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金榜无名 ...
-
那个男人朝门口快步走了过来。
白色印花T恤,深色牛仔裤,灰色跑步鞋。一身清爽简单的搭配,却丝毫没有减弱他周身强大的气场。
他径直走向正前方的椅子,落座的同时,微抬双眸,快速扫视了一圈。
那一霎,关忻的注意力完全被这脸吸引了过去。
这人长得……还挺好看。
简单打理过的头发,爽利而干净。些许刘海儿散落到眉间,却平添了一份随性不羁。乌黑而锋利的眉毛,微微地蹙着,神情十分严肃。还有那双内勾外翘的眼睛,线条看似温柔,却闪着锐利的寒光。
此刻,这个男人的嘴角紧紧地闭着,让人望而生畏,眉宇间仿佛赫然刻着四个大字:职(dou)场(bie)精(re)英(wo)。
不知是距他太近,还是冷气太足,她感到一股幽幽地寒气迎面袭来,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
她迅速收回了目光,扯了扯衣角,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努力从脸上挤出一抹故作平静的微笑。
时间倒回五个钟头。
关忻正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发呆。
她的额头微微发热,攥着鼠标的手也开始冒汗。
四周很安静,她可以听见自己颠簸的心跳声—咚咚咚咚—颤抖的心脏到仿佛要从胸腔窜到嘴巴里。
紧张。
紧张得想吐。
哎……她鼓着腮帮子,对着天花板吐了口气。心里默念了几句经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早超生!
带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她把一串数字小心翼翼地输入到搜索框里。
一咬牙,一闭眼。
咔!
“很遗憾,您未被录取。”
一行红色的黑体字映入眼帘。
“啊……”
伴随着一声哀嚎,她一头栽到了桌子上。
她感觉自己的脑细胞瞬间被真空机抽干了,只留下一片空白。
虽然做了心理建设,可现实的打击远远比她想象的要难以承受。她的五脏六腑像被一只手反复拧着,胃酸倒流,一股脑儿的顶到了嗓子眼,紧接着鼻子一酸,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关忻是某名牌大学政治专业的大四生,再过两个月就要毕业了。今天是市公务员公布录取结果的日子,从复习到笔试、培训、再到最后面试,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月。
她来自一个北方小城,在那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上,如果谁考上了公务员,那么,就意味着Ta的人生的提前迎来了happy ending。从此,Ta就会像童话里的主人公那样,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度过幸福快乐的一生。关忻的父母就是本着这个美好的愿望和对她负责任的态度,为她选报了这个专业。
虽然当初她本不想当公务员,而是憧憬着自己有一天去到那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顶着震耳欲聋呼啸而过的轰炸机,站在黑烟滚滚的废墟前,用自己手里的笔去记录着这世界的一切良善与丑恶。
但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了父母,老妈只是冷着脸甩过来一句话:
你要是去当记者,我就去跳楼。
虽心有不甘,却无力反抗。
于是,一晃四年,蹉跎如今。
尽管她不喜欢,甚至讨厌那种一眼到头的人生。可她此刻非常难过,感觉很无力,无法接受自己付出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却换来这么个结果。
哎……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她越想越憋屈,眼泪扑簌扑簌地流个不停。
“嗡嗡嗡嗡嗡嗡……”
手机没完没了震动,屏幕上闪动着那个熟悉头像。
烦……
她把手机扣了过去,可三秒之后,又翻回来,按下了接听键。
“忻忻呀,结果出来了吧,查了吗?”
“查了……”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想让对方听出来她的哭腔,“没考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没考上……没事,回来再考。那边的竞争太激烈,而且没有熟人。回来就不一样了,让你爸给你托托关系,你在b市都进了面试了,回来考肯定没问题……”
“哦,嗯……”
关忻有气无力的答应着,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像是在间歇性地罢工,老妈的声音忽大忽小,忽远忽近,一阵儿震耳欲聋,一阵儿又像是飘到了千里之外。总之,她根本没听进去只言片语,只是机械地应付了几声,就找借口挂掉了电话。
此刻,她只感觉到:
生
无
可
恋……
“小忻,你怎么还没起床呢,这都几点了,吃饭了吗?”陈佳宜,跟关忻住同一个寝室的室友,也是她的好朋友,平时做事风风火火,已经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
“嗯?”
恍惚之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趴在了床上。
梦游么?我是在做梦么?
关努力整理了一下断片儿的记忆,不幸地发现——一切都是真的。
“怎么了?生病了么?”良久没有听到关忻的回应,佳宜走到她的床边,探过来一个小脑袋。
“呃……”关忻感觉自己像被人打了闷棍,头皮发麻,意识凌乱。
“没吃饭呢吧,我去帮你打点饭吧,你想吃什么?”此刻关忻瘫在那一动不动,犹如武侠小说里的那谁谁,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震碎了全身脉络。
“不想吃……”她终于攒了些力气,挤出了三个字。
“那可不行,人是铁,饭是钢,吃饱才能举钢枪。再说,你下午不还有个面试么?”
