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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迷雾散,真相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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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翠楼二楼
舒柏青面上并无笑意,却也不似冰霜逼人,一副有的谈的样子,小钉子疑惑得很。另一侧,看着来人稳稳坐下,老掌柜和邱齐鹤才落座。
陈掌柜左右瞧了一眼,向着舒柏青开口道:“柏青,我不是不懂大会的规矩,邱掌柜也并非是来破坏规矩的。”说完,朝邱齐鹤使了个眼色。
“舒大掌柜,陈伯说的没错,在下仅是来自荐的。”邱齐鹤倾了倾身子,堆起良民般的笑容。
舒柏青的目光从进门开始便未落到二人身上,此刻也是眼神闪烁,晾了邱齐鹤一会,舒柏青轻轻呼了口气,抬眼道:“好。你说来我听听。”一旁的小钉子惊得合不拢嘴,明摆着走后门的事儿,掌柜的应承了不说,今日竟如此好脾气,偷偷地瞥了一眼陈掌柜,心中不由地称赞,还是老掌柜面子大。
“两年前,城东朱家入了选,货不够,拉了在下入伙。此次参选的主要还是铺子里的糯米和高粱,质优价廉,绝对是信得过的。”邱齐鹤许是觉得不够诚恳,边说边站起身。“至于来路,舒大掌柜你放心,邱某在这行仅是短短五年,可有宋老爷这块活招牌你肯定信得过!”
陈掌柜侧目,心想,若不是看在与邱掌柜的父亲的老交情,他又是宋老爷的小舅子,岂愿揽事上身。柏青这孩子瞧着老成,实则也才过二十,虽是自个儿的徒弟,可这师父更怕这徒弟,不敢触了他的底线。
“邱掌柜,此次大会五大品类的入选者均已有定。”舒柏青右手轻抚下巴,一旁的小钉子快哭了。他从未听说评酒大会竟是内定的,那楼里的人忙前忙后算什么?转而一想,会不会因为知道太多而被赶出去?小钉子陷入了混乱之中,可舒柏青说这话并不是为了拒绝邱齐鹤。“可我们还有个小类,是泼雪松的原料之一,绛溪黍米,邱掌柜可否有来路?”
此话一出,陈掌柜也是惊了,泼雪松的原料向来是不对外的,怕是真的有心与邱齐鹤合作,正疑惑着,只听他这一反常态的徒弟继续说道:
“原本你这桩事我是不想接的,巧了,前供这绛溪黍米的铺子近来出了事,是不能再用了,不可声张又缺得紧。想是邱掌柜知的,我这人直来直去,不想费了时间。”舒柏青一改之前的态度,扯起一丝笑容,直视邱齐鹤的眼睛,等待着答复。
眼前这块香饽饽,邱齐鹤眼馋了,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和重礼此事也无需拿出手,可他心底里却觉得痒痒的,说不上来的怪异。“绛溪…黍米?”邱齐鹤避了舒柏青的目光,犹豫着要怎么回答。
“邱掌柜一来便说是来自荐的,我信了,也告诉了你泼雪松的原料。我用诚心换你放心。”舒柏青说完,不可察觉地笑了一下。
“这可是个机会啊。齐鹤,有还是没有,你回个准信啊。”陈掌柜拉了邱齐鹤一把。
