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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听说,爹爹昨夜又被娘亲赶到书房去了?”嶙峋的假山后面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走进一些可以看见,说话的女子正侧身而坐,红色的罗裙拖了一部分在地上,头发随意披散。她歪过头来对着旁边的丫头微笑,便可瞧见她点着朱砂痣的眉心和上扬的嘴角,似是艳丽,却又带有几分稚气,此人正是浣清山庄十二岁的大小姐谢淘儿。“这是他这个月第五次被赶到书房睡觉了吧。”
      “是的,小姐。”回话的正是谢淘儿的贴身丫环巧兮,她穿着绿色的裙子,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眨了又眨,很是可爱:“只是小姐,你何必这般……”
      “哦?巧兮这是反对我的做法么?”仍是带着笑意的话语,却平添出几分不满情绪。
      “巧兮不敢。”话说如此,却没有让人感觉到丝毫的诚意。“只是,小姐,你与庄主已经相斗两年……”
      “那又如何?”谢淘儿一声冷哼:“爹爹既然敢在两年前算计于我,就应该有承受报复的自觉。”
      “可是小姐,两年前梧州城一行,你不是已经报了次仇么?”巧兮瘪着嘴:“你害得庄主脸面丢尽,人家都说他女儿没有教养,长得又难看。”
      “巧兮,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声音里带着怒气:“若不是他逼着我去,我会成为武林中的笑柄吗?”
      “可是小姐,你不是乐在其中吗?”巧兮全然不理谢淘儿的怒火,平淡地做着陈述:“你要是不愿意去,庄主根本不能逼你。”
      “哇,巧兮。”谢淘儿哈哈大笑起来,其间还可以听到啪的一声响,像是大力拍着什么:“你果然是我的心腹丫头,我这么隐秘的心思你都猜得到。”
      巧兮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肩膀,朝着天翻了两个白眼,小姐,你的心思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哪里还用得着猜啊。

      谢春秋浑身酸痛地趴在桌子上,唉唉惨叫。谢茗皱了皱眉,低头继续翻看手里的史书。
      谢春秋见得不到回应,不由得把声音放大:“哎哟,书房里的卧榻好硬,背痛,脚痛,脑袋也痛。”
      谢茗无奈地站起身来,家中两大活宝,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站到谢春秋身后伸出手认命地给他老爹捶起了肩膀:“爹啊,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做那些事了,你也知道娘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再这样下去你和娘的关系只怕会弄得更僵。”
      “嗯嗯,我知道。……舒服啊。”谢春秋闭着眼满意地叹息:“小子,你这按摩技艺倒是越来越好了。”谢茗翻了翻白眼,连续两年多的实际锻炼,能不好么?
      “唉,要是淘儿能有你一半好,我就满足了。”
      谢茗在心里叹了口气当没听到。
      谢家两个孩儿,谢茗和谢淘儿。大的一个性子沉稳,举手投足之间几分书生气,小的一个却是刁钻多怪,恨不得将所有的人捉弄个遍。谢春秋嘴里虽然说着谢茗好,心里却更加的疼爱谢淘儿,因为此女与他的性格最为相似。
      梧州城一行距离现在已经两年有余,谢春秋当初怀着看好戏的心情鼓动谢淘儿带着肿脸参加董家婚宴,却不想谢淘儿全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愣是把没教养之举装了个十足十,害得谢春秋后来行走江湖,别人见他第一句话就是:“谢兄请节哀。”谢春秋当时差点没一个巴掌打出去,他家又没人去世,节什么哀!照理说谢淘儿到这里应该作罢,但是了解谢淘儿的人都该知道她是个打她一拳还你十拳的人,所以回到浣清山庄两年来,谢春秋没有一天是安宁的。

      贺翌在满十五岁的前一个月,带着落燕门两个好手灭了在明阳城郊外作恶的鲤鱼帮整帮人,一时震煞了整个南方武林,被传为神话。
