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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雨幕 ...

  •   “好困啊…”
      四人走在重城的大道上,除开能够惹人多看几眼的百栀戴着帽子以外,剩下的几人都与来往的行人没有什么区别,在人流里快步穿行着。
      “真是的…为什么我和棉儿也要来啊…”
      张五一个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时不时抱怨着,一边嘟囔还一边打哈欠,似乎对于这么早把自己叫起来很是不满。
      “我可没强迫你们跟着一起去啊,话说不是棉儿说要来的么?你们没沟通好吗?”
      听苏轲这么一说,棉儿赶紧扭头看向身后的张五,见他一脸不情愿地盯着自己,只得吐了吐舌头说道:“咱这不是担心小栀一个人在里面会被欺负嘛…”
      “小轲又不是不进去。”
      “木偶师又不会一直住在里面,再说了在外面游了这么久,咱也想进个学院玩玩嘛。”
      张五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面前这个不听话的小魔女,劝退的念头只得作罢。
      好在,一行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已经是能够看清了西海渡的轮廓——虽说其大到整座城市都能透过云雾望见,可真正走进看清的时候,仍会忍不住惊叹它那冠冕堂皇的建筑风格。
      从城里通往西海渡只有一条大路,可这条路走起来没个十几二十分钟根本走不完。从这里朝前看,一条笔直的黄土大道从平地一直延上山坡,顺着路的尽头往上看,就是西海渡的大门——据说,西海渡内部的建筑数目几乎可以媲美一个小城市,正可谓真正的城中之城。
      “快到了。”苏轲指了指众人面前不远处的高墙,说道:“那就是。”
      “这么高…”
      百栀惊叹于自己抬起头竟然也无法一眼望见它的顶端,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是没办法想象。
      看着看着,百栀不自觉地便随着他们一起来到了城墙之下。站在这里看,眼前仿佛伫立着一座山峰,一排排的侍卫驻守在大门前,只留下一条通往门内的窄道。
      “请留步。”
      走在前面的苏轲和棉儿刚想加快步伐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却被那侍卫给一把拦住了。
      “有什么问题么?”苏轲问道。
      可上前的两名侍卫并没有搭理苏轲的话,他们
      横身站在二人身前,一言不发地打量着什么。
      “稍等。”
      那侍卫不知从衣服的哪个口袋掏出了一卷羊皮纸,看起来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了。他们将那羊皮纸举过脖子,像是透着那卷神秘的东西打量着苏轲他们。
      正当百栀呆呆地站在二人后面一脸懵逼时,身后的张五幽幽开口道:“那东西叫做显身图,用来确定你是不是木偶。”
      “咦?难道不是木偶就不能进去了么?”百栀吃惊地问道。
      “教会与分教会都只能允许木偶与木偶师出入其中。”
      趁着二人聊天的间隙,那侍卫似乎已经同意放行了,询问一番后,众人便沿窄路朝里走了进去,可没走多久,便发现两侧的房屋拉得越来越开,路也宽敞了起来,与之相对的,四周的行人也越来越多,基本上都是成双成对地出入。步入西海渡之内,摆在众人面前的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
      镇子上的房屋分列在河道两岸,尽是些杂货商人在不停地叫唤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竟比重城的街上还热闹不少。
      “小栀。”
      走着走着,苏轲突然叫了百栀一声。不过他并没有回过头,只是自顾自地朝前走,停顿了一会儿后说道:“从今天开始,才是你真正的训练。”
      “…什么意思?”
      “看到了!”
      还没等百栀把话说完,走在最前面的棉儿忽然兴奋地冲众人喊道:“快看前面,围了好多好多人!”
      顺着棉儿手指的方向看去,河流的拐弯处、这条大路的尽头连接着一个硕大的广场。远远望去,像这样的大路与河流似乎还有五六道,分别居于广场的各个方向汇聚于此处。广场约莫有十多个旅店的占地那么大,容纳的人数自然也就不会少。
      走近后众人才看清楚,人头攒动的广场中央,搭建了一个占着三分之一广场面积的擂台,似乎有几个人在上面比划着,一旁身着黑衣的人像是裁判,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人的动作——这不,刚有人跌出擂台,裁判立马就做出了判罚。
      “红方,挑战者木偶出局,比赛结束,蓝方守擂成功!”
      紧接着的是台下观众的一阵欢呼,只不过那守擂的木偶看起来赢得也并不轻松,稍微停留了一下就赶紧离了场。

