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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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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着沥青味的马路上,依然蹬着破三轮的北北累得双腿发颤,抹把汗喝口水休息一下,逮个路人问清路又继续蹬,半途接到崔柏的电话,说是要给他当车夫,结果一听说他又蹬三轮呢,再次给气得挂电话了——让他自个儿丢脸作贱去!
北北转着电话笑,眯眼望了望顶上白花花的太阳,心情舒畅。三轮有什么不好?自然环保又能运动健身,多合一功能。
满身臭汗终于到了建材市场,北北把车停放在路边一家专门卖漆类的店门口,然后进店看。
店里各种各样的漆类乱七八糟的推放着,品牌杂牌都有,北北一样样对比过后,犹豫是买立邦还是多乐士,突然听店员惊叫有人偷车,当下条件反射的从货架后奔到门口,一看果然是自己的车被顺走了,立马跑出去追。
那小偷胆大包天的猛往人推里疯骑,旁人怕撞上自己,纷纷让道。
紧追不舍的北北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人一车离自已越来越远,又急又热的,头顶都要冒烟了。
就在他以为只能认倒霉的时候,前方情况突变,那小偷貌似被人给踹倒了,旁观的人惊叫连连。
待他卯足劲儿奔到那儿,那小偷已被一戴棒球帽的青年摁在地上,反剪背后的双手正被青年缠上粗糙的绑带,打了个结后又缠上一旁的消防栓,跟绑牲口似的。
青年拍拍手起身,对一路边看车的大叔道:“打110吧。”
北北走过去把三轮车扶起来,转头正想对青年道谢,不料却对上一张颇为眼熟的脸,那脸上放肆的神情与新邻居如出一辙。
北北虽跟新邻居打过几次照面,但每次都是隔着数米的距离远观,因而还真的从没把新邻居的样貌瞧仔细过。此时望着这张近在迟尺的俊脸,他气势不由自主的减弱,讪讪笑道:“可真不巧,这车是我的,谢谢你啊。”
“早知道是你的我才不会动手呢。”新邻居分毫不给面子的攒起那双浓墨勾画的剑眉,抬脚轻踹了两下车轮。
北北识相的没接话,牵了车往回走。
新邻居扯住车尾,瞪眼:“你干嘛去?”
“买油漆。”北北小心翼翼回。
“我也去!” 新邻居语气蛮横,见北北欲言又止,忽然笑了,“我要买盆花,等会儿你帮我拉回去。”
原来是想要一个免费劳力。北北不计较这个,努努嘴:“走吧。”
回到那间漆店不到十分钟,北北就对新邻居有了新认识:这是个极度自我且行动力一流的人。他丝毫不问自己的意愿,毫不犹豫就指定多乐士,并选好色卡,接着巧舌如簧直接跟老板要折扣,谈好价钱后自然又自觉的掏他童北北的钱包付款,然后叫店员把漆搬上车,赶往下一处。
花鸟市场离建材建材两百米左右,依然是北北蹬车拉货,新邻居两袖轻风跟在后头,偶尔会出手助一把力。
到了市场门口,北北想找个地方停车,结果停车场看车的大妈死活不给进,说只给停两轮和四轮。北北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再加上这大半天的忙活,实在累得够呛了,索性把车蹬到墙边阴影处,让新邻居自己进里面买盆花。
新邻居不乐意,杵在他面前不挪脚。
于是北北就弄不明白了,这人明明一直都挺嚣张跋扈的,这会儿怎么又别别扭扭跟一小屁孩儿似的?
“喂,咱别这么浪费光阴虚度年华行不?”
“你叫谁呢喂?”新邻居挑眉。
北北哼哼,不言而喻。
“尹卓。”
“我说——”北北挺直腰杆,慢腾腾道:“尹卓同志,你还小,大把光阴供你挥霍,可我已经老了,时光嗖嗖嗖地直往前蹿不等我了,所以什么事都得赶着做,明白么?”
“赶着做完好投胎?”尹卓似笑非笑的把他拉到一边,推车到看车大妈那儿,直接掏了十块钱塞过去,可怜巴巴哀求:“大妈,您行行好,给停一下,您看这车上还有刚买的油漆呢,不然我们也不会往您这安全系数高的地儿停啊,您就大慈大悲帮我俩看一下,要是半小时不出来,这车您爱扔哪儿扔哪儿。”
大妈捏着钱挣扎了几秒,终于应了:“记着啊,就半小时。”
尹卓点头如捣蒜,眉开眼笑的拉上北北奔进市场,走马观花似的在一排排花店和人群间穿行。
北北本就已经热得汗流满面,这会儿更是如火烧碳烤,汗衫上快要晒出盐渍来了,忍不住甩掉腕上冒着热气的五指山,不耐道:“你到底要买什么?”