“有的是有。”邱齐鹤有些慌乱,顾不上深思舒柏青的要求,就应承了来。
“取些样件绛溪黍米替了之前的糯米就行。”舒柏青起身,恢复了来时淡淡的样子。“邱掌柜,陈掌柜,我先行一步,客人还在等我。”
“多谢舒大掌柜,在下这就去办。”邱齐鹤目送舒柏青离开,感激地握了握老掌柜陈伯的手便拱手告辞,下了楼。
宋宅
午后,天越发闷热了。
“邱姨娘,我进来了。”只闻一声足铃响,房门被推开,来人走进了邱姨娘的屋子,没走近,站在一角,显得有些局促。
“过来吧。”邱姨娘病容初退,敷了层薄粉,穿着件桃色暗纹圆领袄子,衬得脸色好了些。看着来人,轻笑道:“现下无旁人,你坐下,宽松些吧。”
“好。”一盏茶过,来人匆匆离去。
人走后,邱姨娘独坐,入定。过了许久叫来了萍儿,命她去点翠楼给送口信,自然是给邱齐鹤的。
过了数天,消息不断,邱姨娘终是逃不过心理斗争,给弟弟想了路子,出了主意。起初把这要“大义灭亲”之事给了筠儿,除了顾忌宋庭远会责怪自己先前包庇亲人,公私不分,原也想给邱齐鹤提个醒,早日改过。
七年前,邱齐鹤还在宋宅陈管家手下做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邱姨娘一年来物色了好几位贤淑良德的姑娘,可邱齐鹤都瞧不上姑娘家的门第背景,最后自己做主娶了江都城里出了名跋扈乖张的厉家姑娘,邱姨娘随了弟弟,拿出不少体己银子置办聘礼。
虽说是迎娶,实则是入赘,迫于老丈人的压力,邱齐鹤越发逾越,才被宋庭远“请”出了宋宅。邱姨娘如今想来,邱家母亲早逝,长姐如母,弟弟是因为成长路上缺了她的教导才走上了的弯路。
自从进了宋宅,丈夫敬爱,夫人宽厚,生意虽忙,也落下了不少病根,可邱姨娘并无他忧,只有这弟弟,从未叫她省心。至于原朗,进门前,当时宋家老爷便让邱姨娘发誓,无论以后生下一儿半女都不得掺和家中生意,一切只得由正室的子嗣来继承。
看着宋原朗日日挑灯夜读,在家中谦逊少语,而不学无术的宋亦平却仍是家中族里长辈的心头肉,心里不是滋味。邱姨娘近年来身子越发不行,有时便在胡思乱想,若是自己一走,是否一切都是一场空,为何庶子不可继承家业呢?
没有了舅舅的支持,原朗更是难行,将来若要更多,必得有个贴心之人里应外合才妥当。想到此处,邱姨娘闭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气。
苏家别院
苏世康在别院门口候着,远远瞧见一辆马车,样式很是好看,朱红色的车架子和棕色的马,最后停在了别院前。坐在外头的灵儿跳下马车,挑了挑眉打了招呼,这是苏世康的习惯性动作,跟着久了,灵儿也学了七分像。
接着绿袖撩开帘子,见苏世康抬了下手,让她停下,他走到床边轻轻轻叩窗沿,唤了一声,“筠儿。”
宋霜筠卷起竹帘,见到苏世康,是喜也是惑:“二舅舅?”
苏世康向她使了个眼色,朝宋霜筠说道:“我要事在身,咱们一切到了点翠楼再说。”说罢,与灵儿跨步上马车,命马夫往城东去。
点翠楼
绿袖守在点翠楼一楼东厢房外,此处是点翠楼舒掌柜的住处,幽静私密。苏世康想的周到,从点翠楼后门进了院子,不曾与谁打照面。天闷得难受,绿袖便就近坐在回廊凳上发呆,心想,小姐他们在说什么呢?