      此时,他正带着和他的侍童小胖骑马走在明阳城里接受着众人的欢迎,对比两年以前,现在的贺翌早已甩掉了身量未足这个词,虽不比得二十来岁的青年俊少,却也肯定是同龄人中的拔尖之人。他笑看着围观众人,咧开的嘴角弧度刚好,完全没了昔日的轻佻媚行等举止作为。小胖跟在他的身后沉着脸,往日带着的嬉笑也是分毫不见。
      “少门主。”只听得一声叫嚷,一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宽,所以才体胖的女子从人群里冲了出来。因为大家都没有料到,所以根本没有来得及阻拦,女子已经连滚带爬到了贺翌马前。贺翌勒紧缰绳,马儿仰头嘶叫一声,停了下来。
      周围众人抹了把冷汗,差点就踩到了,啊,肠穿肚烂……想想就打个抖。
      贺翌扬了扬眉,脸上仍是温润的笑容:“不知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呢?”声音并不怎么好听,却偏偏不让人讨厌。
      女子并没有动静,只是抬着头直直地盯着贺翌瞧。贺翌也没打扰,干脆从马上下来,将坐着的女子扶起来:“姑娘,地上甚凉,还是站起来的好。”周围议论声不断,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有人说着什么“哇,少门主居然伸手扶她诶,早知道我也去了。”“是啊是啊,少门主真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儿郎呢,脾气好,武功好。”“就是,就是,长得也俊。”之类的话。
      “姑娘找贺翌,可是有什么事儿么?”贺翌将女子扶到边上,笑着问道。
      “啊?哦。”女子的脸上染上一抹红云,害羞地低下头:“没……没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贺翌接过她的话:“姑娘有话大可直说,只要是贺翌能够帮忙的,一定帮忙。”
      “其实……”女子终于鼓足勇气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绢递到贺翌面前:“这个送给少门主。”
      “原是如此。”贺翌朗声一笑:“多谢姑娘的手绢。”伸手接过来看了看道:“姑娘的女红做得甚是巧妙,这荷叶倒仿若真的一般了。再次谢谢姑娘。”
      “啊?”姑娘闻言惊讶的抬头,又马上低了下去,只是脸上更红了:“少门主能收下,我……我就很开心了。”
      “这样啊。”贺翌思索了一阵回道:“三日过后贺翌生日,姑娘若不嫌弃,还请到落燕门作客。”
      “这……这可以吗?”女子只觉心跳如雷,一条手绢就可以换得一次作客机会?
      “那是自然。”贺翌点头,笑:“姑娘可愿赏脸?”
      “愿意,愿意。”女子的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那好。”贺翌咳了咳:“贺翌还有事处理,就先告辞了。”
      “好,好的。”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昏头脑的人,看着那个心心念念的男子潇洒地翻身上马,然后策马远去,却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周围众人无不后悔,他们怎就没有这般勇气跑上前去,否则被拉拉小手,邀请作客的就是他们了。

      “公子,你真的希望那个姑娘来……作客?”小胖想到刚才那个女子的体重,以及那不怎么分明的五官有些不信。公子不是喜欢美女来的吗?
      “怎么,我的话你还不信?”贺翌眯起眼看了看小胖,后者嘴角抽了抽,答:“不敢。”
      “不敢最好。”贺翌冷冷地哼了声,把手里拿着的手绢扔到小胖怀里:“把它收好了。”
      “是。”小胖愣愣的看了手绢半晌,居然收起来?哇,为什么这个姑娘可以得到如此重视啊。他越来越猜不透公子的心思了。

      “小姐,你又偷懒。”巧兮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看着躺在卧榻上的谢淘儿:“夫人是让你做女红,又不是让我做。”
      “有什么关系嘛。”谢淘儿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做一个是做,做两个也是做,巧兮,你怎么如此介怀呢?”
      “说得倒是轻松,你不做当然不知道苦啦。”巧兮鼓着腮帮子,脸涨的通红。
      “哟,巧兮,你这是向谁发火呢?”谢淘儿阴阴地笑了两声:“我是小姐,还是你是小姐?”
