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妖怪诱骗了》粉红蜘蛛

46、起坛做法

　　徐汐溪没有想到校方能点头批准。
　　这不是在做梦吗？
　　守了这片小小的天地超过一千年的这些妖怪们，居然肯冒着巨大的风险闯出去。明明，呆着这里是最安全的做法。这所学校的创始人的初衷就是为它们守住最后一片净土，想不到原来她的子民一直有着一颗骚动的心。
　　妖怪们所经历的震荡，是她区区人类所不能想象的。

　　从解除咒的秘密泄露开始，她就有了保镖，一开始她并不知道，只知道身边有些人，莫名其妙就开始打架。无论走到哪里，她都觉得自己被不知隐蔽在哪里的眼睛死死盯着。
　　“从今天起你不能单独行动，明白了吗？要不你就跟我呆在一起，要不就跟着游松照。”尤娜摁着她肩膀的手特别用力。

　　她看着尤娜那双幽蓝的发着光一般的双眼，心里很是紧张，郑重地点透。

　　“娜娜，这是真的吗？我是说，你们是真的想要挣脱这里吗？”她很容易就陷入冥想状态，想来想去都没有结果，就会三番四次地向尤娜确定，“先不考虑什么风险，就算结界真的解除了，妖怪们面临的会是什么呢？还会以妖怪的身份活下去吗？天啊，那你们会施法，那么神奇，不是可以在人类世界里叱咤风云了？分散在广阔天空下的妖怪们，还会保持纪律性吗？会不会残害人类？如果是这样，那我不是放虎归山、引狼入室？”

　　尤娜在桌子对面，耐心地听她说完。

　　“你说话啊！”她急躁地说。

　　“我能说什么？所有都是未知的。”尤娜耸耸肩，“但是我可以答应你，我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程学也不会。”

　　她撇撇嘴：“你确定你能控制住程学？你忘记你们先前是怎么产生裂痕的了吗？”

　　“他不会再做佐罗了，我们会过些与世无争的生活。”尤娜微笑着说，“你呢，不如你展望一下你和游先生的未来？”

　　她的眼神依然茫然：“我们的未来……我展望不了，强烈的不安折磨着我，我睡不着啊，娜娜。”

　　“还有999天呢，不如先享受这999天的爱。”

　　“可是这一步迈出去了，就回不了头了。”

　　“谁说的？你随时可以反悔，我不怪你。”尤娜包容地说道，“游先生也会尊重你吧，就像普普通通的情侣那样，如果你说要分手，还有谁能说不可以吗？”

　　“到了那个时候，就轮到另一波妖怪要追杀我了。”她苦笑，“我不怕追杀，我只怕做错事。”

　　“你们人类姑娘都爱当圣母。”尤娜耸耸肩，“有害又怎样？难道就只会有害吗？说不定也有不少妖怪走上行侠仗义的道路，在人类的世界里救死扶伤、劫富济贫呢？”

　　她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瞧你说的，好像真的一样。”

　　“真的。”尤娜挑起眉毛，“至少我会这么做，为了你。”

　　“为了你”这三个字，让她眼睛有点湿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有了点笑容：“你说的啊，我希望我们出去后，依然是最好的朋友。”

　　尤娜笑了，打了个响指，她桌子上那个空空如也的花瓶瞬间出现了一束洋桔梗。
　　“噢！”徐汐溪吓了一跳，“你还会凭空产物啊！”

　　“这不是凭空产物，你以为我是金术士啊？这是瞬间转移，我只是把花田的洋桔梗瞬间采摘到了你的花瓶里罢了。”尤娜说道，打开了她最近在看的书，叫做《离开的，留下的》，是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第三部。

　　“咦，还不如把银行的钱瞬间转移到我口袋里。”徐汐溪吐吐舌头说。

　　“还说怕把妖怪放出去害人，自己却净会出馊主意。”尤娜白她一眼，“姑娘你也不是什么正派嘛。”

　　徐汐溪故意黑起脸：“你信不信我糊你一脸？”

　　说罢，两个姑娘都开怀大笑起来。

　　就这样磕磕绊绊的，第一次作法的日子越来越临近了。校方特地成立了实力雄厚的“护法队”，除了十二个大佬，还有组织了不少“志愿者”。作法地点定在了凌云社区三号楼的天台上。

　　这还是徐汐溪第一次进入凌云社区。

　　所谓凌云社区，其实是大佬们的聚居地。也就是十二个领导人、教师、生意人和不出山的隐居者的居所，至于那些出不了山而不是不出山的小娄娄，就只能散居在禁林里或者康阳湖附近，就像人类社会中的流浪汉。

