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冰山温暖相拥》溏心黑巧

2、马戏表演

　　偌大的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以正前方的那个男人为中心，一股紧张凝重的气氛向各个角落弥漫开来。
　　桌旁的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正襟危坐，与其说是参加面试，倒更像是在等待被法官审判。
　　位处C位的男人抬起了头，眼睛快速扫过在坐的人。那眼神就像是一道冰冷的寒光，射到谁身上，谁的笑容就会马上凝结，消失。
　　“各位，下午好。今天由我给大家面试，希望你们都别太紧张，尽量把自己最好的那面展现出来。”
　　他声音低沉，却语气坚定。如深邃无垠的大海，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浮动。凭栏望洋，不怒自威。
　　“那开始吧，先轮流做一下自我介绍，然后说一下为什么想来这家公司工作。”
　　他话不多说，直接切入主题，挥臂一扬，指向了他的左手边：“就从这边开始吧，顺时针方向。”。
　　应聘者甲：“大家好！我叫………”
　　应聘者乙：“……”
　　应聘者丙：“……”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发言，关忻心里越来越紧张，肚子里面像是放了面小鼓，咚咚咚地越敲越快。
　　大家看来起都像一只只骄傲公鸡，斗志昂扬充满激情。
　　关忻每次来到这种面试现场，都觉得像在看一出马戏，无论你本身是一只猴子、斑马，亦或是狮子，此刻都必须拼尽全力地去表演，才能获得观众的掌声。以往，关忻也许会积极加入到这场马戏表演中，以博面试官一个肯定的眼神或是欣慰的笑容。
　　不过今天，她显然不在状态。

　　“到你了。”
　　嗯？
　　刚才听着思扬那番慷慨激昂的发言，她一时有些游离，结果，被一个低沉的声音拉了回来。
　　她抬起头，四目对视。
　　一霎那，脑海里飘零的那几句话，突然被一阵飓风吹走，无影无踪。
　　她迅速逃离了他的眼神，强作镇定。

　　“咳，”她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叫关忻，我是毕业于R大政治学专业本科生，我平时喜欢看书，写作，听音乐。我……我很喜欢这家公司的理念和氛围，我希望进入到这里锻炼自己，也为公司贡献自己的价值。”
　　她本能的把脑袋里能用的词抓出来，穿成串，一股脑儿讲完了。
　　相比其他人演讲中那些多彩的校园经历，丰富的实践经验和完备的知识体系，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相当现眼了。
　　“没了？”面试官皱了皱眉，显然对她简短的发言也没有做好准备。
　　关忻眨了眨那双鸡蛋壳儿般的大眼睛，微微张了张嘴。
　　她确实也想继续说下去，可是脑子里像被灌了混凝土，现在已经结块了。
　　“政治学，都学些什么？”
　　面试官没再等她反应，拿起她的简历，边看边问。
　　“就是政治……方面的，政治理论，公共政策，国际……”
　　“那你学的这个专业，好像不太对口吧。”
　　“……”
　　还没等她说完，就被打断了。
　　确实，不对口。
　　如果当初坚持自己的想法去学了新闻，或许……就算不去学新闻，也许根本不用上大学，去学个汽修厨师面点师什么的，可能就业也比这现在来得容易。
　　委屈，后悔，心有不甘。
　　满满的负能量，被一杆子捅出来，肆意流窜。

　　“你怎么了？”
　　半天没听到回音，他皱了皱眉头，抬起眼，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边。
　　看完之后，眉头皱的更深了。
　　身边这个小姑娘低着头，垂着眼，看样子好像要哭了。
　　这状态，跟其他人一比，格格不入。
　　“那个……她上午刚受了打击，所以可能有点难过。”还没等关忻回答，旁边的思扬就替她开了口。
　　“什么打击？”
　　关忻猛得转过头，刚要张口。
　　“她上午刚知道公务员考试落榜了，打击很大呢。”
　　一切都太迟了。
　　思扬的话说完，关忻感觉每个人都向她投来了奇妙的眼神。
　　或纳闷，或同情，或鄙视，总之，看得她只想原地爆炸，随着蘑菇云消失在这间屋子里。
　　面试官放下手中的简历，眼神在她们俩之间流转了一会儿。对着思扬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啊，”思扬摸了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刚才聊天的时候提到过。”说着咧嘴一笑，又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面试官向后一倾，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目视前方： “你们知道这是一家什么公司么？”

　　“互联网公司，主要业务是搜索和广告。”
　　“还有聊天软件和电商平台。”
　　“据我了解，公司最近代理了几款游戏，之后应该也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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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争先恐后地抢答，就怕自己落了下风。