“二舅舅,灵儿姐姐。能见着你们我真心高兴。”灵儿伸手握住了宋霜筠的手,宋霜筠眼底含忧,说完事情始末,就静静地被她握着。两人素未蒙面,却因苏世康结缘于信笺,家中无姐妹,除了苏咏霖,能懂她心思,解她疑惑之人寥寥无几,不会说话的灵儿算一个。
“是如此吗?今晚大会结束后,本就打算到宋宅见过宋老爷和姐姐。看来此事明日非提不可。”一年不见,宋霜筠仍未褪去稚气,可在苏世康看来,他的外甥女长大了许多。
“二舅舅,你愿帮我?”宋霜筠心中一片热流,坚定说道,“无论结果如何,筠儿牢记二舅舅此举之恩。”
“筠儿,只因我也深有体会。别说现下女儿家要随自个儿的心意是多少艰难,看似独当一面的男子也总有那么多无可奈何。”说到一半,苏世康望了灵儿一眼,“我愿必我行,你放心吧。你二舅舅出马绝不走空。”苏世康冲着宋霜筠挑了挑眉,宋霜筠面上松了松,眼底有了浅浅笑意,侧过身,反手握住灵儿的手,小小的,可异常温暖。
“二舅舅,灵儿姐姐,我还有一事求解。”宋霜筠才开口,门外却传来了叩门声。
“小姐,是绿袖。驾车的小张说是家中出了急事,让我来请示小姐是否可以让他回去一趟。”
“进来吧。”苏世康亲自给绿袖开了门,见到开门的人,和坐着的小书童,绿袖很是讶异,很快又收了情绪,行了礼,等待小姐答复。
“是何事?”宋霜筠问道。
“小张说是家中媳妇要生产了,他家在城北凌河旁,离此处半个时辰左右,至多留一刻必定赶回来。”
“这可是大事。我这也有车马,可送你家小姐回去,让马夫放心回家去吧。”苏世康发话了。
“让小张速速回去吧,别误了事。”宋霜筠算是允了,绿袖便应声退下找马夫去了。
三人重回到座上,刚被打乱了思绪,宋霜筠也不知从何说起,倒是苏世康起了个另一个头。
“筠儿,与往年不同,今年我是评酒大会的议官。”宋霜筠原以为二舅舅会因此小小得意一番,可说起此事却是神色严肃。“午后,点翠楼的伙计送来了二十四家入围铺子的新册子,看到宋家粮铺的入围品类改了,将蜀糯改成了绛溪黍米。点翠楼的舒掌柜与我早年相熟,因此叫了我过来与他相见”
“这改动可有蹊跷?二舅舅,筠儿方才想说的事情正是与粮铺有关。”宋霜筠没成想还有意外收获。
“黍米易得,可绛溪黍米对土质要求苛刻,产量很少,多为当地人作为副食自产自销。做粮食,口感偏甜粗糙,酿得土酒倒是别具风味,可在江都城,这酒是上不了台面的。筠儿,既是参赛了这备货必定是充足的,而你要知道,开一条进货渠道要费上多少心思和人脉去打点。那位邱掌柜想必是有什么打算。”
苏世康虽觉有异样,可家姐家中生意关乎上下他不好插手,筠儿这儿也只可提点一二。“筠儿,你继续说。”
“好。”宋霜筠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没落下任何细节。
听完始末,苏世康笑了笑,说道:“筠儿,小时候有听过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吗?”
“二舅舅你的意思是做了假账?可所有账目都对过了,钱货两清。”
“银子是银子,货是货,银子应是点过了没问题,可货呢,查了吗?”苏世康点了一句。
宋霜筠似懂非懂,想起了账本里超量的进单,“代卖”的酒糟,被辞退的货运黑工,整理得干干净净的仓库……邱齐鹤偷梁换柱,张冠李戴的真相渐渐地浮现在宋霜筠眼前。可为何邱姨娘会把这账本交给自己,邱掌柜此举是如何成型靠什么得利,宋霜筠无从得知。
“筠儿,今晚的评酒大会,你想留下吗?去看看,邱掌柜换了这底牌是为了什么。让绿袖回宅子里通一声,庭远哥还是放心我的。楼里二层正巧有个雅间正对着一层的台子,没人知道宋家小姐今日在点翠楼。”苏世康托起下巴,眯起眼,露出一如年少时和幼年宋霜筠谋划起调皮捣蛋之事时的神色,仿佛今日只是为了看新来的私塾先生会出什么丑。
宋霜筠听到此处,垂目沉思片刻,抬眼看着二舅舅苏世康。