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天书》张小田

43、第一章 三九节 蚺妖化蛟

　　那烟雾中哭泣的显然是个年轻女子，声音还颇似小米！她好像在一片坍塌的泥墙后，正挥手求救。

　　大雨，浓浓的灰色烟雾中，火光隐约，哭声断断续续。墨田运起轻灵绕，深一脚浅一脚来到那片墙前。小米似乎是一边哭，边无力的向他挥手，她还穿着那袭红衣，连手臂也被血染成鲜红。墨田就近找来一根松木棍子当作撬杆，去撬墙体。可撬崩了一片，那墙也不动。墨田只好用手去抬，可俯身正看见小米的脸庞，她脸有血污，连头发也粘成了一片，双眼黑洞洞的。看的墨田心中一阵抽搐：怎么伤成这样还带着面具？不对！带了面具，脸没那么小啊？

　　“小心!”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充满关切。墨田一愣，还不及回神，眼前这“小米”突然抬头张嘴，一片血雾已喷到面前。墨田只本能的伸手一挡，却见一面红色冰墙不知何时出现，那些血雾竟一点也没过来。墨田暗喜，莫非是他瞬间就用出了少时所学？不防那冰墙秒被撞破，一张血盆巨口从后扑了出来。速度之快，竟快过了墨田向后弹开的速度，把他下半身都吞了进去。好在墨田常年狩猎，应变更是迅疾。他只将手中棍子往巨口满是獠牙的两颚上一卡，人如离弦之箭般从巨嘴里借力弹了出来，向后飞退。

　　墨田发足狂奔，见前面还有一人，深色斗篷下，绛红衣袖飞舞，如月下玫瑰，她侧脸灵动秀美，正是小米。可真的小米在这儿，那刚才废墟里的又是什么东西？墨田突然一阵毛骨悚然：若是以前，他肯定挂了。
　　却说方才躲在一旁看热闹的小米，发觉墨田向烟雾中走去，不禁焦躁起来。她自然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那厮不仅凶暴，还狡猾异常，墨田过去，必是凶多吉少。小米不是没想过正好乘机除掉墨田，可自从自己在兽宗宗坛里对墨田痛下杀手这一日来，她常后悔，她想起明仙瀑下，自己因为忌惮附近的男子，袖手旁观墨田单挑螺母。她钦佩墨田，羡慕那个叫小香的女孩。她懊恼自己为救醒昏迷的他，去附近找药，回来却只看见石上的花束和进山的标记。她想起针湖旁，自己知道墨田可能是灵教之人时，还设法骗墨田下山。她也感激墨田几次要救自己，最后自己却不得不对墨田痛下杀手。方才墨田走向妖化的蚺神，也是将那条嘤嘤哭泣的人形舌头，当成受伤的自己，或者，他只是为了追回灵像？她真的不知道，若真的放任墨田死掉，自己会不会后悔？可如果救了他，两人最终却还是反目成仇呢？只是，她终究已经出声救了墨田。

　　墨田感激小米，四周响起细碎的树叶飞扬声，一阵腥风从后扑到。来不及思考，墨田本能向附近老树老树一跃，只听两耳生风，他竟跳出树林三十丈有余，四下黑蒙蒙一片。“额！”墨田失重坠下，可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瘫之际。一声清鸣，疾驰而来的蓝光大鸟却已经将他一爪抓住，竟是玄武太师父的坐骑阿冬！这青鸾流光异彩，正是他儿时在秦岭终南山中救起的那一只，如今这好朋友，也随记忆归来。“阿冬！太师父也到了？”阿冬摇头，嘴里忽然学着玄武太师父的口吻说：“感应到这边激斗，放心不下，让阿冬过来帮忙。”

　　“那他怎么没来？”

　　青鸾是仙鸟，自然通灵。阿冬轻啼几声算是答复。

　　墨田听罢心中一紧，看来对手真的强悍，连九霄境界的太师父竟也受伤了……附近的太师叔忘忧子，狼王月牙都已被恒一放倒没醒，如今只剩自己了吗？

　　此时树林下面那怪物扑了空，见墨田竟然被一只发光大鸟接走，更加狂躁，一路追杀而来，林木也被成片撞倒。

　　墨田翻到阿冬背上，得片刻喘息。他惊诧自己竟跳起几十丈之高，也是因为自己已是仙体？下面那东西缠上自己，莫非也和此有关？那自己身上有真灵像的事，岂非已经泄露？可小米又为何还要救自己呢？墨田一番思虑：万一小米已经识破她手上的假灵像，且自己身怀真灵像的事已暴露，可就糟了，还是得先确认一下。墨田轻抚阿冬背羽：“回去告诉太师父，计划有变。”

　　墨田说完，四下眺望，见东北一座高崖孤悬，崖顶还有几堆坟冢，崖下还有溪流奔涌：“阿冬，去那里。”

　　阿冬如离线之箭，几个扑棱，就将墨田卸在高崖，转身腾空而去。墨田心中却突然一动，竟是恒一的声音传来：“计划有变——你要做什么？告诉玄武，说真灵像已在你体内？那你不如直接告诉他，说我已经醒了。”他显然有些不满。