　　“对，这是一家互联网公司。”面试官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表情肃然，目光如炬。“现在的业务，几乎涵盖了时下所有的风口项目。这里可以给你们提供最有竞争力的薪资待遇，最优越的办公环境，最人性化的管理制度。可是如果你们觉得这就意味着这里气氛欢乐，工作轻松，那不好意思，要让你们失望了。”
　　他语气一转，眼角闪着凛冽的寒光，深邃犀利。
　　“在这里，每一天都是在打仗，你的对手是同行，是时间，还有你自己。在这个行业，产品技术的更新迭代都是用秒计算，也许昨天你还是最受欢迎的那个，明天，就会被用户无情的抛弃。所以，如果你们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那么你就不适合这里，这里也不会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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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到这，关忻突然心里一紧，像被人用匕首扎了一下。
　　他这是……在敲打我么？
　　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这弦外之音听得她分外刺耳。感觉自己耳根发麻，烫得厉害，这股热浪如潮水般汹涌，把她的脸拍的通红。
　　接下来的面试，关忻就像一只被煮熟的螃蟹，坐在那里，默默地听着面试官对其他人的问话。可是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充耳不闻。
　　只见面试官唰的站了起来，转身快步离开。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关忻挪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公司。日照当空，明晃晃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这样明媚的下午，她却像一只霜打的茄子，倍感无力。
　　这里……呵……
　　确实也不会欢迎我吧。

　　“戚得海，你的报表呢？”
　　“老大，马上，五分钟就好！我马上发给你！”
　　“快点！就差你的了！”
　　谷牧山微皱着眉头，盯着屏幕，手里滑着鼠标，快速点击着一封封新送达的邮件。
　　“牧山，跟我来一下。”冯薇走到谷牧山的桌前，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好。”他站起身，迈出步子的前一秒，眼睛还盯着屏幕。
　　冯薇是谷牧山的上司，在这家只成立了不到十年的公司里，算是元老级的人物。虽然身处高位，但做派平易近人，公司里的人都叫她薇姐，只有谷牧山坚持叫她冯总。
　　他们俩相继步入了会议室，冯薇坐在了最前方的椅子上，但谷牧山并没挨着她坐下，而是走到桌子中间，抽了把椅子。冯薇也是习惯了他的作风，看着隔着的两个空座位，只是莞尔一笑。
　　“牧山，这个月你们部门的业绩完成的不错，公司很满意。”冯薇坐在谷牧山对面，脸上挂着一抹职业性地微笑。
　　“下个月，关系到咱们公司Q2季度以及上半年的财报表现，所以定的目标比这个月要增加百分之三十。怎么样，你这没问题吧？”
　　冯薇气定神闲地看着谷牧山，虽然眼带笑意，可语气听起来却是那般不容置疑。
　　“没问题。”谷牧山双手叉在胸前，平淡的回答道。
　　似乎对这个回答早已了然于胸，她的眼神并无波动，只是嘴角笑意渐深。
　　“那好，稍后我把具体数据发给你。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及时反馈给我，如果没有，记得明天下班之前，把下个月你们部门任务分配表发给我。”
　　“好的。”
　　两人共事已久，很多事不需要多说。
　　跟冯薇碰完，谷牧山回到座位上，又立马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中。
　　“那个……谷总监……”
　　谷牧山闻声抬头，发现人事部新来的小姑娘正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一脸堆笑地看着他。只是那笑容……看起来甚是别扭，好像是背后被人用匕首抵着一样，恐慌而不失尴尬。
　　“什么事儿？”谷牧山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
　　“那个，下午您去面试的那个，那个面试结果，您这边写好了么？”小姑娘柔声细语，那神态像极了冬天里一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颤颤发抖地，正在准备点燃一支火红的炮仗。
　　“我还没整理完，等会儿弄好给你们送过去。”
　　“啊……不用不用，那等您弄好了打我座机，我过来拿。”
　　“好，我写完了叫你。”
　　“好的好的。”小姑娘仿佛松了口气，轻轻转过身去，迈着小碎步快速逃离了谷牧山的桌子。
　　谷牧山扬了扬眉，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在桌上的文件夹翻了一会，找到那叠简历。他顺手拿起键盘边的签字笔，一边快速地翻阅着，一边写下面试结果。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看到简历就可以回忆起当时这个人面试的表现。所以，整个过程几乎是一气呵成，直到……
　　他的手停了下来，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低眉顺眼，一脸委屈的丫头。
　　关忻，对就是她。
　　名牌大学，专业偏了点，成绩倒是都不错，还拿过两年奖学金。英语六级，日语二级，学校优秀毕业论文……学历背景还算优异。就是……心理素质好像不太行，抗压能力弱了一些，招进来的话，会不会没干几天就扛不住要辞职了？
　　谷牧山拿着这张简历，斟酌了半响，脑海里那个柔柔弱弱的影子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
　　他把笔往桌子上一丢，双手交叉扶在脑后，闭上了眼。
　　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紧绷的神经像一根皮筋，扯得他有些头痛。
　　虽不算阅人无数，可这几年面试过的人，没有上千也就几百。这个小姑娘，素昧平生，只凭一面之缘，着实犯不上这么纠结。
　　不知怎么，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院子里的那条大黄狗。每天放学，他都会拿些剩饭菜倒在草丛边等它去吃。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前一天的食物还在那，纹丝未动。
　　他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楚，这种感觉让他有一种失控感，进而使他心烦意乱。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心一旦有了羁绊，就再也无法自由的前行。
　　他眉心一紧，迅速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