夫人,一度闻名的江湖美女。却要整日守在这庭院内,看着海棠铺绣,梨花飘雪。
姚瑛苦笑着,走进书房。昨日见他着笔绘画,眉宇间的认真极为罕见。她不由好奇,想要看看。
瞥见那轴画卷,便从楠木桌上拾起,一点点地展开。
书房里檀香四溢,香气弥漫,沁人心脾。姚瑛此时却觉得,心像被人抽了空去,胸腔里被人填满了窒息的俗香。那画上分明是别的女子,庸俗得堪比一粒尘沙。这样的女子,竟会出现在他的画里?
姚瑛忍不住颤抖,仿若有人在不停地摇晃她。她觉得极端的迷茫,眼前的事物竟是无比的陌生。姚瑛想哭,可她更想问,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婚后心心念念的夫君,心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姚瑛忍着痛,从书房里出来,眼圈却俨然红了。
丫鬟杜云抱着小公子,正从厢房里出来。看到她,不由一愣,低声喊道:“夫人。”
姚瑛抬了抬手,示意没事。看着还在贪睡的小儿子,心里一阵绞痛。
他曾亲口告诉她,“我心里,有尹儿和你。”
有?原来这个有,是如此的宝贵至亲。
杜云担忧地看向她,又喊了一声:“夫人。”
姚瑛苦笑着,摇了摇头。从她怀里接过婴儿,脸上带起了一抹高贵的笑。双眼里看不出一丝温度,环抱孩子的手却紧紧得扣在一起。
杜云微微低头,道:“大公子有事出庄了。吩咐说,夫人有事可找老夫人。”
姚瑛“哦”了一声,双眸定在儿子身上,嘴间蕴着笑。眸里却没有一点点的温度,白皙的五指牢牢地拽着孩子的衣裳。舒原,你心中可以没有我母子,但昀禾山庄,也绝不会有那个女人。
昀禾山庄建庄几十年许,历任庄主皆是江湖推崇的前辈高人。今时今日,被世人所称道的,都少不了舒家的人。譬如,昀禾山庄庄主舒晋,庄主夫人江莲,舒二公子舒延,长公子夫人姚瑛等。
江湖上最为乐道的,正是慕容罗刹的囊中夫君,二公子舒延。
传闻有一种,是这么说的。舒二公子不满包办婚姻,一人离家,奔赴荒山野岭。考虑到慕容罗刹具有一张脸能吓死一只虎的深厚功力,日夜苦练,闻鸡起舞。处处招兵买马,收购山寨,培养了一批又一批不怕死不怕丑的勇士。不出几年,只要有水的地方,人人都知道舒二公子的威名。
传闻还有一种,是说舒二公子谦厚忍让,小小年纪就能忍常人之不能忍,看常人之不能看。慕容罗刹自小风华绝代,同龄少年皆争相避之。而舒二公子海纳百川,汇这条污江于大海,坦然相待。慕容小罗刹便芳心摇曳,心向往之。无奈差距甚大,慕容罗刹只得上吊跳河逐一试验,遂终完愿。日后就有上出,逼婚逼上梁山的戏码。
但江湖上人大都知道,舒延习武于黎云林,并非慕容渃的关系。昀禾山庄高手众多,却都是集百家之长,非一人之力。舒延自小才思敏捷,被江莲赋予厚望,送至黎云林研习。舒延天人之姿,悟性极高,是以不出三年,剑法纯然一派,庄中高手尽皆不如。后来慕容渃芳心暗许,单定终身,实属必然。
而答应这门亲事的,并非昀舒晋,却是江莲。
这个江莲,便是方才杜云口中的“老夫人。”
落花已作风前舞,又送黄昏雨。晓来庭院半残红,惟有游丝,千丈袅晴空。殷勤花下同携手,更尽杯中酒。故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久阑时。
淮河之滨,一向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人群扰扰,小孩大人都挤在一起,赶集且春游。富贵人家的小姐,占了酒家一处,故作风雅地小酌几口。贫苦人家的姑娘丫头,坐在草丛边上,编着草环调笑嬉戏。
人群之中,有着三个青衣的标致丫鬟。穿着虽不明艳,放在人群中却是十分扎眼。她们伴着一名艳丽妇人,徐徐游逛在繁华的街道上。人们从她们身边走过,都会不由自主多看几眼。
妇人浅笑,对着身旁一个清秀灵动的丫鬟道:“司安,你看。都说京都富饶,论起热闹,怕是还不及淮南十一。”
名为司安的丫鬟微微点头,不急不缓地回道:“夫人说得是。都说淮南盛产鱼米,民风淳朴。今日一看,确实不假。”
妇人身后一丫鬟插嘴道:“司安姐姐还说漏了一处。”
妇人笑道:“你又未曾游遍大江南北,怎么知道的比司安还多。说来听听~~”
丫鬟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司安,头微抬,回道:“淮南还出才子。天下才名第一的广筵公子就是淮南人。”
司安脸色微变,当着妇人,却不回应也不表态。
妇人淡淡一笑,道:“广筵公子是个俊雅脱俗的人,难怪我们芳菲记得这般清楚。”
芳菲瞟了司安一眼,装作娇憨脸红道:“夫人取笑芳菲。芳菲可是还听说,那~~”
司安忽然插话道:“芳菲妹妹不出庄也能知道这么多,真是让姐姐汗颜。赶明儿我和妹妹换换,让妹妹跟着公子可好?”