　　这是恒一第一次主动与他开口，墨田略感讶异，他猜测，恒一之前装作封眠，是怕教中上仙对他有所防备。似乎还在顾忌什么东西。所以墨田还在观察恒一，并没有急于戳穿他。

　　墨田好奇心大起：“我若说了，太师父会怎样？”

　　“我不可能让你告诉他。”

　　“哦？你方才强夺我影魂失手，现在还能做我的主？”

　　“哈哈哈，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虽不能操控你身躯，但你只要沉睡，我便动用你体内真力，引动山洪或招来天灾，灭掉一片城池也只消片刻。”

　　“太凶残了吧？你不是创世神器吗？刚吞噬自己亲爹的分神，怕是跻身大罗境界了吧，还会怕玄武太师父？”
　　“愚蠢的问题不要问。”
　　墨田被抢白，也不生气：“太师父他已经够忙了，我可不想添乱。何况他迟早会猜到你已甦醒，都不用我说。我现在是要除掉后面跟着的怪物。”

　　“算你聪明，那便助你一次。下面的东西，看着难缠，不过就是之前的双头蚺怪被妖法治愈，它为增强实力，已不惜吞了村民魂魄，放弃灵兽一途，彻底妖化了。它之所以如此强悍，是因为吞了一枚灵剑碎片，练成了内丹，所以总能感应到你身上的灵剑气息。只有除掉它，才能一劳永逸。

　　原来如此，墨田心中感叹了一声，再不说话。能不能干掉妖化的蚺神，他也没把握。不过此刻的他，早已不同于刚上山时。因为解封的记忆中，长川子只是他的大师兄，他真正的师父，小时候的师父，是玄武太师父，玄冰诀那他打小就在用了。

　　山中雨夜，雾气弥漫。半柱香后，墨田身后草丛突然分开。传来了小米的声音：“怎么还没走？在这儿看风景呢？”

　　“等你一起。”

　　小米闻言一怔，脸色转红：“你！你快走。退出十五里之外，它应该就闻不到你了。”她又推了墨田一把，显得非常焦急。

　　墨田没动，他感动于小米涉险救他，可他却要保证小米这个上钩的线索继续，师父已经布好的局，必须进行下去。

　　看墨田还不肯走，小米深吸一气，沉声道：“其实，这蚺神，就是我带来的，已经失控了！”
　　“好，我走。”墨田看小米着急，有些不忍，便假意答应，提起轻灵绕遁开。同时从怀中摸出狼王月牙给的那片骨玉，注入灵力，试图将它唤起。

　　墨田余光瞥见蚺神巨大的身躯已经迅捷的爬上了山崖，此刻正浑身腥气弥散，草木都为之色枯。

　　一阵迷乱的埙声响起，令它停下来。它却不停发出嘶嘶的怪声，花绿色的大头不停挣扎着看向墨田的方向。小米见十孔天涯埙还能制住了蚺神，曲调一转，催蚺神快些跟自己离开。可是不防那巨蚺的身下忽然长出一只诡异的巨爪来，如蛟龙一般，只轻轻一挥。小米已被拍飞，还好有崖边树钩住。她虽没坠崖，却不能动了。

　　不好！这孽畜长脚了！似在用妖法强行化为蛟龙。

　　墨田见小米遇险正待去救，却有一只硕大狸猫突然从草丛跳出，与巨蚺对峙。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墨田看见另一个自己突然从边上草丛跳出，接着往巨蚺侧后方跑去。

　　恒一？不对，恒一一身白衣，不会穿自己的衣服。

　　“幻术。”恒一的声音冷冷传来，“可惜无用。”

　　果然，巨蚺仅略一迟疑，就直冲真墨田这边过来，理都没理那假墨田一下。看来这蚺妖是真的有办法感应墨田身上的灵像，墨田回身就退。

　　双头蚺追着墨田上了悬崖尽头。它见墨田退无可退，口中兴奋的嘶吼：“是我的，是我的。”两个脑袋转过来，同时喷出毒雾毒火。那火力，足以瞬间灭杀一两百人。

　　只是此时的墨田，已取回记忆，玄武仙人的真传已经解封：“冰风盾！”墨田用出了往日里纳凉的术，一大六小，七片巨冰应声凝聚，组成旋转的七叶冰风盾，又薄又透，却已将毒雾烈火尽数吹回。可怜那巨蚺喷的眼红。四目被烟雾遮蔽，也不知效果如何，直到毒火喷尽，才发觉没能伤到墨田分毫，不禁暴跳如雷。它终于按捺不住，胸前两只带翼膜的狰狞巨爪顶风步步爬近。

　　冰风盾架不住巨蚺的硬爪强攻。几下便碎了。而墨田最后的术，消耗太大，还没完成施法。

　　“砰”，悬崖那头忽然传来一声脆响，像陶罐碎裂。小米强撑着身体，摔碎了手中的十孔天涯埙，此刻一条金色的蠕虫正在地上哆嗦个不停，眼看就要发黑死去。诡异的是，悬崖上的巨蚺此刻也同样两爪伏地，哆嗦不停，十分痛苦。

　　“这是用它第一张蛇蜕制成的蛊。但它已经妖化，不再是凡畜，蛊术也撑不了太久的！你快跑啊！”小米无力的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