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然》雪落匿声

26、第八章 漂泊 第三节 孤坟殇冢

　　是夜，慕云梦见了萧沐轩。
　　她梦见自己立于终南山的石阶之上，望见了萧沐轩。
　　“二郎。”他迎了上去。
　　萧沐轩理了理她的头发，没有回答。
　　慕云伸出手，想拽住他的衣袖，萧沐轩却一步步地向后退却。
　　她追了上去，却永远慢他一步。
　　紧接着，便是大雾弥漫，慕云辨不清方向，只能在原地打转。
　　她感觉手心突然多了什么东西。
　　摊开手，是那枚刻着“沐”字的玉佩。
　　她紧紧攥着，却感觉不到玉佩的存在，再摊开手，手心没有半点印痕。
　　就好像那枚玉佩虚无得恍若无物。
　　同时，她听到了一声鹤唳。
　　慕云从梦中惊醒。
　　外面响起了打更的声音。
　　寅时了，天，也快亮了。
　　萧沐轩曾经告诉慕云：寅时，也称夤夜，是人心最脆弱的时候。什么鬼怪附身、借尸还魂的，都会发生在这个时候。
　　紧接着，萧沐轩没正经的来了一句：我要是想给你托个梦，也会在夤夜。
　　却是一语成谶。
　　泪无声地滑落，慕云轻手轻脚地换好鞋，系好披风，走出房门。
　　夜色凉如水，离人去不归。
　　这些日子，她携萧子落踏遍万水千山，将大昀二十三州一一游遍。
　　现今暂驻之地，名为伏俟城，是豫州境内的一座小城。
　　伏俟，与“厚积薄发”异曲同工。
　　但慕云之所以暂驻这里，并不是因为这个名字。
　　而是这伏俟城内，有一棵银杏树。
　　相传这棵树已经有千年树龄，若是祈愿来世重逢，只需一拜，心诚则灵。
　　慕云本不信这些传闻，但这一次，她信。
　　这毕竟是她仅剩的执念了。
　　而且她的脑海里，全是那个梦。
　　那绝不是噩梦，却让他的心空落落地疼，就像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地失去了。
　　慕云回到云沐居的那一天，恰是冬至。
　　与往常一样，她携萧子落来到邙山。
　　慕云心头萦绕着隐隐的不安，她加快脚步，急于打消心头的疑虑。
　　却在萧沐轩的衣冠冢前，顷刻崩塌。
　　衣冠冢，已成了新坟。
　　新坟的尺寸恰好能容纳一座棺椁。
　　坟前是一副拼起叠好的战甲，正是埋入衣冠冢的那副。
　　残甲已全，却铸永别。
　　半日前。
　　“我们萧、慕两家的人，几代忠魂，都为大昀的江山前赴后继、殒身不恤。可如今，我将选择交与你，往后是否建功立业，尽系你自己。”
　　“出将入相，本吾所愿。”萧子落仰起头，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那腥风血雨的战场根本不足一惧。
　　同样的话语，重合的神采，再一次上演。
　　慕云回过神来，望着这座孤坟，喃喃道：“你可知，落儿说‘出将入相，本吾所愿’，那一刻，我以为你回来了……”
　　慕云险些瘫倒在地，被萧子落扶住。
　　慕云望着萧子落那与萧沐轩一般无二的双眸，悲从中来，别过头，不愿让萧子落看见她眼底的泪光。
　　她强作镇定：“阿娘没事，我们回去吧。”
　　慕云轻轻挣开萧子落的手，却根本站不稳，只好由萧子落扶着她。
　　原来，真正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能在一瞬间离散生者的三魂七魄，击溃心中所有的防线，消散那固守一生的执念，让心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