芳菲连忙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妇人看着芳菲,笑道:“你这丫头,说话的性子倒跟你义父一般急躁。也不让芳菲把话说完,芳菲,你说。”
芳菲低了低头,想了一会,细细道:“芳菲也听说,嗯,白莹宫七子之首,江南第一美女云络烟,也是淮南人。”
妇人点了点头,道:“这不假,云络烟确实貌美。姬裳一向自诩容貌,如今色比人差,想来宫主的位子坐得也不安稳。”
芳菲忽然笑道:“夫人倒是忘了来淮南的目的了。”
妇人脸上笑意微殆,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微微叹了口气,良久方道:“时候也不久了。荣儿啊,去把马匹牵过来,也该到慕容山庄了~~”
“是。”方才一直未说话的荣儿转身牵马去了。
司安看见江莲一脸不悦,心道不好。只得斜了一眼一旁正在偷笑的芳菲,眼神里带着警告。芳菲却装作没事人似的,妖娆地用小手在脸边作扇风状。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春日阳光暖暖,花香更是沁人心脾。渃菲阁内盆栽无数,都是置在向阳处。此时也是朵朵争艳,乱花渐欲迷人眼。
就在这阁楼一隅,尤为安静。无人闲语,静静花开。
花香浮动,那侧躺在黄木镂金榻上的女子许久都没讲话。不知道是因为沉睡在了这花香里,还是被眼前万花齐放的美景所吸引。她湖水蓝的绸衣,如空中一抹淡淡的云彩,又如花儿般绽放在宽大的睡榻上。楼道上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女子微微起身,往楼口看去。
一贯桃红轻纱着装的娉婷,喘着气,捧着一捧胭脂走了进来。
蓝纱女子浅笑道:“这么快就买回来了?”
娉婷平了呼吸,笑道:“您一句话,还不快马加鞭吗?”
蓝纱女子拣了一盒脂粉,凑到鼻尖,轻轻一闻,赞道:“云坊的脂粉确实不错。”
娉婷看了看阁外,而后回头望向蓝纱女子道:“香儿没发觉吧?”
“她?”蓝纱女子微笑,明艳不可方物。“她没发觉,倒是差点让我呛死。”
娉婷道:“这怎么说?”
蓝纱女子凑到她耳边,浅笑地说了两句。娉婷忍着笑道:“这丫头,看着乖巧,嘴可真毒~~“
蓝纱女子笑了笑,道:“算了,你便当不知道吧。”
娉婷点了点头,道:“我还要去庄主那一趟,小姐有事就找杏甜吧。”
蓝纱女子应了一声,便走到书架边,挑起了书。
娉婷拽紧了拳头,火大地从渃菲阁里退了出来。柳香儿碰巧在一楼花苑里打盹,醒来正好看到娉婷。笑脸迎过去,喊道:“娉婷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娉婷瞥了她一眼,冷笑道:“我回来也要抽日子,先让你知道吗?”说完,屁股朝人,顺着西南风走了。
柳香儿一愣,而后咬牙道:“你个宜儿,嘴大的宜儿。”
一旁的小丫鬟们奇道:“香儿姐姐,你说谁哪?”
柳香儿咬牙切齿道:“还不是那个太傅府的宜儿。”
小丫鬟疑道:“小姐这次回来只带了娉婷姐和玉蝶姐,哪来的太傅府的宜儿啊?”
柳香儿忽觉耳边风大,脑子里进了水。而且这水不是水,是那两只鸭子炖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