      人群里不断有人在议论着台上发生的事情。
      “这人好强啊…连着赢了两局了。”
      “…再赢一局就够了吧?”
      “…只怕是早晚的事…”

      不止百栀,这里的四人中除了苏轲来过,张五和三棉儿也不知道面前的擂台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轲看出了他们眼中的疑惑,于是解释道:“这是西海渡选拔考核的第一轮,木偶在擂台上一对一进行切磋,连胜三轮即可晋级。”
      “连胜三轮?”
      “是的。不过还有一个晋级的方法,那就是直接挑战连胜两局的木偶。”
      “那这样的话…”棉儿用手指抵着嘴唇,细细思索一番说道:“大家不都会去挑战后者吗?”
      “但那只会让你晋级下一轮而已。”苏轲回答说。
      “晋级下一轮?那第一种连胜三场是晋级到第几轮?”
      “直接通过。”
      “什么!?”棉儿和百栀几乎异口同声道。
      见二女如此惊讶,张五也是没好气地泼了盆冷水给她们:“你们是白痴吗,一穿三哪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被他这么一说,棉儿顿时就有些不服气地想与他争论起来。
      趁着棉儿还没找到理由跟张五吵起来,苏轲便接着他的话讲道:“这中间是没有很长一段时间给你去休息的,第一轮和第二轮的对手都会是新加入的挑战者,也就是说都是体力充沛的木偶。再者,你的战术和套路都会在上一轮被别人摸透,而你连你的对手是什么属相都不知道。”
      “但是,”说到这里,苏轲话锋一转道:“凭棉儿的实力,完全可以参加第一种选拔…”
      “不。”
      还没等苏轲说完,棉儿便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也听说过,分教会的第二轮和第三轮选拔大多都是团队的项目,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在也许还能帮小栀一把。”
      “棉儿姐…”
      显然,棉儿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能不能通过,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还是要把苏轲和百栀给送进去。

      帮她一把么…
      听着棉儿这番话语,苏轲不禁回想起昨晚,在旅店的大门口淋着雨时,自己竟头一次面对着自己的选择而犹豫了。
      已经没有时间了。
      对啊,昨天晚上,我不也是这样想的么。