      “你是小姐又怎样,小姐也不能老欺负人。”巧兮才不介意谢淘儿的话呢,她早就习惯了她的这种说话方式。每当没有办法的时候就喜欢拿身份出来压人。
      “你俩干什么呢,大吵大闹的?”谢茗笑嘻嘻地走进来,看了眼满脸通红的巧兮,又看了看那个一见到他就满脸委屈的妹妹问道。
      “哥,巧兮她不愿帮我。”谢淘儿扁扁嘴,眼里泪花闪闪:“你看嘛,我的手满是针眼,疼得不得了,可是巧兮还逼我做女红。”说着伸出那双爪子比了比。
      “真的?”谢茗笑着看了看巧兮:“巧兮,真的是你家小姐说的这般?”
      “当然不是了。”巧兮快被气死了,“小姐的手早好了,她就是不想做才找的借口。”
      “这样啊。”谢茗摸了摸下巴,转头对着谢淘儿道:“淘儿,我看,我还是帮你找个大夫来看看手,若是真的还没好,我去给娘说说,让你休息两天,可好?”
      谢淘儿一听,心知此计是不成了,瘪了瘪嘴,不甘不愿的道:“不用了。”可是又不甘心让谢茗这般戏弄,眼珠子在巧兮和谢茗之间一转,嘻嘻的笑起来:“哥,你……可真是护着巧兮呢,对妹妹我,都没这么好过呢。”
      “小姐,你……你瞎说什么呢。”巧兮使劲儿地一跺脚:“都是那些个坏书把你给教坏了。”谢茗脸上也是一红,咳了咳,转移话题:“明天龙门门主带着他家少门主来,你好好打扮打扮。”
      “那个小呆瓜?”谢淘儿惊叫,他居然还敢来?嘿嘿,她一定会好好招待他的。
      “小呆瓜?”谢茗皱了皱眉,明白过来:“怎地这么没有规矩,龙显以后可是龙门门主。”
      “知道啦。”谢淘儿吐吐舌头。
      “淘儿,你也不小了。”谢茗看着谢淘儿欲言又止,唉,娘亲因为梧州城一事,已经开始给淘儿找婆家了,这丫头却还像没长大一样。
      “怎么了?”谢淘儿眨眨眼:“哥?”
      “没什么。”谢茗笑着揉了揉谢淘儿的头发:“淘儿,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要嫁人了呢。”
      “嫁人?”谢淘儿重复了一遍,然后歪头一笑:“哥,我还小呢,嫁什么人。”
      谢茗没再说话,其实他也舍不得嫁掉这个妹妹,只是若不早作打算,等到年龄再大些,加上江湖上的传闻,就麻烦了。
      “哥。”谢淘儿扑进谢茗的怀里,声音拖得长长的:“你不是说要找到心爱之人才能嫁么?”
      “嗯。”谢茗点点头:“但是淘儿,有的事情由不得你我。”
      “什么由不得你我?”谢淘儿仰起小脸:“爹和娘这么心疼我们,应该不会逼我们吧。”
      谢茗摇摇头,心疼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谢淘儿埋下头,无声地笑了,她不愿做,谁也不能够逼她。

      贺翌的生日宴来了不少人,男男女女坐满了整个露天的院子。贺翌站在一群女人当中微笑着,没有一点不耐烦。贺松劲黑着一张脸站在边上,他这个儿子是不是太过风流了。阮琴倒是高兴,拉了贺松劲说:“夫君,看来我们的儿媳妇是不用太过费心去找了。”贺松劲脸色一缓,心里思忖道这倒也是。
      “少……少门主。”一个怯懦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贺翌回过头,见送她手绢的女子虽神色紧张羞涩,眼睛却盯着他毫不放松。
      贺翌走过去,拉过她的手,女子受宠若惊微微颤抖。旁边的其他女子妒忌的牙痒,红着眼直要把那被牵着的女子瞪出几个窟窿来。
      “你们大家互相认识一下。”贺翌领着那女子站到人群中央:“这位姑娘绣的手绢十分漂亮,我收起来了。你们可以互相请教一二,我有点事情,去去就来。”
      走出人群的贺翌弯起嘴角,弧度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当着那么多的人来送手绢,似乎很有勇气呢,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贺翌走过小胖的身边,轻轻说了声:“小胖,如果那名女子逃开了,就把那天的手绢丢了吧。”
      小胖愕然:“公子,这……这是为什么啊?”