　　原来妖怪们也分三六九等，也讲求上流社会。

　　难怪程学总是野心勃勃的样子，成为上流确实很爽。

　　在作法之前，徐汐溪去找了一趟龙信翔。

　　龙信翔依然是每天都面临谢顶危机的退休大叔的模样，啊不对，是退休知识分子，毕竟他把自己伪装得很有文化气息。他让徐汐溪坐在他的会客沙发上，完全是领导模样，神情很严肃。

　　徐汐溪抿了一口茶，在脑海里千挑万选，最终说道：“真想不到事情会向这个方向发展呢。”
　　毕竟她踏入这所学校，心里只想着努力学习专业知识，将来出社会找份好工作，度过安稳自由的成年人生活。
　　后来，她一心直想和妖怪们和谐相处直到毕业就好。
　　再后来，她只希望能和游先生彼此相守到毕业就走出校门重新做人。
　　现在，她居然要把妖怪们放出去。

　　“活过几百年的我们也没有想过。”龙信翔说话的时候，没有一丝笑容。

　　“从这里出去后，你们会怎么办？”

　　“前提是，我们都能活着走出去。”龙信翔的脸依然紧绷着，“徐小姐，你别拿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语气来跟我说话，我现在不是在求你，我们也不是乙方。”

　　“如果我说我不干呢？”徐汐溪挑起眉头。

　　三秒钟的沉默。

　　“那就别干。”对方意外的很干脆，表情冷漠，好像遭到了玩弄一样，“我们一千多子民是做好了生死觉悟的，你以为是玩泥沙吗？”

　　经他这么说，徐汐溪感觉有些惭愧。但转念一想，自己何尝不是做好了生死觉悟了呢？

　　此刻，她的脑海里只有游松照的脸。
　　他已经在天台上静候了。

　　“那……开始吧。”徐汐溪松了松绷紧的神经，说。

　　法事在必须在凌晨时分举行，到场的十二位大佬看上去个个都身怀绝技。它们分别是龙、鬼、虎、狗、猴、人鱼、蛇……等等，就算不是现了原形，但也并不是百分百的人畜无害的模样。徐汐溪走到天台上时，瞧他们一个个看过去，不由得摒住了呼吸。

　　此时月黑风高，周遭一片萧杀。

　　“人类啊。”其中一位脸上爬满了树枝样的纹身的长者说道，“从今以后，我们将共同走过999天，来创造一个奇迹，你做好觉悟了吗？”

　　徐汐溪站在游松照身边，深吸一口气，然后点点头。

　　“你很有勇气，我替我们一千多子民感谢你。”长者继续用念诗般抑扬顿挫的语气说道，“请你来到中间的圆圈里。”

　　圆圈是个血红色的圆圈，按照《千年咒》上的仪式说明，这红色是十二护法滴血而成的，混合了红腊，涂成了一个圆圈。

　　她看了一眼游松照，此刻的游松照一头红发，不知道说是淡定，还是坚毅。他的侧颜很有力量，他也看了一眼她，眼神很平常，就像他们不过是进行一场普普通通的约会罢了。

　　未来，将会变成什么样呢？

　　徐汐溪心里想着，迈出了第一步。

　　她和游松照背对背坐在圆圈内，什么都不需要做。

　　她看了一眼天上的圆月，今天好像是十六啊。

　　月亮看上去很完美，但不算慈祥。

　　十二护法围了过来，各自手中都拿着作法工具。她低头看着月光下他们投下的影子，诡异但并不可怕。她闭上了眼睛。

　　她听不懂他们的咒语。

　　她只觉得一片眩晕，耳边止不住的是风声，呼呼呼地，但吹拂在她的脸上的风并不强，只是在围绕着她不断地打旋、打旋……

　　片刻，她开始幻听。

　　然后，眼前开始出现画面。

　　是妖怪们的千年记忆。

　　偏僻荒芜的山林，贫穷落后的村庄，粗布淡茶的农夫，书声朗朗的私塾，披甲携刀的士兵……巨型、丑陋的妖怪，痛苦、扭曲的变形，贫瘠、无助的环境……叫喊、追打……枪声、炮声……咆哮、嘶叫、求饶、嚎哭……

　　徐汐溪大口大口地喘起来。

　　千年以来，并不存在无罪的一方。
　　人与妖，起起落落，共存而后厮杀。

　　她很动情，眼泪从紧闭的双眼流了下来。

　　现在，才是最好的时代。
　　共存、和平、约束、互不相干。

　　然而，不破不立，命运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的转动。

　　她不知道法事延续了多久，又是怎么结束的，她睁开双眼时，已经在游松照的怀里。他正把自己抱回寝室。

　　“嘿。”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辛苦了，我很重吧？”

　　游松照站定了，看了她一眼，也笑了：“是很重，我荷重能力似乎减弱了。”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不知道是暂时的作法后遗症，还是作法本身在削减我们的力量。”

　　“诶？”徐汐溪愣了愣。

　　这就是解除咒的“不明后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