嗯……
面试?
面试!
关忻已经灵魂出窍般趴在床上大半天了,要不是佳宜回来,她早就把面试忘到九霄云外了。
公务员考试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总不能在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正所谓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现在想想,亏得多预备了几条后路。
关忻猛地坐了起来,扭过头看着佳宜。
“妈呀!你哭了吗?怎么眼圈这么红?”
佳宜咧着个嘴,像是见到了鬼。
“没事,就是……”
就是心有不甘,就是满腹委屈,就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可就是越努力,跌倒的时候,才越觉得疼。
“就是胃有点难受。”她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现在,此刻,当下,她真的不想聊起落榜这个话题。
“吃药了吗?”
“不用吃药,你去帮我打点饭吧,随便买点就行。”
“行,我看着买吧,马上回来。”佳宜拍了拍关忻的肩膀,抄起桌上的饭盒,转身跑了出去。
关忻看着她的背影,感怀于心。
她走到窗边,微风吹拂着茂密的树叶沙沙作响,阳光打在上面,反射出一道道翠绿的微光,跳耀着竟有些刺眼。
无论遇到什么挫折,这个世界也不会停下来等你。生活就像洪流,不管你是不是满身伤痕,它也会连土带泥地裹挟着你继续前进。
对,本来公务员就没考上,更要抓紧找工作了。
关忻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到了镜子前。
额!
怎么这么肿!
她差点儿被镜子中的自己吓了个踉跄,一双眼睛,像两个鸡蛋壳一样扣在那张小脸上。她的额角瞬间黑线,明白了刚才佳宜那副见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这也……太明显了吧。
她站在镜子前,冷静了一会儿,略一沉思,决定画个粗点的眼线遮一遮。
于是,她一手吊着眉毛,一手拿着眼线笔。因为有点紧张,所以手有点抖。
“我回来啦!”
呲拉——
关忻一脸怨念地转过头看着佳宜,对方顿时笑到岔气。
“你是准备给耐克代言么?”
“……”
笑也堵不上你的嘴。
算了,看在饭的份上,这笔帐回来再算。
关忻转过脸,看着眼梢那个黝黑锃亮的对勾,不知怎地,暗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画完了妆,她随意扒拉了几口佳宜买回来的饭。抬手一看时间,我kao,来不及了。
她换了去面试的穿的衣服,白色短袖衬衫,黑直筒半身裙,黑色平跟鞋。她觉得穿着这身,直接可以进链家上班了。但她没时间费心思搭配了,土是土了点,起码不会出错。
面试的公司离学校不远,地铁只有四站地。她赶紧百科了一下面试公司的概况,没办法,之前一门心思扑在公务员考试上,现在只能临阵磨枪。
可随着地铁那咣当咣当,晃晃悠悠地节奏,她一个不小心,差点儿就坐过了站。
在前台登记之后,关忻被领到一个会议室,此时屋内已经坐了四五个人,应该都是来参加面试的学生。
“你好,我叫刘思扬,你呢?”
关忻才刚坐下,她身边的一个女孩就跟她打起了招呼。
“啊,你好,我叫关忻。”她是由衷地佩服这种初次见面,就敢于主动破冰的人。
只见这个女孩留着一头齐耳的短发,染得灰棕色。因为没有化妆,所以还能清晰可见几颗青春痘点缀在那张青涩稚气的脸上,笑起来露出两个虎牙,更添了几分可爱。举手投足之间没有半点女生的样子,倒像是个男孩子一样爽朗大方。
“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眼睛红红的。”思扬指着关忻的眼睛说到。
“啊?还能看出来么?”关忻下意识地捂着眼睛揉了揉,然后拿出手机,支愣个脑袋,对着屏幕来回画圈。
呃……之前为了快点消肿,可能是揉得太用力了,鸡蛋壳不但没小,反倒是有向鸭蛋壳升级的趋势。
这下,太丢人了。
“怎么了,刚哭过了吗?”思扬歪着头,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关切地问道。那神情很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让人感觉治愈效果满满。
关忻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土匪恶霸向来没在怕的,最受不了的就是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问候。
她心里一紧,像是刚结痂的疤又被撕开,不疼,而是委屈。
她差点儿又要飚泪,深吸了几口气,使劲儿憋了回去。
既然人家好意关心你,总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是,她大概讲了讲上午经历的事情,思扬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眼里还闪烁着同情的目光。
就在她们聊天的时候,会议室里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大家都围坐在一张椭圆形的会议桌旁,翘首以待。
关忻这会儿才注意到,自己坐的位置是桌子左列的第一个,离面试官最近的两个座位之一。她看着屋子中间那把空椅子,瞬间有点紧张。
此时会议室的门半开着,她的眼神不经意地瞟向门口,只见有个男人拿着一叠纸,正快步向这边走来。虽然看不清脸,但是从他走路的姿态,就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咄咄逼人。
这个人,应该就是面试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