      “不明白?”贺翌呵呵笑了两声:“想和我在一起,那就必须有非人的勇气才是,否则,怎么阻挡那一群跟在后面的蝴蝶?”
      小胖看了看贺翌,再朝那群对着送手绢的女子虎视眈眈的人看了看,摇头叹息,想来公子只是要找个挡箭牌而已,只可怜那位女子……唉!

      谢淘儿躲在树上乘凉,巧兮站在树下无奈地仰着头。
      “巧兮,你先回去吧。”谢淘儿摘了片树叶在手里把玩。
      “小姐,你下来,巧兮就回去。”巧兮大声说:“树上多危险啊。”
      “不危险。”谢淘儿侧着身子,将叶子丢下去,正好盖上巧兮的脸上,谢淘儿笑得差点摔下去,巧兮鼓起腮帮子:“我不理你了。”
      谢淘儿正待说话,却听旁边传来一个略显轻佻的男声:“这位姑娘不理谁呢?”谢淘儿皱着眉,看着那个正走过来的男子,这人是谁?
      “你管我呢。”巧兮一肚子火没出发,正好出在这个人身上了。
      “哦?没想到,这一个小丫鬟脾气倒挺大。”说着竟要伸手去摸巧兮的脸。谢淘儿眉头皱得更深,何人敢在浣清山庄这般放肆。
      “哼。”巧兮冷哼着躲过:“你是何人,胆敢在浣清山庄如此放肆。”谢淘儿咧嘴笑,果然是她的心腹丫头,说出来的话与她想的一模一样。
      “我是山庄的贵客。”那人不死心,又伸出手:“龙门门主是我爹。”
      巧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龙显会错意,以为巧兮因他身份对他改观,便大胆地握住巧兮的手道:“你跟了我,便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再不用受这劳什子的气了。”
      巧兮几乎快要吐出来,但是看到谢淘儿在树上给自己眨眼,就忍着不适呵呵笑着道:“少门主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龙显色迷迷的瞧着巧兮的脸,没想到一个丫环,手上居然滑嫩无比。巧兮深吸了几口气,再往树上看去,谢淘儿的身影已经不在。巧兮会心一笑,小姐啊小姐,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巧兮装完柔弱装强悍,又是撒娇又是发脾气,把龙显耍得团团转,大概一刻钟时间,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巧兮。”
      巧兮回头,彻底愣住,笨重的身子似乎就要倒下,一张脸全是绿色,头上插了数不清的金钗,这……那人冲自己眨眨眼,巧兮醒悟过来,连忙福身行礼道:“小姐。”心里头却是憋笑到不行,小姐也太有才了,这般模样,还不把这龙显吓得屁滚尿流。
      果然旁边的龙显呈石化状态,呆呆地问道:“这……这是你们家小姐?”
      “是。”巧兮忍着笑意答道。
      “谢家大小姐谢淘儿?”像是不相信一般,龙显再次出声。
      “当然。”巧兮一本正经:“这山庄之内还有第二个小姐不成?”
      龙显合上因惊讶而张大的嘴,吞了吞口水,往后退着步子:“我……我先走了。”说完也不待回答,飞奔而去。
      巧兮笑得弯下腰,谢淘儿却是嘿嘿笑了两声,心里暗道,这下子就不用嫁什么人了吧。
      第二天,龙门门主告辞回家,原因不明,这一场本要落定的姻缘也自此搁下再也无人提及。两月之后,江湖再起谣言:谢家大小姐身体肥胖,脸色发青,穿金戴银却是个十足的丑陋样,真真是人见人恶,鬼见鬼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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