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泽无加》你的名字叫温暖

37、左相

　　次日一早，御林军便在桓府门外候着，待桓光和密云出门时才刚刚辰时。

　　“桓大人，太后和皇上都在泰安殿等你和公主呢，还有崔司命和刑部关大人。”崔林小声说着。
　　“可是崔司命查出人了么？”密云在一旁听见，急忙问着。
　　“听说，查好像是查出来了，但臣也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那就且看看吧。”密云笑了笑，神色像是有些期待。

　　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皇宫内去了。

　　到泰安殿时，太后和刘仪唏已然高坐在殿中，崔备也在下面站着。桓光认出跪着的那几个人像是昨日那别苑中的仆役。

　　“密儿想死母后了。”密云来不及行礼便向太后扑了过去，跪倒在太后的脚下。
　　“把密儿吓坏了吧。”太后揽她入怀，看向桓光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凌厉。

　　“臣等给太后皇上请安。”他和崔林跪在下面，太后却没让他们起身。
　　“人查到了。”太后握着密云的手，对崔备言道，“你同公主和桓大人说说罢。”

　　“是。”崔备指着一旁的仆役，“昨夜我同关大人连夜审查，这些个仆役已然招供，他们有的才刚被买进那别苑做工，只有那管家知晓实情。他们原是……左相府吴公子招来的……”崔备话说得谨慎，不时看向太后。

　　“左相吴公子？是哪个吴公子？”刘仪唏故意装作不知。
　　“左相世子，吴多珑。”崔备道。

　　话罢，下面的桓光和崔林都止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世人皆知那吴太保年轻时领兵作战身子受过伤，只一独子，更是宠地肆无忌惮，不想竟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了。桓光只知那吴多珑爱寻花问柳，却不知他色胆包天竟敢私造别苑，强抢民女。

　　“母后，那吴多珑是什么混账，竟敢关我，还私自关押了那么多女子，胆大包天，意欲何为？”密云发着火，冲下面的那群仆役翻着白眼。

　　“崔林，你去左相府将吴太保父子俩请来，哀家倒想听听他如何解释。”太后的脸上倒是有几分隐忍。

　　“太后，臣亲自带人去的那别苑，其中十三四个年轻女子皆被软禁着，实在可怜。若不是托着公主的福，怕不知还要受多少折磨。”桓光恭手说道。
　　左相是太后的人，太后也让他三分。桓光倒想看看太后要对这吴多珑作何处置，现下忍不住绘声绘色地添了两把柴火。

　　“呈秩所言甚是，大令国以法治天下，怎能容忍这般行径，还欺负到公主头上了。”刘仪唏轻声说道，又给了密云一个眼神。

　　“母后，密儿可受罪了，被白白敲了一棍子，现在头还疼呢。”密云说罢将太后的手往自己后脑勺摸，果真是好大一个包。

　　“行了，哀家知道。”太后沉着脸，原想着发落桓光，不想竟扯进来这吴太保，不由得皱了眉头。

　　待崔林把左相父子请到，那吴多珑明显还困倦着没大醒，往内一看见那管家面孔熟悉，瞳孔放大的瞬间止不住打了个激灵。

　　“臣给太后皇上请安。”吴太保在前方，看不见身后已经哆哆嗦嗦的吴多珑，还和往常一般神气，不知那吴多珑已经跪倒在地了。

　　“今日泰安殿热闹，不知太后召臣来所为何事？”

　　太后一脸严肃，看见吴多珑那瑟缩的样子就知道此事是他造的孽无假，便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那吴太保，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尴尬。

　　“吴相，可知令世子做了何事？”皇上开口，仍是不急不躁的温吞语气。
　　吴太保这才回头看去，发现那跪着瑟瑟发抖着的吴多珑。

　　“逆子，你可是造了什么孽？一路上你不是同我说无事吗？”那吴太保顿时脸色铁青，原先的神气劲儿全无，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吴多珑前方。

　　“吴大爷，你这儿子好大的胆子，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敢把本公主敲晕绑了。”密云气鼓鼓地发着气，端出一向的公主架子。

　　“是下人们有眼不识泰山……”那吴多珑还想解释，却被吴太保一巴掌扇在了脸上，一张透白的脸蛋顿时多了几个指痕。

　　“是臣教子无方，太后要罚就罚老臣吧。”吴太保取下官帽，露出里面花白的头发，额头已经磕在了地板上，是哐哐三个响头。

　　这下，不止是太后皇上看呆了，连那吴多珑也看呆了。
　　想不到，以往神气不可一世的左相，竟也有这样低声下气的一天。

　　刘仪唏低头一笑，不知该佩服那吴太保还是该羡慕那吴多珑了。

　　“关大人认为，吴公子所作所为该当何罪？”太后终于开了口。

　　“绑架民女，私造别苑，伤害公主，桩桩件件加起来……”那关思南也不敢得罪左相，纠结片刻，才终于说出，“其罪当诛”。
　　此话一出，那胆小的吴多珑差点要晕过去。

　　“吴大人，你认为如何？”太后开口问吴太保。
　　“臣……”那吴太保是个武夫，不懂律法更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思来想去也说不出个什么名堂，只那一双浑浊的老眼含着些泪光。

