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然》雪落匿声

25、第八章 漂泊 第二节 鹤唳云端

　　萧沐轩离开云沐居时，突然觉得自己可以真的放下了。
　　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连灵魂都有些飘了。
　　结果差点倒在上灵阁门前。
　　待萧沐轩醒来，已是三日后。
　　雨涟正背对着他坐着，似乎是想责备，又似乎是在无奈。
　　“终于走到最后一步了吗？”萧沐轩发问。
　　雨涟没有回答。
　　萧沐轩闭上双眼，想让自己静下心来，好将一切安排妥当。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脑海中都只有慕云。
　　往后，她真的承受得住他的离去吗？
　　是瞒着她，还是在一个恰当的时机让她察觉？
　　“我曾说，我是命定的归人，可如今，却只能听天由命……”萧沐轩自言自语道，“这一别，就是万里之遥了，，这条路，我终究是无法陪她走完。”
　　“一醒过来，废话就多。”雨涟揉了揉眉心，有点不耐烦，却又狠不下心去斥责他。
　　萧沐轩这次是真的走到尽头了，他和无名已经无力回天。
　　萧沐轩强撑着想下榻走动，却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地上。
　　心有不甘，却只能回榻上坐好。
　　“雨涟，你听我说。”
　　雨涟正想骂回去，闻言闭了嘴。
　　“那枚凝青玉环，随我的尸骨，一同葬入邙山；至于玉龙子，还是择日还给霖儿吧。”
　　雨涟一一记下。
　　“霖儿在大昀二十三州游历，下次回邙山祭奠，应是冬至。在那之前，将我葬了。我虽不愿让她接受现实，却更不愿留她一人空等下去。毕竟强加于她这样无果的等待，才是我真正的无情之举……雨涟，帮我把笔墨纸砚取来，我还差一封信要写。”
　　建灵六年后，萧沐轩与慕云一直书信往来，慕云为了瞒住踪迹，只许他寄去云沐居。至于内容，多半是琐碎的杂谈，偶尔也会掺些切时弊的正经话。后来东宫易主，墨元礼多次遣人拜访灵、阙二阁，往往只收到上灵阁的答复，这些答复，皆是萧沐轩亲笔，其中的见解，则是萧、慕二人的。
　　只是有一个字，即使过了多年，信中仍未提及。
　　是“归”字。
　　“我终究不是她的归人，却总是妄想着有一天，推开云沐居的门，告诉她和落儿‘这次我再也不会离开’。”
　　萧沐轩执笔思绪万千。
　　却终究只字未写。
　　“罢了。”萧沐轩搁笔，望向窗外，“就将我写好的那几封，依次寄去吧。”
　　天正飘着小雨，微风拂过，将丝丝寒意送入屋内。天色并不黯淡，却也比不上晴空万里般的敞亮。
　　萧沐轩从怀中取出玉龙子，自顾自喃喃道：“终于，结束了。”
　　说罢，便将玉龙子轻轻放下，倚榻假寐。
　　雨涟觉得不对劲，抢过他的手诊脉。
　　已经晚了。
　　窗外，有一只白鹤，掠过上灵阁，直冲云霄。
　　“鹤唳云端，前尘未散。”雨涟目送白鹤远去，心头泛出的苦涩渐渐消散殆尽。
　　建灵十五年四月二十八，萧沐轩病逝于上灵阁，年三十。
　　建灵十五年五月十六，萧沐轩葬于邙山，新坟代衣冠冢。
　　一个时代的背影，终于在萧沐轩的心跳停止的那刻，被抽走了大半，空留一副残躯，在暮年之际挣扎。
　　也许，萧沐轩并不甘心，但，这便是命运，无法逆天道而行，无法与世间万物背道而驰。
　　因为萧沐轩的心中始终住着慕云和萧子落，住着大昀的天下。他放不下，却只能被迫放下，只是萧沐轩并未料到，前尘虽未散，云沐终永别。
　　这一别，就是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