“我听朋友说这里有蝴蝶兰卖,在找呢。”尹卓随手在裤子上擦掉手心的汗,左右张望着应。
旁边一大妈闻言便回头,打量了俩人一番,手往旁边一指,笑道:“是这种蝴蝶兰么?”
尹卓顺势一瞧,喜出望外的蹲过去,捧起一只开着粉兰和淡紫双色的盆花细细观研,好半晌又攒起眉,很是疑惑的转头叫呆立不动的北北:“哎二子,你过来看看,我没见过真的蝴蝶兰。”
“没见过你凑什么热闹!”北北不甘不愿的蹲过去,伸手揉了揉植物嫩绿的叶子,抬头直截了当的问端坐花架后的掌柜:“大爷,这真是蝴蝶兰?”
“这还有假!”卖花大爷操着破锣嗓开腔,指指地上那块“假一罚十”的小牌子,义正词严道:“我在这市场卖了七八年了,谁不知道我老贾虽信贾但从不卖假。”
“话是这么说……”北北的视线转向之前放蝴蝶兰的地方,那里立着一小块标价木牌,上面写二十五元一盆,当下眼珠子就往上吊了,“蝴蝶兰这种骄弱难养的花种怎么这么便宜?是假的吧,啊?假的吧?”
“你个……”
没等脸色铁青的卖花大爷说完,北北又转指一盆黄粉相接的彩色仙人球:“这个也是假的吧?给仙人球染了色之后再用牙签接起来,对吧?”
“……”
“瞧瞧——”他一脸明白了解的表情,继续吊着眼乜那大爷,铁齿铜牙的断言:“所以说这蝴蝶兰一定也是假的,我见过白、黄、红、紫、朱和蓝色的蝴蝶兰,可没见过这种变异的双色品种!”
卖花大爷瞠目结舌直想抽他,这脑缺孩子这么强词夺理颠倒黑白是为哪般啊!这一盆花才二十五,不是两万五啊!
“哎二子,你留点儿口德吧,如今这世道多艰难啊,做个小生意也不容易。”尹卓帮腔,目光却灼灼盯着北北汗津津的脸蛋瞧,语带笑意的又问:“早说你内行就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了。你怎么懂这些的?”
“我爸喜欢画兰,家里也养了不少品种的兰花。”北北站起身,揪起汗衫抹了把汗,蔫巴巴道:“走吧,别买了,兰花骄气得很,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养得活养得好的,你要真想买些绿化植物,建议你买绿萝、仙人掌或者滴水观音。”
噢,受教了。尹卓深思的扫了眼大爷的摊子,从一只大玻璃瓶里抽了两株标价十五元一株的滴水观音,然后从钱包里抽张二十的放到架上,笑眯眯道:“大爷,这两株我拿了啊,你放心,回头我不会跟别人说蝴蝶兰的事的。”
“不行不行,那十五一株都赔本了。”已经被弄懵逼的大爷站起来,极欲想拿回东西。
北北立马哥俩好的勾上他肩膀,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他忿忿的咕哝了两句,挥挥手让俩人走了。
取了车准备离开时,尹卓终于忍不住问他到底跟卖花大爷说了什么?
北北摇摇头,一脸高深莫测:佛曰,不可说。
“装B遭雷劈!”尹卓睨他两眼,跳上车后座,安安稳稳坐到漆桶上,颐指气使的下令:“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北北瞧他这副大爷相,一脸木然的蹬上车。
踩了不出百米,车上的尹卓就开始频频哀叫太热太晒,这老天是不想让人活了。
北北完全没有应答的欲望,他整个衣衫都是汗津津的,额上的的汗珠刚才还渗进眼睛里,热辣辣的,只能时不时撩起衣服擦一下,而且这趟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载物搭人了,他不是很强壮的身体委实有些吃不消,两腿已经开始麻木发僵。
中途尹卓要求停车休息,俩人坐在路边树荫下,飞舞双手使劲扇凉,倒是越扇越热乎了。
北北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引得身旁的尹卓大为惊叹,伸手往左边一指,好言好语问:“那边的游乐场有冰室,要不要去吃炒冰?品种很多,味道也不错,我请客。”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北北显然没领会精神,有气无力道。
尹卓语塞,没好气应:“我在那边打工,吃东西可以打折!”
“这样啊。”北北微微沉思,最后还是婉言谢绝了。
又歇了一会儿,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