      前一天晚上,旅店。
      百栀和苏轲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街上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二人从戏园一路小跑着回来,所幸那里距离旅店并不太远,不一会儿就进到了店门口。
      “啊…”
      旅店的大门口和屋子还有着一段距离,可苏轲却在这大门外边停住了。
      “怎么了?”百栀歪着头问他。
      “忘带钥匙了。”
      很难相信,一向严谨的苏轲忘带钥匙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他背对着百栀,久久地盯着院子里不愿扭过头来——总之现在百栀肯定是想看却看不到了。
      “要在这里喊棉儿姐和张五先生么?”
      “这里?”
      苏轲目测了一下院子到门口的距离,说道:“听是听得见,可估计他们要是听见了,整个旅店的住客都得被我们吵醒。”
      “也是…”
      “等着吧,看看还有没有回来的客人。”
      “嗯。”
      ……
      与先前在马车上的状态一样,二人又回到了那种不论是隔的太远还是靠的太近都显得不适自然的样子。可问题是,旅店屋子的门口有屋檐可以避雨,而这大门口却连半点遮蔽物都没有。
      天色阴沉得像是整个天空给添上了一大块灰蒙蒙的布。雨水如同舍不得这片天空似的,明明积蓄了这么多,却吝啬得始终不肯落下。
      虽说雨不算大,可这一路下来,百栀的头发也差不多全部都淋湿了,银白色的光泽在这片雨幕之中也显得暗淡了许多。或许苏轲用余光也看见了她浑身湿答答的样子,时不时地偏一下头,等百栀也发觉自己在看着她的时候,又赶紧给转了回去。
      “……”
      “冷么?”
      “啥?”
      过了好久,苏轲才终于憋出一句话来问她道。
      “要是冷的话就把我的衣服披上吧。”他其实根本没有管百栀准备如何回答,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可百栀却赶紧制止了他,说道:“不用了,主人,棉儿姐告诉过我了,木偶不会生病的。”
      换作任何人,包括苏轲,此时此刻都会立刻去反驳百栀说:不会生病又怎样?淋着雨身子受冻,不也很难受吗?
      这句话几乎已经涌到了嘴边,即将要脱口而出了。
      但不知为何,看着眼前那藏匿于二人间那层薄薄的雨幕,恍惚中,眼前那抹湿漉漉的秀发,伴着银色的朦胧从眼前渐渐地远去了。
      我…到底该不该心疼她呢。
      在这一瞬间,苏轲陷入了自我矛盾之中。
      既然已经计划好接下来应该对她严厉起来了,为什么还是在这里进退两难?
      从第一眼见到百栀开始,苏轲就知道,这是一个愿意用自己娇小的身子,为那些更弱小的人撑起一片天的少女。
      但她做不到,那只是她自己心里的意愿罢了。就如同在商罗时那样,明明那么想要去帮棉儿,腿都已经害怕得发起抖了,还是不肯就这样抛下棉儿,还是愿意冲上前去帮助她。
      小栀,你踏出那一步的理由,就算是为了变强后能够见到你的哥哥,可这远远不足以让你有胆量去面对那么凶悍的敌人。那最多只能促成你的决心罢了,一个生来胆怯的人,再为了什么理由,最多在信念上可以突破自己。
      在那一瞬间,促使百栀本能地迈开腿,运用着自己半生不熟的刀法从身后偷袭的东西,正是这孩子不愿意看到棉儿受伤的那颗心。
      也许自己也逐渐明白了,那雨幕中远去的身影,正是苏轲本能里想要保护的她,想要让她不再受她自己的无能而困扰着。
      你终究还是要自己一个人走下去的啊。
      “好,等进了屋记得赶紧擦干头发。”
      “嗯。”
      得到回应后,苏轲的眼神明显地和缓了下来,不再是那种欲穷千里却什么也看不见的迷茫。
      小栀,接下来的日子里…
      “小栀,接下来的日子…”
      “接下来?”
      苏轲心里所想,本该顺着说出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开始犹豫了。
      我这样做真的对吗?
      她会恨我吗?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苏轲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攥,时刻都有种想给上自己一拳的冲动。
      接下来的日子里…
      “……”

      百栀似乎没怎么听懂苏轲话里的意思,雨水已经完全打湿了她的刘海,一丝一丝贴在玉额上,紧紧地挨着她那因吃惊而睁大的双眼。绝美的异色双瞳边,有些许的水珠顺着脸颊流下,也没惹起百栀的注意。
      二人之间的雨幕,就这样在有意无意间,遮罩住了彼此的世界。

      “喂,小轲,在想什么呢?”
      直到张五用手肘顶了顶他,苏轲才从记忆里回过神来。
      “没什么。”
      苏轲一边敷衍着张五,眼睛用余光瞥见了站在身旁的百栀,正满怀着期待的眼神看着台上的棉儿。
      “咦?棉儿什么时候上去的?”
      这几秒钟的回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就连棉儿何时已经上了台都没有发觉。
      “哈?你果然在想别的事情吧。”张五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怪不得棉儿刚刚要上去的时候,你连半点劝她的意思都没有,亏我还…”
      “劝她?”
      “对啊,台上这个家伙可是今天的选手中最快打到第三场的了。”
      苏轲一脸茫然道:“那又怎么了?棉儿的实力你又不是不清楚,莫非你还怕输了不成?”
      听完,张五收起他那尖锐的下巴,低头沉声道:“当然不是,我担心的是…”
      “万一棉儿把实力暴露出来了…你觉得上面的那些家伙会不会对她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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