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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黑熊 ...

  •   学校广播里反复播报着:“请报名参加男生一千米长跑的同学立刻到赛道起点集中,请报名参加男生一千米……”
      小黑猴子拉了一堆人站在看台上看戏,美名曰作拉拉队。那群人起哄道:“大哥加油!腿最长跑最快啊!”
      温言玉把手插在口袋里,站在跑道上抬头冲他们抿了一下嘴。
      陆朝歌站在旁边看着他,说:“要不你把外套脱了吧,我帮你拿着。”
      温言玉把拉链拉下来,笑着说:“要是我待会跑不动了,你可要拉我一把。”
      陆朝歌接过他外套:“你一定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别谦虚了。”
      温言玉没有再说话。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红色的冒着异味的颗颗直立的塑胶跑道。

      “砰”地一声,发令枪的声音直冲云霄,好像是指示一样,陆朝歌不自觉地去那人群里寻找他的眼睛。

      红色的塑胶跑道。
      刺眼的金色光芒。
      太阳在渐渐西沉。
      教学楼高高立着。
      挡住了光。
      打下一片阴暗。
      而他跑入这片阴暗里。
      黑色沉闷地压上来。
      他沦陷其中。
      哐当。
      五马分尸的瓷碗。
      接近黑色的血像蛇一样蜿蜒下来。
      被一脚踢散的房门。
      黑洞般旋转的空气。
      无法克制的刺耳尖叫。
      狰狞如野兽的面孔。
      迷离的脚步。
      杂乱的咒骂。
      在遥远的那个地方,有个哥哥俯下身来说,我带你去看动画片吧。
      他模糊的笑颜刹那间爆破成碎裂的黑色玫瑰。
      飘离远去。
      烟消云散。
      镜子里的脸被一下子打破。
      光亮的银面碎裂成蜘蛛网。
      那是不存在的渴盼。
      是绑在脸上的伪装。
      笑吧。

      无光无望。
      还要跑多久。
      太长了。
      太黑了。
      黑色沉闷地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如就停在这里吧。
      他闭上了眼。
      眼前是黑。

      但是突然,灿灿的橙黄色一下子从眼皮里印进来。
      天光大亮。
      他睁开眼。
      模模糊糊看见那个人的侧脸。
      还戴着口罩。
      那个人好像还在对自己说话。
      说什么别放手,别放弃。
      很快、很快就到终点了。

      温言玉抬起力竭的手,勾下了陆朝歌的口罩。然后他手指尖一松,口罩便像只蝴蝶翩翩飘落下来。温言玉气息游离地笑说了一句:“不热啊?”
      陆朝歌脸上混杂着惊讶诧异还有不该同时出现的微微的生气和高兴。类似于那种大人看见小孩子把收音机拆得七零八落的时候,那种有些无奈却又有些骄傲的表情。
      陆朝歌笑骂着又往前扯了他一下:“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
      他的笑在灿烂的光里里泛着暖。
      有点像星星,因为那是黑暗里救赎的光。
      温言玉心里突然像有一根弦断了,可以听到自己心脏“咚咚咚”剧烈跳动的声音。
      他眼睛一下子模糊了。

      他抬眼向四处望去,看见的都是自己笑的样子。
      好像四周立着银镜。
      他慌张地跑,慌张地哭泣。但是四周的他却依然笑着。
      嘴角张着诡异的弧度。
      然而从某一天起,他也学会了和镜子里一样的微笑。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不再慌张。
      但是也困住了自己。

      那一天,那个人甩甩袖一挥手,尖锐的镜子瞬间碎裂向他飘过来。
      伴随着炸破的碎片,还有。
      光,四溢进来。
      他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
      透过手指缝,他看见。
      那个人朝阳而歌。
      那个人的背影发着光。

      那个人转过身来,对他笑。
      ——“啊,是那个……新同学啊。”
      那个人第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
      ——“温言玉。”
      那个人路过他漆黑的故事。
      ——“温言玉你妈妈在哪?”
      那个人抓住了他的手。
      ——“别放手啊。”
      温言玉的手一点力气也没有,但是他依然想用力,用尽全力,就像他以前紧紧抓住肩头的外套就像见到了贾水月一样,毫无用处,却依然妄想着抓住什么。

      陆朝歌几乎是拖着温言玉过了终点的泛旧白线。温言玉被拽得晕头转向,胃里也排山倒海般的难受,恨不得身体立刻冲到地上好好躺下休息。陆朝歌拉着他往前踉跄地走:“你……自己不舒服跑不了长跑自己不知道说啊,哎哎,别停,不然会更难受……”
      陆朝歌硬是拖着温言玉又走了小半圈,温言玉几乎是把全身的力气都借着胳膊都压在了陆朝歌身上,他半俯着身子的断断续续地说:“我妈恨不得……我爸出门就被车撞死……”
      陆朝歌心猛得一沉:“……你爸爸到底怎么了?那个男人……是谁?”
      这种事情他本不该过问,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些都是温言玉家里的私事,况且还不是好事。陆朝歌也不是那种爱听别人小秘密的人,他只是觉得,要是能帮温言玉分担一点就好了,他一个人太痛苦了。
      温言玉像条件反射一样推开他,用手按住自己的嘴,呜咽一声。陆朝歌死死钳住他胳膊在旁边干着急:“你是不是想吐?”
      温言玉哽着嗓子道:“你真的想听……”
      陆朝歌说:“……嗯。”
      “你别后悔。”温言玉突然抬头看他,他快速地接着说:“他喜欢那个男的。”
      陆朝歌愣住了。
      他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怎么可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黑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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