　　太后看他也说不出什么，转而看向了皇上：“皇上认为呢？”
　　刘仪唏原本舒张的丹凤眼顿时紧了，变得狭长：“朕认为，吴相这些年劳苦功高，又只有这一独子，若真按律法办事恐怕会伤了这国之肱骨的心。”

　　明明是借问自己来给吴太保一个台阶下，刘仪唏也只能顺着太后的意思答了。

　　“嗯……密儿认为要怎么罚他？”太后接着问密云。
　　“这……若真要密儿来罚，可就不体谅吴大爷的心思了，自然是要重重的罚的，跟敲在我头上的棒子一样重才行！”密云恶狠狠的说着，在太后听来不过是孩子心思。

　　“太后，既然您与皇上体谅吴大人爱子之心，微臣倒是有一法子。臣以为，最近边境混乱，吴公子又出身武将世家，不如罚吴公子领兵去边境。若能建立军功，一是能接了吴相的班，二也能将功补过。想来，这是最好不过的了。”桓光微微笑着看向吴多珑，“吴公子以为何？”

　　边境苦寒，又有不少胡氏旧部。待吴多珑一去，想来他的命便由不得他自己了。桓光的脸上阴沉了下去。

　　那吴多珑纵声酒色，身形单薄，是个十足的窝囊废，他一听见不必死了脸上立马扬起喜色：“甚好甚好。”

　　“好什么，逆子。”吴太保顿时一阵呵斥，别人不知道他儿子他还能不知道么，让他领兵打仗那就是间接要他小命。加之北疆正值寒冬，根本不是人能挨的。
　　“太后……不可啊……”吴太保又将那头磕在地板上，这次却没了上次的效果。

　　“桓大人所言不是没有道理，吴大人不如回去思量一番，将你的兵法倾囊相授于吴世子，想必子承父业，吴世子也将成为国之肱骨。”

　　太后先前已对这吴太保有些失望，今日倒是真失望透了。光会领兵打仗，却没有一张会哄人的嘴，皇上公主众位大臣都在此看着，难不成还要自己给他儿子无罪释放了？

　　太后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

　　“是。”吴太保不满地拉着身旁软弱的吴多珑，向太后三跪九叩，“谢太后恩典。”

　　“密儿可满意了？”太后转头看向密云，脸上却也无笑意。
　　“嗯，但凭母后处置。”现下的密云倒是乖巧了不少。

　　“还不下去。”刘仪唏小声说着，那吴太保和吴多珑立马灰溜溜地离开了这泰安殿。

　　“你们也走吧，哀家同她俩说点贴心话。”

　　在太后的示意下，皇上大臣和那些闲人都退去，现下只剩了密云和桓光了。

　　“密儿这次回来，哀家可不能再放你走了。”太后捏着密云的手，“母后也老了，你皇兄继位多年，还无子嗣。你也得抓紧了。”说罢用眼神示意桓光。

　　“母后，密儿想通了，嫁人是迟早得嫁的。”她拿一只手撑着头，两只眼睛咕溜溜的转着。
　　桓光不由得心里一紧：“不可……”
　　“呈秩哥哥何须自作多情，密儿才不想嫁你呢。”桓光话音未落就被密云打断了。

　　“母后可还记得，先前密儿给你说的黑衣男子。”密云红了脸，窝在太后怀里。
　　“记得，不是没找到么？”太后疑了，只桓光蹙着眉思索着。

　　“先前是密儿同您撒了谎，密儿其实找到他了。他……他是个商人，在京北有个小商铺，卖些笔墨纸砚……”密云说得吞吞吐吐，“密儿想过了，自己其实……是喜欢他的。”

　　一张玉兰花般的脸红成了海棠，将头扎在太后的怀中，缩着不肯露出来。
　　“母后非要给密儿赐婚的话，便赐给莫少繁吧。”

　　太后满脸惊愕，还有些不甘的恼怒。
　　明明让影卫去跟着公主，看着那黑衣男子，现在公主生了这般念头，自己连那男子的一点细枝末节都还不知。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不是……”她不愿密云嫁给平民，如今之计，怕只得先拖着，再给影卫最后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密儿先在宫内呆几日陪陪母后，别的话再说吧。”
　　一旁一直惴惴不安的桓光悬着的心终于落定。

　　--

　　太后好不容易摆脱了密云的撒娇，有时间安静地在慈华宫待会儿了。

　　“戚嬷嬷，你说吴多珑那事儿，可是他们几个合伙做戏给哀家看？”她的眼睑下垂着，甚是无力。

　　如今形势急转直下，自己失了吴太保一分心，密云也向自己摊了牌，太后只觉得乏得很。

　　“那两位不知，但老奴觉得，公主是真情流露的。”戚嬷嬷在一旁柔声说着，“公主是个藏不住的孩子。倒是那吴公子，确实不像个好人……”

　　“是呀，皇上跟这事儿划得干干净净，只桓呈秩一人那儿添油加醋倒罢了……”太后摇摇头，“可密儿，我不舍得她长大。”

　　“公主再大，不也是念着太后您的么？不是说去给您请医生的时候迷了路，才让那吴公子……”

　　“念着我，就该嫁给桓呈秩。”她声音大了些，“替我叫何云常，他办事不利，现下给他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憔悴的眼眸霎时暗藏杀机。

　　“是。”

　　她还抱着杀人灭口的恶毒心思，又哪里知道那密云口中的黑衣男子，已然身在岷国皇宫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